第八章 前世的冤孽
一针下去,禤瓒睁开了眼。
从迷离到陡然的锐利再到惊诧和激动,不过瞬息。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猛然起身,紧紧抱住了李从微。
“!”
李从微吓了一跳,那人嗓子里发出一声咕哝,她没有听清,只是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银针,心说要不要再给他来一下。
只是还不等她动作,那人又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晕了,”李祚厚不露声色的隔开了李从微,“算这孩子命大,”他仔细检查了一番,从禤瓒的裤腿中抽出一截碎掉的护腿板,“骨头没事,看来还是个练家子。”
李澜微微眯了眯眼,刚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
“澜哥儿?”
李澜回过神,“回吧。”
...
再醒来时,禤瓒感觉自己像是被扔在石磨上整整碾了一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原来死了也会痛啊。
而且这痛还在加剧——马车太颠簸,他是被颠醒的。
等等,马车!?
禤瓒顿时清醒了不少,自己怎么会在马车上,他明明喝下了一整瓶毒酒…
狗日的老虔婆,敢诓老子!
不,不对。那药确实厉害,喝下不久就全身麻痹腹痛不止…禤瓒回忆着毒药的滋味,嘿嘿,倒是有一点好,他又看到从微了,还抱了她。
他回味的笑了笑,抬起头,发现车里除了自己再无旁人,车厢里干干净净。也是,但凡有床褥子,也不会把死人颠醒。
他动了动手和脚,奇怪,死人也会有知觉吗?
可要是没死,他怎么会看到从微呢?还是…那么完整的从微。
可如果自己没死…又是谁,把他从山洞里挖出来,扔在这么个破车上。
难道又是魏大?
不能啊,他亲眼看他上了船。再说,没人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
他艰难的坐起身,惊讶的盯着自己的腿,然后摸了摸脸——
狗日的,这是毒药还是仙丹,还特么能返老还童?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
车门被打开,一个人钻了进来,不是魏大,也不是李从微。
晦气!
禤瓒毫不掩饰对来人的厌恶,四目相对,其中的敌意,清晰可见。对彼此极为熟悉的两个人,心里多少有数了。
他认得自己。
李澜说不清到底是庆幸还是失望,甚至隐隐升起一丝期待,和终于有人跟自己一样的如释重负。
看到李澜,禤瓒心里也在琢磨:他怎么看起来这么小,还有头发,明显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死秃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
“你也死了。”半是试探,半是结论。禤瓒原本就瞧不上李澜,不中用的玩意儿,他就知道,没有他和从微,这绣花枕头根本斗不过陈烻。
李澜白了禤瓒一眼,扔给给他一个水囊——冲脸扔的。
禤瓒慢条斯理的灌了两口水,跳动的胸膛和全身的痛楚再次提醒他,他还活着。
这么说,刚才不是梦,也不是他死了,而是他还活着!
也就是说…从微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禤瓒激动的抓起帘子,就听李澜幽幽道:“不想死就老实点,她现在根本不认识你。”
禤瓒收回手,顺带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像没什么力气。
“现在是什么时候?”禤瓒目光炽热的紧盯着车帘。
“洪熙九年二月初九。”
洪熙九年…怪不得,他才十三。怪不得腿那么短,那么…全和。
他喃喃自语,“二月,还得及…”
“已经晚了。”李澜递给禤瓒一块玉牌,那是从一具死状最惨烈的男尸上取下来的。
禤瓒低声骂了一句,他接过玉牌,默默擦拭着字缝里的血渍,神色莫辨。
“上次是什么时候。”
禤瓒头也不抬,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七月。”
果真提前了。
李澜心中的不安再次加剧。
禤瓒将玉牌挂在脖子上,透过帘子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少女的背影。
“从微她…”
李澜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也好,禤瓒庆幸的想。
“陈璋,”李澜压低了嗓音,“你到底把他弄哪去了?”
禤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就在宣德殿下面。”
“你…”疯了!
禤瓒神色淡淡,“我是疯了,只有从微能治我这个疯子。”
所以从微一死,禤瓒就进宫做了陈璋的掌司太监。
李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居然没有人发现。”
宣德殿是上朝的地方,每日太监宫女臣工们进进出出…而皇帝就在他们脚下…居然没有人发现,真真讽刺至极。
“小崽子找疯了吧?”
小崽子指的是二皇子陈烻。太子死后,他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但陈璋一日不出现,他就一日当不成皇帝。
“说是挖地三尺也不足为过。你是如何做到的?”
“还记得北湖的琉璃厂吗?我劝老狗(陈璋)用琉璃重新铺了宣德殿。那琉璃是我特制的,每层至少一寸厚。我试过了,一层透白,一层墨绿,两两相贴,严丝合缝。从上到下层层相叠,传不出半点动静。老狗能看到上面的人,但上面的人却看不见、也听不到下面。”
“原来如此。”
有一阵子,禤瓒特别痴迷造琉璃,还圈了北湖开琉璃厂,当时从微刚死,他还以为禤瓒是借此排揎郁气,原来那时他就想好要如何报仇了。
“从微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这次换成禤瓒来问。
李澜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我没能见到她。”
李从微是被陈璋下令凌迟处死的,整整割了一千零一十七刀才咽气,死状极惨。
禤瓒青筋暴起,要不是答应过从微…他早一拳打死李澜了!
过了很久,李澜再次开口。
“他是怎么死的?”要说临死前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没能亲手杀了陈璋,给族人和从微报仇。
禤瓒很不想理他,但习惯使然,让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证明自己比李澜强不止百倍的机会。
“我关了他一千零七天,每天从他身上取点什么,喂他吃下,再治好他。
我让他每天看着他的儿子如何迫不及待的要上位;让他看着那帮臣工,如何将他抛诸脑后,被一群太监玩弄于股掌;让他一点一点的失去希望...
为了防止他自~杀,我不得不拔掉他的牙,指甲…
我把他对从微做过的事,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一千零一十七刀…
我亲自动的手,事先给他喂了药,让他不会那么快死。然后倒挂起来,像他对我禤家寨四百六十七口族人做过的那样...放干最后一滴血。
之后,将他的尸骨风干,让他跪在从微的坟前…”
“你,你们到底去哪了?”
到后来,李澜不仅找不到禤瓒,连从微的棺椁也不见了。
“呵…”
禤瓒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个谦谦君子,温雅憨实。从微大概就是被这副面孔所迷惑吧,李澜不忿的想。
“我找了一个景色特别美的地方,我和从微。就我们俩,然后喝了点小酒…
再睁眼,就到这儿了。”
倒是挺美。李澜听得都有些羡慕了。
“你呢?”禤瓒随口问道。
“我和陈烻中了双生蛊。我自知时日无多,所以回了村里。再醒来,就这样了。”李澜撒了个谎。
实际上,他进到了地宫,用自己的血,转动了李稽留下的罗盘。
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这是哪?”禤瓒听到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李澜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下了车。
从迷离到陡然的锐利再到惊诧和激动,不过瞬息。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猛然起身,紧紧抱住了李从微。
“!”
李从微吓了一跳,那人嗓子里发出一声咕哝,她没有听清,只是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银针,心说要不要再给他来一下。
只是还不等她动作,那人又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晕了,”李祚厚不露声色的隔开了李从微,“算这孩子命大,”他仔细检查了一番,从禤瓒的裤腿中抽出一截碎掉的护腿板,“骨头没事,看来还是个练家子。”
李澜微微眯了眯眼,刚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
“澜哥儿?”
李澜回过神,“回吧。”
...
再醒来时,禤瓒感觉自己像是被扔在石磨上整整碾了一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原来死了也会痛啊。
而且这痛还在加剧——马车太颠簸,他是被颠醒的。
等等,马车!?
禤瓒顿时清醒了不少,自己怎么会在马车上,他明明喝下了一整瓶毒酒…
狗日的老虔婆,敢诓老子!
不,不对。那药确实厉害,喝下不久就全身麻痹腹痛不止…禤瓒回忆着毒药的滋味,嘿嘿,倒是有一点好,他又看到从微了,还抱了她。
他回味的笑了笑,抬起头,发现车里除了自己再无旁人,车厢里干干净净。也是,但凡有床褥子,也不会把死人颠醒。
他动了动手和脚,奇怪,死人也会有知觉吗?
可要是没死,他怎么会看到从微呢?还是…那么完整的从微。
可如果自己没死…又是谁,把他从山洞里挖出来,扔在这么个破车上。
难道又是魏大?
不能啊,他亲眼看他上了船。再说,没人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
他艰难的坐起身,惊讶的盯着自己的腿,然后摸了摸脸——
狗日的,这是毒药还是仙丹,还特么能返老还童?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
车门被打开,一个人钻了进来,不是魏大,也不是李从微。
晦气!
禤瓒毫不掩饰对来人的厌恶,四目相对,其中的敌意,清晰可见。对彼此极为熟悉的两个人,心里多少有数了。
他认得自己。
李澜说不清到底是庆幸还是失望,甚至隐隐升起一丝期待,和终于有人跟自己一样的如释重负。
看到李澜,禤瓒心里也在琢磨:他怎么看起来这么小,还有头发,明显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死秃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
“你也死了。”半是试探,半是结论。禤瓒原本就瞧不上李澜,不中用的玩意儿,他就知道,没有他和从微,这绣花枕头根本斗不过陈烻。
李澜白了禤瓒一眼,扔给给他一个水囊——冲脸扔的。
禤瓒慢条斯理的灌了两口水,跳动的胸膛和全身的痛楚再次提醒他,他还活着。
这么说,刚才不是梦,也不是他死了,而是他还活着!
也就是说…从微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禤瓒激动的抓起帘子,就听李澜幽幽道:“不想死就老实点,她现在根本不认识你。”
禤瓒收回手,顺带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像没什么力气。
“现在是什么时候?”禤瓒目光炽热的紧盯着车帘。
“洪熙九年二月初九。”
洪熙九年…怪不得,他才十三。怪不得腿那么短,那么…全和。
他喃喃自语,“二月,还得及…”
“已经晚了。”李澜递给禤瓒一块玉牌,那是从一具死状最惨烈的男尸上取下来的。
禤瓒低声骂了一句,他接过玉牌,默默擦拭着字缝里的血渍,神色莫辨。
“上次是什么时候。”
禤瓒头也不抬,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七月。”
果真提前了。
李澜心中的不安再次加剧。
禤瓒将玉牌挂在脖子上,透过帘子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少女的背影。
“从微她…”
李澜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也好,禤瓒庆幸的想。
“陈璋,”李澜压低了嗓音,“你到底把他弄哪去了?”
禤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就在宣德殿下面。”
“你…”疯了!
禤瓒神色淡淡,“我是疯了,只有从微能治我这个疯子。”
所以从微一死,禤瓒就进宫做了陈璋的掌司太监。
李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居然没有人发现。”
宣德殿是上朝的地方,每日太监宫女臣工们进进出出…而皇帝就在他们脚下…居然没有人发现,真真讽刺至极。
“小崽子找疯了吧?”
小崽子指的是二皇子陈烻。太子死后,他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但陈璋一日不出现,他就一日当不成皇帝。
“说是挖地三尺也不足为过。你是如何做到的?”
“还记得北湖的琉璃厂吗?我劝老狗(陈璋)用琉璃重新铺了宣德殿。那琉璃是我特制的,每层至少一寸厚。我试过了,一层透白,一层墨绿,两两相贴,严丝合缝。从上到下层层相叠,传不出半点动静。老狗能看到上面的人,但上面的人却看不见、也听不到下面。”
“原来如此。”
有一阵子,禤瓒特别痴迷造琉璃,还圈了北湖开琉璃厂,当时从微刚死,他还以为禤瓒是借此排揎郁气,原来那时他就想好要如何报仇了。
“从微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这次换成禤瓒来问。
李澜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我没能见到她。”
李从微是被陈璋下令凌迟处死的,整整割了一千零一十七刀才咽气,死状极惨。
禤瓒青筋暴起,要不是答应过从微…他早一拳打死李澜了!
过了很久,李澜再次开口。
“他是怎么死的?”要说临死前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没能亲手杀了陈璋,给族人和从微报仇。
禤瓒很不想理他,但习惯使然,让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证明自己比李澜强不止百倍的机会。
“我关了他一千零七天,每天从他身上取点什么,喂他吃下,再治好他。
我让他每天看着他的儿子如何迫不及待的要上位;让他看着那帮臣工,如何将他抛诸脑后,被一群太监玩弄于股掌;让他一点一点的失去希望...
为了防止他自~杀,我不得不拔掉他的牙,指甲…
我把他对从微做过的事,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一千零一十七刀…
我亲自动的手,事先给他喂了药,让他不会那么快死。然后倒挂起来,像他对我禤家寨四百六十七口族人做过的那样...放干最后一滴血。
之后,将他的尸骨风干,让他跪在从微的坟前…”
“你,你们到底去哪了?”
到后来,李澜不仅找不到禤瓒,连从微的棺椁也不见了。
“呵…”
禤瓒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个谦谦君子,温雅憨实。从微大概就是被这副面孔所迷惑吧,李澜不忿的想。
“我找了一个景色特别美的地方,我和从微。就我们俩,然后喝了点小酒…
再睁眼,就到这儿了。”
倒是挺美。李澜听得都有些羡慕了。
“你呢?”禤瓒随口问道。
“我和陈烻中了双生蛊。我自知时日无多,所以回了村里。再醒来,就这样了。”李澜撒了个谎。
实际上,他进到了地宫,用自己的血,转动了李稽留下的罗盘。
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这是哪?”禤瓒听到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李澜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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