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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星河碎,旧人来(下)

    天演说得云淡风轻,听得叁老心中也顿生底气,仰起剑尖豪情万状道:“既如此,那便等血幽那贼子过来又如何?”

    “他来了。你们先在我身体里待一会儿。”天演转身看向张流三人,伸手一抓,眼前的世界不断旋转,越变越大,他们才惊觉原是自己在不断缩小,眨眼间便立在天演掌心之上。

    天演小心捧着他们,温柔道:“等我和血幽算清楚,再把你们放出来。”

    叁老看到天演翻起手腕将他们拍入自己光芒笼罩的胸膛内,不由得大急道:“老夫呢?小老弟你不能厚此薄彼啊!老夫拼了老命才放你出来,你把老夫留在外头是何意?”

    说完他便飞穿过来想遁入张流识海,可剑尖抵在天演胸口却是无从下手,他甚至都感应不到张流的气息。

    “你不陪我一起找血幽算账吗?”天演握住叁老的剑柄,把他拽了过来,“我看了你的剑意,那个姿势很好看,血幽要是不向我道歉,咱们就这样打他!”

    “天演你这臭小子!”叁老欲哭无泪,“你以为老夫真是什么器族啊!这不死族的劳什子将军老夫都砍不动,你让老夫去砍血幽?!你快把老夫放进去!”

    “我怕我说不过他。”天演摇头拒绝,“而且有我在,你能砍动他的!”

    叁老挣扎哀嚎,却无济于事,天演的手掌只是轻轻握住他,就让他毫无反抗之力。

    “老夫救你这头白眼狼,真是……”

    他话未说完,突然感受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从远处迸射过来。

    “天演!”

    仅短短一截精神波动,蕴含的气息就让叁老感觉黑云压城,几要窒息。

    “你怎敢!”

    整片星空仿佛都在他的怒吼中震动,隆隆作响。事实上远方那巨大的身躯看起来真就像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一路上撞碎了星河,掀翻了汹涌的能量,急速朝他们逼近。

    “哈哈哈——”巢将军撑起身体,飞快后退,阴沉笑道,“主上来了!将你们的生命献祭出来吧!我会为你们收尸,葬入此地!迎接我族新王的诞生!”

    天演视若无睹,任巢将军逃之夭夭,叁老则是战战兢兢,已经忘了说话。

    随着那声音临近,天演的身躯也骤然变大,如一轮骄阳照亮了破碎的冰洞星系,身躯上万道霞光垂绦,星辰也难与其争辉。

    他右手微微一震,汹涌的能量将叁老包裹,叁老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随之暴涨,玉剑由翠绿之色转变为和星辰一样的纯白光芒,以光年才能丈量的剑体上一股股凌厉剑意如苍龙出海,上下飞腾,随时都要喷薄出来!

    “老夫……老夫!”叁老激动地不能自已,他感觉此刻的状态能捅破这片天!

    “小老弟!放心大胆的上!老夫现在敢向你保证,这天底下,再没有老夫砍不动的东西!什么妖魔鬼怪,统统叫他有来无回!”

    “哎呀!”天演突然蹙眉。

    “怎么了小老弟?”

    天演望着远空的巨大黑影,凝重道:“我忘了,我现在很虚弱,打不过血幽了。”

    “……”

    叁老陷入了沉默,蕴含在自己剑体里的强大感觉终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他愤愤埋怨道:“你这臭小子!打不过还让老夫这么膨胀!”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他小声道。

    “来不及了。”天演握紧了剑柄,“血幽带了件东西,已经把这里封锁了。”

    叁老环视感应,整个星系四方似乎都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其上潺潺渗出鲜红的血液,被它包围的区域内,所有的能量和物质都逐渐开始液化,他们仿佛从原本的星系被转移到了另一处时空。

    天空下起了瓢泼血雨,脚下血色积水弥漫,四周的鲜血形成了跨越数十光年的海啸,很快就会将一切都淹没在内。

    “这有点像……不死之主的生死之界!”

    若不是天演的手抓得太稳,叁老此时已经开始打颤了,他突然觉得博览群书也是件祸事,至少无知者无惧。

    “不死之主不会就在附近吧?”

    “应该没有吧?”天演立在血海之中,扭头四顾,浑身的霞光逼退了四周浩荡过来的血水,“我没有感觉到比血幽更强的气息。”

    远方的黑云已经极近了,那是一头漆黑的四翼巨龙,迅疾地展翼冲来,携着滔天怒火席卷天空,紫色眼眸如电般刺痛所有望向他的目光,覆盖全身的黑金色鳞片在高速运动中好似黑洞吞噬着周围所有的光与物质。

    叁老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了,那完全迥异于不死族腐烂外表的庞大身躯所过之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所有的光芒都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血幽!你为什么要骗我!”天演遥遥大喝,问出了和之前巢将军同样的问题,好像在他幼小心灵里所有的矛盾都只在于欺骗。

    “小老弟你小点声啊!此时技不如人,要学会先低头再找路!”叁老低声提醒,“找到路咱们就立马撤!到时再放狠话不迟!”

    “我三弟呢?!”血幽帝见生死之界已经将天演困住,随即加速冲来,不答反问,急切道,“天演你把我三弟放哪儿了?他尸骨若有何损伤,我必把你挫骨扬灰!”

    “那被分成九块的尸骨是你三弟?”天演思索片刻,认真道,“那他的身份你没有骗我,这个我就不怪你了。”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但你为何要拿计划来骗我?”

    血幽帝狠狠扑入血海,生死之界的海面在如此恐怖的冲击下却没有产生半点波澜,似是将所有的势能尽皆吸收了。

    “你把我三弟交出来,我告诉你!”血幽帝冲到天演面前,紫色眼眸内血色闪过,疯狂道,“若他没了,我定要所有人为他陪葬!”

    “哎……不是,小老弟你等会儿!”叁老还没来得及说话,天演手中就突然多出了九颗行星,他随手一抛,对面的血幽帝立马用能量将之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入腹中。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天演执拗地盯着他。

    感应到行星内的尸骨安然无恙,血幽帝的气息稍稍平缓了几分,他没有回答天演的问题,而是展翼后退,冲天而起。

    “巢、祟、益、荆!你们看住生死之界,别让活人进来!”

    “属下领命!”生死之界四周,猩红的巨眼、焦黑的畸形骨架、如舌头一般的猩红蠕虫、还有一头漆黑骨龙纷纷郑重回应,阴森的目光死死监视着周围的虚空。

    叁老见状,顿时叫苦不迭,表面却佯装镇静,开口道:“血幽!天演是我器族至交好友!你若仍不知悔改,不肯放他离开,器族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器族?”血幽帝盯着叁老仔细打量,“也好,我手中染尽宇内诸族的血,唯有你们器族还没有杀过!”

    “你!”叁老懊悔不已,对面这家伙竟然不吃这套!器族可是与不死族同为宇内八大顶尖势力之一!

    “血幽,你还是要我死吗?”天演怒喝,这回是真正的怒了。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你死。”血幽帝冷然道,“可是天演,唯有你死了,我三弟才能活过来!”

    “我踏遍宇内,历尽艰险,可是复活三弟的方法实在令人绝望,大哥不愿做,而我做不到,直到天意将你带到我身边,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血幽帝状若癫狂,大笑道:“天演,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

    “你和三弟,我只能选择一个!让我三弟回来吧,天演,乖乖配合我,能少受很多苦痛。”

    “这就是你选择骗我的原因吗?”天演不依不饶地第三次追问,在他心里,一定要血幽帝告诉他答案。

    没救了,这孩子没救了啊……叁老在心中默默哀叹。

    “是。”血幽帝点头道,“我很欣赏你,可是你必须死!”

    “好吧,那我不怪你了。”天演似乎松了口气,将内心深处的矛盾与不解彻底抛下。

    “救不了你的亲人,我很抱歉,”他面向血幽,无视了他眼中的狰狞,一字一句道:“但,我绝对不能死!”

    天演身上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他挥剑斩下,生生地在血海中劈开了一道数光年长的中空地域,而后沿着这条路转身就跑。

    “不怪我?”血幽帝怒极而笑,眼眸深处是更加狂涌的怒意,“你凭什么不怪我!凭什么高高在上的谅解我!”

    他并未起身追赶,似乎是胜券在握,但天演的态度却深深地刺痛了他。

    “宇内各族,闻我族之名,莫不咬牙切齿,怀恨在心,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原谅!”

    “我们受尽欺迫之时,为何没人来原谅!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生来怪异,为何没人来原谅!当我们有能力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之时,凭什么需要你们的原谅!”

    血幽帝的暴怒似乎影响到了生死之界,海内立时涌起一条条恐怖的漩涡,天演斩出的区域片霎便被漩涡吞噬!所有除血海以外的能量尽皆消融于其中,更增了漩涡的威力。

    天演不得不再次挥剑,将身周围绕的恐怖漩涡斩灭,可剩下的漩涡却在他的能量释放下更加凶猛地卷来。天演忍不住痛哼一声,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快速流逝,他浑身光芒大放,将这些漩涡狠狠逼退。

    “我三弟没有那个运气,没能活到我们夺回一切的时代。他一生良善。从没做过任何错事,和你一样,天真,单纯,总以为用道理就能够摆平一切!”

    血幽帝盯着疯狂挣扎的天演,怒吼道:“但凭什么,你就能活着,而我三弟不可以!”

    “为何没有人原谅他!”

    “既然良善必遭凌辱,何不负尽天下!”

    “纵是满手血腥又如何?纵是受世人憎恶又如何?我宁可屠尽一切,换来我三弟活着,又有何不可?!!”

    “大哥不敢做的,我可以!”

    “这天下谁敢阻我三弟回来,谁就得死!”

    “天演,放弃你的反抗,服从我!用你的生命为我三弟归来献上颂歌,我三弟会为你更好地活着!他能拥有一切,可以打造出他梦想中的世界!”

    “牺牲你,我三弟必会为宇内带来万世和平!你还有何遗愿?我三弟会为你实现!”

    “我不怪你。”天演不断挥剑,凌厉剑意洒下的能量辉光在他身周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真空地带,如一颗璀璨恒星倾力爆发,抵挡住了重重的波浪漩涡。

    “但我不能死!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因由!”他倔强地回眸,剑指血幽,“如果你一定要我死,那我就只能杀死你!”

    “现在是咱们处于弱势啊!”叁老焦急地偷偷劝道,“你就不能与他虚与委蛇吗!”

    但天演恍若未闻,隔着浩茫鲸波举剑朝血幽劈下,生死之界隆隆而震。

    血幽眼神一凝,并未与之撄锋,而是倏尔间身形消散,无影无踪。

    幽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若是八百年前,我或许还会忌惮,可你如今本源已破,身躯之伤未愈,在我大哥的生死之界中还能撑住多久?”

    “何不放弃抵抗?你的生命并不会因此结束,而会在我三弟手上愈发辉煌!”

    天演感觉此刻周围的每一颗粒子都变成了血幽,充斥在整个生死之界,每一个方向都有波动传来,企图撼动他的意识。

    “我说过,我不能死!”天演怒吼,“活着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应该由你来做决定!”

    天演身外璀璨的恒星爆发再次开来,四射的光芒当即照亮了整片生死之界,每一寸时空中都出现了天演持剑的身影。

    “血幽!你别躲!”

    无数个天演同时挥剑,血幽帝避无可避,咆哮一声抬爪相迎,无数道爪芒出现在各个位置,与天演的剑光激烈对抗。

    生死之界在他们激烈的攻势下顿时扩张了几倍,直径由数十光年遽然变为上百光年,顷刻间吞没了流放星域中心星河内的数座星系。

    一座黑色巨塔从远方飞来,却在巢、祟、益、荆四位不死族将军的视线中畏葸不前,只是慌忙将附近的天体星系不断摄入其中,似乎是在为他们清障。

    “此间事结束,再找你们清算!”巢将军狠厉的精神波动传递了过去,黑色巨塔一颤,快速带着满载的诸多星系退走。

    盯着监测站里的诸多星系,此刻蓝姬心中充满了疑虑,其中聚居在曲卞星系的流放者们已是沸反盈天、张皇失措,而她置若罔闻,如宕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