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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听书斋再谢师恩

    犒赏了将官之后,两位立下大功的王师,自然也是该召见召见的。

    自从学业结束之后,两位王师还没有一起出现在王宫过,这次再一起走进听书斋,两人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黄医谷和商之文身份地位特殊,黄尚召见这两人也属于自己人的一次私人聚会,公务繁忙的丞相和大将军自然不会参与进来。

    带两位王师走进听书斋,黄尚率领着卫亚卿、季仲文就先行了学生礼,宛如从前还在进学时一般。

    此情此景,让两位先生顿时热泪盈眶,心中是五味杂陈。

    虽说黄尚即将亲政,但在这听书斋里,先生永远是先生,不论学生地位多高,先生都不用在这里向学生行礼。

    上席,自然也是属于两位先生,黄尚三人依旧如同进学时一般,坐在下手位。

    对于黄尚来说,在听书斋召见两位先生,这是做大王对臣下的一种特殊礼遇,两位先生自然是心中有数。

    “二位先生此番为平定内乱可谓是居功至伟,寡人这个学生真不知该如何赏赐二位才好,以后但凡二位先生有需要,可以随意进出王宫,寡人所辖之地,二位也可自由进出,寡人前日所赠王者金令,从今往后便永远的属于二位先生,些许赏赐实不足以表达寡人感激之情,还望二位先生体谅。”

    得到黄尚的赏赐,二人也不起身,只是微笑着齐声拱手说道“臣等谢过大王。”

    其实对于两位王师,黄尚的确是没什么好赏赐的,随着黄尚的渐渐成年,威望渐渐提升,作为大王的老师,这二人自然是到哪里都会越来越受到尊重,下面的人就是得罪丞相和大将军都是不敢得罪这两位的。

    赏赐之事不过是正常的程序,按规矩办完了也就是了,这次在听书斋召见两位先生,其实黄尚还有想再当一回学生的意思。

    待程序走完,黄尚便说道:“昔日二位先生教导寡人三人时,我等心智尚不成熟,有许多道理也未曾完全理解,今日请二位先生来,也有问道之意,还请二位先生不吝赐教。”

    二位先生中,商之文如今还未到不惑之年,黄医谷却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一般二人同时在场,自然是以黄医谷这位年长者为首,黄尚以学生的身份请教问题,黄医谷也是当仁不让的替商之文做主道:“大王有向学之心,实乃我后土万民之福,老臣与商先生定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寡人近些年越是熟悉政事,就越是觉得治理后土领域十分困难,寡人虽名为后土之主,实则依旧只是黄壤氏之族长,他族对寡人只不过是表面臣服,并未真心归顺,且不论八大氏族,即便是一些有实力的小氏族,也时常对王族之政令阳奉阴违,让寡人是头疼不已,寡人请问二位先生,究竟要如何才能使后土各族万众一心同心同德呢?”

    这个问题是黄尚问的,其实也是卫亚卿和季仲文想问的,此去西部二族族地,要做的就是这么一件事,做如此大事,三位少年心中其实都没底,所以才会特地请教两位博学多才的先生。

    黄医谷思虑良久方才说道:“大王看似问的是政令不达之事,实则是问臣等一统后土之事,大王之雄心壮志,老臣心中了然。后土各族历经千年的繁衍生息,也不再是当初一个个小小的部落可比的,各族之间的交流也比当初狮王虎王号令后土之时频繁的多,自阴阳五行论问世,礼制初成,后土领域虽依旧是氏族之间各自为政,但各族求同之心也已日渐迫切,大族兼并小族虽非仁义之举,实为历史发展之必然。如今能被兼并的小族已然不多,各族同归于王治也是迟早的事。到大王这一代,文治武功皆非前任先王可比,也的确有了一统后土之先天因素。”

    “依老臣看,阻碍大王雄视后土者,其根本在于氏族之间的血缘差异,各族祠堂各奉自家祖先,以至于各族也只看重本族得失,即使有朝一日氏族倾覆,为奴时,心中也只敬自家祖先,若大王往后能从这一点着手,当会有所突破。”

    “先生之言,实为一针见血,只是血缘本是天定,要各族背祖忘宗何其难也!”

    “哈哈哈,大王难道觉得除了供奉自家祖先之外,各族之人就不能再供奉其他圣人伟人吗?老臣常闻,黄壤氏他姓祠堂之中都少不了供奉黄壤氏初任族长,既然齐姓之人可以供奉黄姓祖先,那虎姓、谷姓之人是否也可同时供奉黄姓祖先呢?”

    “这...黄壤氏他姓族人,本就与我黄壤氏同宗同源,姓氏虽不同,血缘却是同出一脉,而他族之人,又怎能一样?”

    黄医谷本就与黄壤氏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有些话也不便说的太明白,见黄尚还欲询问,也只好笑脸相迎,并不再多言语。

    其实在黄医谷看来,以黄尚三人的悟性,多往这方面想,迟早会想出相应之法,自不必担心。

    见黄医谷不愿多说,黄尚也不好强求,黄医谷作为山医氏族人能为黄壤氏说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黄尚又岂能不知。

    人长大了,见识多了,知道的多了,问题也就更多了,只片刻,黄尚便看向商之文问道:“寡人一直记得商先生当日临去山外之地时,所说牵绊之语,先生说,自由惯了反而会眷恋礼法人情带来的牵绊,那依先生看,青碧人之自由,还有可取之处吗?”

    听到这个问题,商之文不禁笑道:“想必是微臣当日之言让大王向往自由之心动摇了吧?”

    “实不敢瞒先生,幼年时听先生所讲之自由,的确对寡人触动极大,只是这些年之经历让寡人发现,后土礼制并非一无是处,对寡人,也并非全无益处,礼制固然是一种束缚,实则也是一种情感的维系,想必当年创建礼制的巫王也是位重情重义之人,寡人担心,自由之心会淡了人心,少了深情厚谊,故而心中苦闷,还请先生为学生排解此心中苦闷。”

    礼法,源于后土内部,其优点缺点,各位当权者心知肚明,只是商业、商人以及自由之心,作为一直深受礼法熏陶的后土族民,实在是难以理解,即便黄尚近些年会特地关心一些关于青碧国风土人情的信息,怎奈没有亲身体会过,也是难以体会其中感受。

    这个问题,后土领域的人无人能答,能给出这个答案的,也就只能是身为青碧人的商之文。

    黄尚的问题其实也是商之文研究多年的问题,静默良久,商之文才正色答道:“大王方才所言礼制之好处,微臣这些年也确有体会,然而人情礼法有一种特殊性,就是越是地位越高的人权利越大的人,所受的束缚就越大,对于底层族民而言,礼者,于人为善,于父母祖宗为孝,于子女为慈,便足矣。但对于大王这般位高权重之人而言,便犹如礼制之傀儡,为维护礼制而杀人,为维护礼制而孤立己身,实为常有之事,至于屠杀兄弟子女之事,皆是维护礼制之举。”

    “而自由者,无需为他人负责,无需受他人牵绊,自由国度之王者更不用为万民而牺牲自身,在后土领域,王者必爱民,在青碧国,王者则不必爱民,对纳税之民,护之,对不纳税之民杀之,那里不论劳苦功绩,只看既得利益,王者便是最大的商贾,统治不过是为了建立一种交易规则罢了。原本微臣其实痛恨这种只在乎利益不顾及情感的规则,只是当微臣看到如大王者,方才觉得或许有些东西说清楚讲明白定下契约也未为不可。”

    “在后土领域,族民都耻于谈利,尤其是牵扯到家人亲朋之利益时,更是为了顾全各自的脸面而装聋作哑,最后只能是默默忍受,以至于忍无可忍之时招来祸事,尤其是王者家事,各族族民俱是讳莫如深,以至于王位传承竟要通过杀子来进行。”

    说到这里,黄医谷突然打断道:“商先生慎言!”

    在王宫之中,大王面前,无论黄尚如何虚心求教,但他毕竟还是大王,商之文直言大王家事,就犹如他自己所言,乃是犯了大忌讳。

    商之文在后土多年,自然明白黄医谷提醒之意,当下里便起身拱手躬身对黄尚道:“微臣今日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大王见谅。”

    “如先生敢直言者,后土再找不出第二人,寡人今日听先生之言,受益良多,又岂会责怪先生。只是,依先生之见,寡人该如何做,才能既守住这深情厚谊,又不被礼制所缚呢?”

    “大王之问,恐怕只有大王能解答,微臣能做的只能是替大王分析的透彻些,依微臣之才能,恐怕穷其一生也无法替大王作答。”

    看着无奈摇头的商之文,再看看同样苦恼的黄医谷,黄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种问题如果能解答,恐怕历任先王早就找到了解决办法,又何至于到如今依旧如此呢?

    黄尚心中虽有些许失望,但在商之文的分析之下,他心中也隐隐有些感悟,这些感悟也迟早会决定他将来的一系列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