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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悲哀的故事,却有你的温柔(三)

    看着这些报道,我的背后发起了阵阵寒意,想了起那个下雨的夜晚,一个把凶器隐藏在雨衣下的女人,在她光亮顺滑的假发之下,是一个因化疗而掉光头发的脑袋,而我就与她独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那天晚上她的情绪极不稳定又非常激动,一度几次与我发火,辛亏我长期以来养成的销售习惯对她笑脸相迎,这种事后回忆的感觉实在细思极恐。

    “哇靠!”狗蛋看着新闻惊叫道:“这姐们牛逼啊!我敬她是个爷们!”

    相反的,梅子低着头默默无声,我察觉了她的反常,还偷偷瞥见了她逐渐微红的眼角。

    我掏出一张纸巾轻轻放到她的手上,而她并没有像女孩子那般柔弱地抹着泪,反到是把纸巾越抓越紧,直至手背绷出了血管的痕迹。

    这一切都发生的默不作声,却隐约让我看见她内心的一隅,至于更最深处的柔软,但更多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狗蛋天生是个没眼力见的傻货,他大肆发表着自己的结论却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然后像个边城浪子一样挑起梅子的一小撮头发,“师妹哦。”他撅着洋洋得意的黄毛对梅子说道:“所以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世界上的好男人不多咯…”

    梅子没有理会,狗蛋继续没眼色,“你身边就有一个,要不要考虑考虑?”

    狗蛋这人平时扯淡惯了,这种开玩笑的话语谁也没有当真,但是被冷落在一边的钢妹气得钢牙鼓嘴皮。

    “走开。”梅子低着头从我身边路过,但狗蛋却从不是个见好就收的性格,他感觉到了梅子的反常,于是先一步斜靠着堵住了门口,“咋地拉?小师妹,有啥不开心的,和哥讲讲。”

    “走开。”梅子低着头再一次说。

    狗蛋把他顶着一头黄毛的大盘脸朝梅子近了近,“哎哟,怎么哭了,来我给你擦擦…”

    不出我的意料,下一秒狗蛋捂着脱臼的下巴迟迟闭不上嘴,像一只被勒死的鸭子“嘎嘎”叫着,看样子梅子是真的生气了。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闭眼睁眼一天就过去了,而仅仅过了两天,那个女人“弑夫”的新闻已被人们忘却在云淡风轻中,舆论又被下一个八卦新闻取代。

    但我们的事情却未结束,那个女人的家属来了,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梳着干净的妹妹头,乖巧地依偎在大人怀里,但脸上却看不见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一般这个岁数的小女孩都很调皮,但她不一样,安静得像一个洋娃娃。

    抱着她的大人是个中年男子,他拿出一张死亡证明递给我,上面正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他说道:“你好,我是她弟弟,今天想来办一下手续。”

    男人掀开了面前一个黑布包裹着的骨灰盒。

    “妈妈呢?”小女孩在男人的怀中奶声奶气地问了一声。

    男人有点哽咽,小女孩追问:“舅舅刚不是说妈妈在这里吗?”

    “小月,你妈妈她…”男人回答的很艰涩。

    原来这个小姑娘就是小月,那个女客户遗言中提到的女儿,这个男人是她的舅舅。

    至今为止,我已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本身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这些事情而感到难过,但此时我的心里酸酸的。

    男人说话哽咽了,他像寻求帮助似地看着我,但我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我俩都在沉默…

    “你就是小月吧?”梅子突然过来了,她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发卡在小月眼前晃了晃,粉色卡通的那种。

    小月应该是被教育的很好的女孩,虽然她明亮的眼神一点也不掩饰对喜欢东西的渴望,但却不像别的熊孩子那样上手去抢,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抿着小嘴。

    梅子把发卡藏在手心伸到小月面前,“来,吹口气。”

    小月鼓起小脸,听话地吹了口气。

    当梅子把手心摊开时候,小月“咦?!”了一声,顺着望过去,梅子的手里空空如也,发卡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哇…”小月惊讶地看着梅子。

    梅子轻轻地摸了摸小月的头,“知道去哪了吗?”

    小月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摇了摇脑袋。

    梅子指着小月的头顶,“你摸摸这里!”

    小月摸了摸头顶,竟多出了一个粉色的发卡,她惊奇的地叫出了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之色对着梅子“嘻嘻嘻”地笑了出来,露出了还没有长齐的两排小奶牙。

    梅子小小的举动竟融化了小月的忧郁,她夸张的姿势对小月比划道:“这么大的金鱼,想不想看?”

    “想!”小月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了小小的酒窝,竟主动牵起了梅子的手。

    孩子最能感受到谁是真心的对自己好,而有时真情的流露就在行动中,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安慰。

    趁着她俩去看金鱼的时间,我抓紧机会与客户办着下葬手续,约定好了在三日后的上午,当我问及出席家属时,这个男人却指着她老婆说:“就我们俩口子,还有小月。”

    男人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补充道:“姐和那个男人都已不在了,法院到时会把抚养权判给我。”

    他并没有说出“姐夫”这个词,因为我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感受到他了毫不掩欲的恨意。

    我把他姐姐的骨灰盒存放在了暂厝室,一切都很顺利,但当我拿出碑文给他看时,我俩都沉默了。

    男人拿着碑文的手一直在抖,脸上越来越愤怒,许久,他说道:“这个男人罪有应得!就应该让他的子子孙孙都知道这事!”

    我叹了口气,“请在这签个字吧。”

    在他们离开前,却发生了一件可爱又可笑的事情。

    童年期的小孩爱玩是天性,而梅子在小月的面前变成了“超人姐姐”,一会变个发卡,一会变个弹力球,小月简直高兴得连找妈妈都忘记了,当听舅舅说要回家时,生拉硬拽着梅子的头发死不撒手,那鬼哭狼嚎得简直要掀翻房顶,就连金鱼都被吓得躲进了假山里。

    “哎…”小月的舅舅叹息道:“我都这岁数了,也一直没有孩子,现在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女儿,我怕是…”

    小月似乎感觉到了周围的人们对她没有恶意,于是闹得更加肆无忌惮。

    梅子咬咬牙,对我说道:“我去去就回。”说完后她抱着小月一起上了车,而小月舅舅则一脸歉意地对我说道:“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给你员工添麻烦了,一会回来时车费我给她报销。”

    我与他们挥手告别,看着他们远去的车,突然顺口编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诗。

    ------轻轻的你走了,正如你轻轻的来,你挥一挥衣袖,留下了骨灰盒却带走了我的妞。

    “靠!想什么呢!”我嘟囔着,傻笑着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