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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再相遇

    乾祐二年的春天,连绵的春雨如期而至,唤醒万物的同时,也使得乡间道路变得泥泞。这日晌午时分,雨稍稍停歇,零陵城南十里的官道上,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在通向村子路口处停下。高个的汉子将两只叠在一起的竹箩分开,分别套在光溜的扁担两头,蹲下将矮小的孩子放进左边空的竹箩中,从右边的竹箩中取出小吃食给到孩子,笑了笑,挑起担子稳健地走在回家的泥路上。

    孩子吃着小吃食,看着父亲说道:“爹爹,我可以自己走的。”

    汉子笑着说道:“雨天路不好走,容易摔着,再说弄脏衣服,你老娘可是要发火的。”

    孩子嘟了嘟嘴,口中嚼着东西,嘟囔着说道:“好吧。”

    沉默了一小会,孩子仰着头问道:“爹爹,我们村为什么叫岩脚村呀!”

    汉子用手指着前面,说道:“你看见前面那座山了吗?”

    “嗯,看见了,就是在我们村旁边呀,忠毅哥还约我过段时间一起去爬那座山呢?说山上有很多的大石头。”

    汉子说:“是的,山上有很多大岩石,我们叫它石头山,而且我们村子就在山脚下,所以我们村就叫岩脚村。”

    “哦,这样呀!”孩子嘟哝完后,又问道:“那为什么我们村都姓高呢?”

    汉子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们的祖先姓高,你爷爷姓高,我的爷爷也姓高,我叫高怀英,你叫高照希。”

    “哦,这样呀!”孩子将手中剩下的小吃放进嘴中。

    ……

    就这样一问一答,两父子来到靠近村子的石山前,此山南北走向,长不过半里,高不过百尺,山上满是大大小小裸露岩石,形状各异,周围的多是刚刚抽新叶的低矮灌木。道路在此分叉,一条是小路,往石山的低矮处翻过山,另一条是大路,沿着山脚绕过石山,两条路在山的对面竹林旁汇合。

    父子二人选择沿着山脚的小道登上了山,此时的小家伙已经停止了无休止的提问,望着一个个月奇形怪状岩石,啧啧称奇,高怀英看着小家伙,心里颇为高兴。

    翻过山,前面出现一座低矮的石板桥,桥下一条宽约丈许的溪流穿行而过向南边流去,灌溉着南边的水田。溪流的源头是一个向内凹的巨大岩洞,岩洞上方是一块巨大光滑的岩石,斜着镶嵌在山体之中,岩石表面不时滴下水珠;清泉从岩洞深处汩汩流出,在岩石下方形成一个弧形的深潭,潭水清澈甘甜,水漫过深潭边缘,汇成溪流。走过石板桥,六棵高大的樟树并排长在山脚处,交错的枝干努力地向南伸张,覆盖在道路上空,第二棵树的一根粗大的弯枝干悬在离路面不足丈余的空中。高怀英不知道这六棵树何时由何人栽下,他出生时树就这么高大了,夏日里,村民喜爱在此处乘凉消暑,孩子们喜爱在此处的玩耍,嬉戏,或爬上弯枝,或请大人用藤蔓编成粗绳,挂在弯枝上,制成秋千,来回荡着。紧挨着大树的是一片竹林,往竹林里望去,人影、村屋隐约闪现,鸡犬之声清晰可闻。

    “爹爹!”坐在竹箩中的,孩子拍着箩沿,叫道:“爹爹,我要下来,我要屙尿。”

    “好好好!”高怀英蹲下身子,将竹箩稳稳放在地上。竹箩中的孩子立刻跳了出来,一溜烟地跑向最后一棵樟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大树,我来给你浇水施肥咯!”

    高怀英听着咧嘴微笑,将扁担拿下,转身将两个竹箩从扁担两端取下,把右边装有东西的竹箩与空竹箩叠放在一起,用扁担将竹箩串起来。

    就在高怀英准备起身将扁担扛上肩时,“啊!……”路边传来了孩子的尖叫声,高怀英赶忙扔下扁担,跑了过去。高怀英一把抱住孩子,边上下打量一番,边问道:“希儿,怎么了?什么事?”孩子满脸惊恐,伸手向前指去,结结巴巴地说:“爹…爹…,血…好多血。”高怀英顺着孩子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具无头尸体歪歪斜斜地倒在树脚下不足一尺深的小沟内,左手掌也被斩断,落在一旁,勃颈和左手臂周围形成一大一小两片的深色血泊,周围的泥土也被浸染成黑色。高怀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不免觉得口舌发干,他赶紧抱起孩子,将散落一地的东西一股脑扔进竹箩内,扛起扁担,往村里跑去……

    惊魂未定的高怀英带着七八个人来到了大树下。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身着青色长衫,头戴黑色方巾,长须,圆脸的中年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对一个小厮轻声吩咐了几句,小厮点头,迅速转身离去。此人是本村大户高承彦,颇有家资,产业众多,人脉也颇广,在远近乡里颇有声望。

    高承彦拍了拍呆站在树脚下的高怀英,问道:“怀英,你父子二人受惊了,照希现在还好吧?”

    高怀英肩膀微微耸动,微微点头,回答道:“大爷,谢谢关心,孩子已经送回家里,有老娘和我家婆娘照顾,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嗯,”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平复下心情,仔细想想发现尸体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待会官府的人过来,把你说见到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高怀英连忙点头,说道:“诶,好的,好的,我会的。”

    另一名男子蹲在树下,打量着尸体,男子转头看向高承彦,头微微一偏,高承彦微微地点了点头。男子便趴在地上,上半身悬在尸体的上方,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番,随后起身,怕掉身上的泥土,来到高承彦身边,两人时不时低声交谈着。

    这时又有一群人从村子里过来了,为首的是一名须发花白老者,正是岩脚村族长,高老太爷。高老太爷虽年近古稀,但是身体颇为强健,杵着拐杖,快步来到树下,向高承彦问道:“乘彦,现在是什么情况?知道死的是外村人?还是……”

    高承彦扶着太爷的手,说道:“叔父放心,死者应该是外村人,我已经叫人快马去城里报官了,官府会接手的。”

    “嗯,好好。”高老太爷点头,手捋了捋胡须,眉头一皱,说道:“乘彦,我还是不放心,我回去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

    “好的,我陪您去。”高承彦也点头,接着对高怀英说道:“怀英,你也回去看看孩子吧。这里交给他们守着,等官府的人来了,我们再过来。”

    快到申时的时候,高承彦被告知官府的人即将到来,便带着高怀英村口等候。一行人刚到村口,便看见一队身穿黑色制衣,腰挎陌刀的捕快从大路上走来,四个轿夫抬着一架深青色的轿子走在队伍中间。高承彦看着轿子,心中感到颇为惊讶,但还是迎了上去,对迎面而来的第一个捕快,说道:“张捕头,您们可算来了!”张捕头摆了手,说道:“高兄,无须多言,快带我们去案发地。”高承彦望向轿子,见轿子里的人丝毫没有任何声响,便点头,说道:“好的,诸位请随我来。”

    来到案发地,轿子在大树脚下落定,张捕头命人以尸体为中心,围城了一个方圆丈许的半圆,将高承彦和轿夫等人尽数拦在圈外。张捕头亲自检验了尸体,走到轿子前,恭敬地向轿内的人禀报情况,轿帘打开,张捕头把某个物件递进去。张捕头恭敬地等了小半柱香时间,轿帘重新打开,张捕头连忙点头,大步向高承彦走来。张捕头向高承彦和高怀英询问了些相关情况,又要了一辆车来驮尸体。随后,官府一众捕快在附近搜索了一番,便带着尸体匆匆离去了。

    翌日,一座庄园外,一名男子在敲门稍作等待后,小厮微笑着开门将其引入庄内。小厮并未做任何言语,只是关上门,便径直向院内走去。庄园的中间是一口小池塘,周围种满了花草,三面都是房舍。在池塘与大门之间,有一座布满假山和花草植物的花园,两条垂直的走廊将其一分为四,走廊上方并无瓦片遮盖,而是一根根相互斜着交错的横梁,每根横梁上都缠着葡萄藤蔓,新抽出的葡萄叶盖满了廊顶,两条走廊交汇处是一座古朴的凉亭。男子自顾地踏上走廊,来到亭中的石桌前,悠闲地坐在石凳上。亭中的四根灰色木质柱子上分别挂着一块长牌匾,内容如下:

    人生万事皆等闲,

    恰如与君对饮时。

    良辰佳景歌一曲,

    葡萄美酒酌两杯。

    “哈哈,世荣老弟,你来啦!”身着青色长衫的高承彦一手拿酒壶,一手抓着两个酒杯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

    高承彦将杯子放在石桌上,男子迟疑了一会,还是微笑着起身接过酒壶,斟满两个酒杯,二人坐定闲聊了起来。

    昨日的命案自然是绕不开的话题。高承彦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面色微红,说道:“昨天官府的人来去匆匆,有位神秘人物也到场,加之你昨日检查尸体时,发现的双手以及肩上的老茧,以及贴身的软甲,看来并不是一件普通的命案。”

    男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斟满酒后,说道:“是的,死者身份和官府的行为都很诡异,但是我更好奇的是那位凶手。死者颈部和左手的伤口呈左高右低的斜面,断面平整,切口边缘的皮肉向外翻卷,死者的头颅和手掌不是在死后被砍去。我推测死者很可能在站立时,突然察觉有人从左边袭击自己,下意识伸出左手格挡,但是左手掌和头颅被人一刀斩断。但是死者身材高大,更何况,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嗯,难道不可能是死后在移过来的吗?或者死者是昏迷状态下被人砍去头颅?”高承彦眯着双眼反问道。

    “前夜和昨日都未下雨,现场除了尸体方圆半里内未发现任何血迹,如果尸体从远处移过来,不太可能形成那么大的血泊。要抛尸的话为什么不抛到隐秘的地方,说明凶手并不在意死者是否被发现。”叫世荣的男子,揉了揉额头,喝下一杯酒,继续说道:“昏迷状态下,多半是躺在地上,斜着砍掉头颅和手掌岂不费事?”

    “嗯……”高承彦呷了一口酒,沉思片刻,说道:“死者头颅一直没找到,断掌却被留在原地。这是为何呢?老弟认为何人会如此行事?”

    “武某认为,凶手是一名实力强大的刺客,头颅很有可能已被刺客带走,作为完成任务的信物,或者应雇主的要求被带走了。”

    “嘿!”高承彦眼睛一亮,突然莫名的兴奋起来,说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那样的刺客吗?”说罢,还起身手舞足蹈起来,一顿乱舞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武世荣颇为无奈的摸着额头,看来高大哥又喝到位了……武世荣起身将高承彦扶到桌前坐下,随后走出凉亭,叫来一名小厮,说道:“大爷又喝醉了,你去叫厨房准备一碗蜂蜜水过来,记得加一点生姜水进去。”

    “好的,武师傅,我这就去。”说罢,小厮便向厨房跑去。

    武世荣返回亭中,便看见高承彦又要起身乱舞,快步跑过去,将其按在石凳上,还好高承彦没有呕吐。武世荣对这位酒量、酒品皆差,但又爱贪杯的高大哥,感到颇为无奈,每次与他喝酒都这样,不过还好,他出门在外从不贪杯。

    蜂蜜水送来后,武世荣和小厮两人好不容易劝高承彦喝下。高承彦却不肯回房间休息,就趴在石桌上,嘴里囔囔道:“我…不回房间,我…在…这等忠毅回来…”武世荣也没有办法,只能叫小厮去拿了一张薄被给高承彦披在身上。

    武世荣坐在亭内,看着呼呼大睡的高承彦,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三年前,自己买通了张彦泽的一个手下,将全家老小送出了危机四伏的汴州城,采纳桑维翰大人的建议,通过桑大人的手下,也是高承彦的大儿子高忠谦的关系,将家人送到了此处。自己也在第二年正月寻得机会也脱离了险地,经过近一个月的辗转,也来到此处与家人团聚。由于自己七年前,奉命追击安重荣义子安德海,来过永州,当时高忠谦与自己同行,回汴州途中,应高忠谦邀请,曾来到高承彦家借宿了一宿,自己对高承彦印象也颇为不错。高承彦欣然接纳了自己一家,还让他幼子高忠毅拜自己为师,教授其武艺。而高忠谦如今仍在汴州,上次来信说已经在朝廷的禁军中谋得了一份差事。桑大人和高家都是自己的恩人,只是桑大人可惜了。

    至于高忠谦为什么不在永州或者潭州谋一份差事,高承彦也和自己说过。此处的庄园是他家的产业之一,高家本住在潭州。他的一个族叔曾辅佐楚王马殷,为马家治理湖南做出了重要贡献。但是二任楚王马希声却听信谣言,将其族叔冤杀。高承彦父亲变卖了潭州的家产,举家迁到了岩脚村,由于高承彦父亲与其族叔感情甚好,死前留下遗言,要求高家子孙世代不得为马家卖命。高忠谦成年后,便出去闯荡,最终在汴州扎下脚跟。

    “吱…呀…”,一阵嘈杂声从门口传来,将武世荣从回忆中来了回来。武世荣想到了什么,摇了摇高承彦,说道:“高大哥,醒醒,应该是忠毅回来了。”

    高承彦甩了甩头,快速眨了眨眼睛,用大拇指揉着太阳穴,说道:“哦,回来了吗?我…我先去洗把脸。”说罢便要起身。

    “早就准备好了。“武世荣将盛有热水的水盆放在石桌上,把毛巾递过去,指着桌上了茶杯,说道:”快擦擦脸,簌簌口。“

    见高承彦还得忙活一会,武世荣走出凉亭,穿过走廊,来到了门口。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束发白衣少年,腰间别着一把半尺长的匕首,匕首的圆形剑首处刻着一个“武”字,撸起袖子,与小厮一起把一个个箱子从马车上搬下来,来回搬抬间隙,还不时开着玩笑,少年正是高承彦的幼子高忠毅。武世荣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在一众的小厮中,有年龄相仿的两个陌生的少年,一名少年皮肤黝黑,穿着麻衣草鞋,身形高大,有一头微黄的长发,也未束发,像一朵黄色的蒲公英一样散开,另一名少年面容白净,也身着麻衣草鞋,剑眉下,一对丹凤眼,明亮清澈,搬抬间隙,不断打量四周,当他看见门口的武世荣时,眉头微皱,双眼微咪,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埋头继续搬东西去了。

    所有物品都搬下来后,高忠毅随意拍了拍衣裳,转身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武世荣,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微圆的脸上挂着微笑,说道:“师傅,徒儿回来啦!”随后沉肩扎马,呼呼哈哈地耍了一通拳脚,心满意足地说道:“师傅,徒儿自创的这套通天拳,如何?”

    武世荣抬脚便向前踢去,少年轻松闪过。少年故作伤心状,说道:“师傅,徒弟可伤心了啊。我这次意外得到一块上好的玄铁矿石,本来想全部孝敬您老的,但您这般嫌弃弟子,我决定了,铁矿的四分之一归我了,您还得帮我打一把刻有我名字的匕首或者其它厉害的武器。”

    “哼!混小子,整日没个正形,是不是讨打?”高承彦走了过来,朗声说道。

    高忠毅见父亲,面颊微红,步履虚浮,咧了咧嘴,轻声在武世荣耳畔,说道:“嗯,有人又喝酒了,师傅这次您又看见了什么表演?”

    武世荣将这小子推开,说道:“好了,这次回外婆家好玩吗?给你爹带了什么回来?”

    “好玩呀!上树掏鸟,下水捉鱼,上山打猎……”高忠毅眉飞色舞地说起来。“吭!”高承彦一声咳嗽打断了高忠毅的喋喋不休。高忠毅努着嘴,说道:“给我爹带的还不是他喜欢的瓷罐子,在那个红色锦盒里,自己去拿!”

    沉默了片刻,高忠毅拍手说道:“嗨,我怎么把这给忘了。爹爹,师傅,我这次去外婆家遇见了两位朋友。我这就介绍给您们认识。”说罢,转身跑到马车旁,拉着两位陌生少年来到门口。高忠毅说:“黄色头发的是宁远,脸比我还白净的是宁远的弟弟,宁荣。宁远、宁荣这位是我父亲,这位师傅。”

    两位少年低头行礼,说道:“见过两位伯伯。”

    高承彦点头,微笑着说道:“两位小哥好。”

    高忠毅继续说道:“爹爹、师傅,您们知道吗?宁远很厉害的。我上次去山里打猎,突然掉进了一个深坑内,里面有一只尖头的长毒蛇,我当时都吓傻了,宁远突然跳下来,三两下就抓住了毒蛇。要不然我想我已经毒发身亡了。”

    高承彦说道:“小儿顽劣,幸得宁小哥出手相救,高某感激不尽。”

    宁远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山里人,唯一擅长的也就是捕猎,抓一条蛇小事一桩,忠毅没事就好。”

    武世荣说道:“宁小哥,你的举手之劳,挽救的是忠毅的一命,我们由衷感谢,也一定会报答你,希望你能接受”,然后对高忠毅说:“忠毅,来者是客,更何况是恩人,你怎么能让客人搬抬重物呢?”

    宁荣回答道:“武伯伯,您别怪忠毅。这是我们自己要求的,我俩兄弟初来乍到,这一路上多亏忠毅相助,搬搬抬抬而已,不算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救忠毅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不奢求报答。”

    武世荣看着宁荣,总觉的有种不可名状的熟悉感,微笑着说道:“两位少年,真是宅心仁厚。不知两位少年家住何处?”

    宁荣说道:“我兄弟二人父母早亡,多年来与爷爷相依为命,住在大山里,对大山外的世界知之甚少。去年年底,爷爷也去世,我兄弟二人便想着能出来见识、闯荡一番,尚无明确的去处。”

    高忠毅说道:“宁荣,你们要不在我家先住下吧?反正你们暂时也没有明确的去处,不如在我家先住下,也好熟悉下大山外的环境。”说完,高忠毅期待的看着宁远、宁荣二人,见二人一时间没有决定,同时偷偷扯了扯父亲的衣角。

    高承彦说道:“对的,如若不嫌弃,二位少年就在庄里小住几日。至于如何去往,二位少年可慢慢思考,如有想法可随时告诉忠毅或者我,我们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宁荣与宁远对视一眼,随后,宁荣说道:“多谢高伯伯,如高伯伯所言,我两兄弟就叨扰几日了。”

    高承彦说道:“嗯,不必客气。那么我们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吧,午饭快准备好了。”

    一行人向院内走去,高忠毅显得格外高兴,拉着两兄弟往里走去,将庄园的情况一股脑地介绍给两兄弟听。高承彦摇了摇头跟在后面,武世荣缓缓地走在最后,看着宁荣的身影,试图在自己的脑海中寻找自己对这位少年的莫名熟悉感,思索良久却无丝毫头绪。此时,走在前面的宁荣突然转头,与武世荣四目相对,霎时间,武世荣的脑海中一道惊雷炸响,身体突然僵硬,“难道……”,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高承彦听见背后没了脚步声,扭头看见武世荣站在原地不动,退回来,问道:“武老弟,你怎么了?”武世荣闻言一惊,连忙说道:“没什么,突然想起个事有点入神了,走吧,走吧。”说罢,便抬脚向前走去。高承彦捋了捋胡须,跟了上去。

    午饭过后,众人在厅堂内简单聊了几句。高忠毅带着两兄弟去了客房。武世荣则面带忧愁之色,匆匆告辞离去,留下一脸不解的高承彦。走在回家的路上,武世荣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心中忧虑也更甚。

    高家庄园的客房内,高忠毅为兄弟俩带来了新衣裳和新鞋,有叽叽喳喳说了一番,并与兄弟俩约定两日后进城去逛逛,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房间内只剩兄弟二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宁远率先开口。

    “那位武师傅,你应该认识吧?”

    宁荣从怀中拿出了一把与高忠毅腰间一模一样的匕首,放在了桌上,说道:“是的,他就是我曾和你提过的,我曾经的好伯父,好师傅,卖友求荣的鹰犬!”宁荣深吸一口气,双眼微眯,继续说道:“我知道跟着高忠毅一定会遇见他,可是想不到这么快。”

    宁远拿起匕首,在手掌中旋转了几下,又放回桌上,说道:“你觉得他是否也认出你来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宁荣思考了一会,说道:“他也许已经认出我来了,毕竟他曾是儿皇帝陛下的得力干将。但是无所谓了,我迟早会去找他的。至于接下来,我打算在此处待一段时间,毕竟我在深山待太久,与外面的世界有些脱节,需要时间适应,以做下一步打算。你呢?有想要做的是吗?”

    宁远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脑后,后背靠在桌上,淡淡地说道:“我暂时没想到,你只在山里住了七年,而我自出生就未离开过大山,一时间也不知道干什么?就先和你一起同行吧,等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俩再各自走各自的路吧。记得有需要地方,记得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宁荣看着一脸淡然的宁远,说道:“好的,我明日便和忠毅说我们暂时留下。还有需要你的时候,我可不会客气。也希望你早日找到你心中想要的。”

    “嗯……”宁远依旧淡淡的回应,闭着双眼,竟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