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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悲哀的家庭(二)

    翌日,刘月琴独自找到了我。

    “小伙子,我一个女人家不会说话,但我真的没想到你可以让强子变得…像活着时一样。”说着她竟噗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红包,“小伙子,这个你收好…”

    我吓坏了,连忙扶起她,但说什么也没有收下红包,因为她即将面临什么,现在也只有我和许宜娜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个职业的神圣,同时也感受到了生活中太多的无可奈何。

    没过多久,一辆医院的面包车停到了殡仪馆门口,刘月琴推着她儿子的轮椅默默来了到守灵间。她儿子身子骨看起来很虚弱,但还是在母亲的搀扶下给父亲磕了几个头,我远远听到了他们的哭声。

    刘月琴并没有告诉孩子父亲为什么会成这样,她只是不断地安慰儿子要好好治病,然后回到学校上学,至于当孩子问起钱的事情时,刘月琴只是抚摸着儿子的头,说道:“放心吧,妈有很多钱…”

    但是该来的早晚会来,第二天上午,当我们正在忙碌时,就见守灵间那边传来了震天的哭声。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几个保险公司的男人默默地从守灵间离开了,留下刘月琴一个人瘫倒在地,疯了似地哭喊着。

    我很同情她遭受的变故,同时也很理解强作为父亲最后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但这一切却是徒劳的,令人叹息的。

    当晚,刘月琴的那间屋子又传来了争吵声。

    “你这个骗子!该天杀的王八蛋!是你们逼死了我男人!你不得好死!”

    哭喊声划破了安静的夜晚,我们闻声而来,发现她披头散发地抓着这个男人的衣角,就连摔在了地上也不撒手,被拖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喂!你谁啊你!”我冲过去揪住这个男人,许宜娜与钢妹则去扶起了刘月琴。

    男人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叫郑三,老板派我来要账的!关你们什么事?”

    “骗子!”刘月琴发疯了一样甩开众人,照着郑三的脸上就挖了过去。

    我拦住刘月琴,说道:“刘姐你别激动,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们说说啊?”

    刘月琴边哭边说道:“当初…当初这个人借给我和强子的钱,而如今强子才刚走,他就来要账,你们知不知道就他逼死了强子!逼得强子走投无路只好跳楼自杀!”

    “我逼死他的?笑话!”他突然扬起手中的一张借条,恶狠狠地说道:“自己看清楚!是你们自愿借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你老公死了我来找你要有什么不对!”

    深感绝望的刘月琴怒斥道:“当初强子明明就向你们借了十万块钱,为什么你借条上却打了二十万,你们这些骗子!”

    郑三冷笑一声,“哟?现在和我来说这个了,当初你们借钱时候那股千恩万谢的劲儿呢!我告诉你,我一没有逼你,二没有打你!当初说好的借十万还二十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说那废话!现在还钱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你要是再拿不出钱来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你们无耻!卑鄙!”刘月琴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抓起手边的烛台就砸了过去,郑三嗷叫一声,头上被砸破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他跑远两步,捂着头对刘月琴骂道:“疯婆娘我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告诉你就算再撒泼也没有用,口说无凭立字为证,我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况且上面还有你们自己亲自按的手印,你就算去告也告不赢!死了这条心吧!”

    刘月琴绝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喊声凄厉得变得调子,但郑三却说道:“你家男人自己没出息怪不得别人!我告诉你现在他死了我就找你!你要是死了我还去找你儿子!这个钱不还上你们一家子人以后都不要想好过!”说完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随即转身离开。

    “哎!出口在这边。”

    郑三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只见许宜娜却突然一脚踢向了他的裆部,我们几个男人顿时惊得夹紧了双腿…

    郑三的嘴巴张得滚圆,疼得话都说不全乎,“你这个臭…”

    “啪!”

    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刹时浮现出了一个深红色的巴掌印,许宜娜二话不说又照着他的屁股补上一脚,直接把他踢倒在地。我见势怕她吃亏,于是急忙冲过去又照着他的脸上补了几脚,这时狗蛋像个脱缰的野马一样嗷嗷叫着冲了过来,操起拳头“咚咚咚”地砸了过去,就连我们几个里胆子最小的钢妹也小心翼翼地躲在狗蛋旁边,趁机踹上两脚后赶紧找地儿躲了起来…

    几分钟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郑三逃出了大门,远远地朝我们喊道:“妈的有种的报上名来,老子明天带人削了你!”

    我哈哈大笑道:“来啊!老子怕你不成?告诉你,我是盘龙山城的方远!你不带人来削我你就是我孙子!”

    许宜娜噗嗤地笑了出来,捏着我胳膊说道:“就你鬼点子多!”

    打他这一通虽然发泄了我们这么久以来压抑的怒火,但看到瘫倒在地的刘月琴时,刚才的那股痛快劲却立马又变成了心里塞塞的感觉。

    那晚以后,守灵的刘月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不语,不吃不吃一直到天亮,都是那副呆滞的样子。一般来说,凡是守灵的家庭在这几天都要不停地接待来探望的亲属与朋友,但他们家却是个例外,始终没有人来探望。

    我们殡仪馆有自己的伙房,员工餐什么的向来都是自己解决,所以许宜娜让我过去打下手替刘月琴做了一碗面条,打了俩鸡蛋端了过去。

    “刘姐,这都两天了,你吃点东西吧?”许宜娜轻拍刘月琴,示意我把饭放在那里,我把面条放下,又在灵堂的火盆里添了点黄纸。

    刘月琴依然呆滞地看着面前即将烧完的蜡烛。

    “刘姐?”许宜娜又拍了拍她,但还是没有反应。

    过了很久,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像砂纸摩擦般的沙哑。

    “为什么…人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