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灰尘之夜
陈墨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今晚的工作搭档，黑褐色的皮肤，略显瘦削的身形，灰色背心与黑色短裤，略微有些秃顶。老赵是贵州人，原本在家里开了个小商铺，但现在生意越来越差，又要养活两个孩子自己就出门打工了。他在这物流园已经干了一年多了，在这里工作超过一年的都能算是老员工了。物流园的工作很辛苦，分白班和夜班，白班轻松一点但挣得少，夜班累但挣得也多。夜班是从晚上八点一直干到第二天6点，夜里12点的时候食堂有饭，对他们来说，这应该算是午饭。
这些都是老赵和陈墨一边干活的时候聊的，在这种地方，有个人说话还能好点，一个人闷着头干活只会感觉更累。陈墨和老赵的分工是，老赵先把要装的货按先后顺序扫码变更信息——每个正式员工都有自己的扫码工具，随后两人按照重货和大件优先的原则从车厢里往外码。
陈墨自小就爱漫山遍野的跑，长大之后虽说没有特意的锻炼，但身体素质一直还算不错。在起初观察的时候也发现有一些人力叉车这样的工具，每个货物下面都有一块塑料板，只要把叉车降下去对着塑料板的空隙叉进去，再升起叉车往车里拖就好了。本来他已经做好很累的心理准备，可实际来做了一会之后，却还是一阵苦笑。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是简单的。”陈墨摇了摇头，继续和老赵交流。
“赵师傅，您在这一年多都是夜班吗？”
老赵将手上的一大圈胶皮管扔到上面去回过头说道
“也不是，之前干过一个月白班，但是工资太少了，就又回来干夜班了。”
“你们的工资怎么算的啊，怎么白天会少很多呢，上班时长都一样。”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兼职是一天算一天的，这次招兼职来应该也是260一天吧。”
“对，我在这干三天。”
“之前也是这个价，我遇到好多你们这样的学生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按吨计工资的。我们那个靶枪每扫一个码，就会把那件货的重量算到我们这，每个月我们有一个基础指标，完成基础指标之后就有基础工资，超过指标之外的部分就额外计算工资。反正就是多劳多得嘛。”
“这样啊，那白天是货少吗？”
“对，货少人多，所以白班挣不了什么钱。”
两人一边干着一边聊着。第一辆车是一辆18米的大车，两人从八点开始一直装到快十一点才装完，装完之后，老赵出去抽了根烟，陈墨则去了趟厕所，随后到小卖部买了一瓶大水。这两个多小时，他像是用汗水洗了个澡，这会喉咙都快干了。出去买水的功夫陈墨碰到了员工宿舍里的室友，也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打了打招呼陈墨也没和他多说几句话。
这是因为陈墨在那个宿舍实在有些呆不住，中午刘勇带他去到宿舍，打开门那一瞬间一股异味就扑面而来，满地的烟头，遍布整个宿舍的鞋和袜子，还有槟榔的残渣，这些东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刚闻到的那一瞬间就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下午他拿了东西过来后没怎么在宿舍呆，所以跟另外几个人也没说过话，唯独这个人，睡在进门的床位，和他算是寒暄了几句。
陈墨没有洁癖，也吃过苦，可像那样的环境他还真是呆不住。本来陈墨觉得自己反正也不是来赚钱的，于是想要在物流园门外的街上开一间旅馆住三天，但随后想了想既然要观察，来都来了，就再多忍忍了。
买完水回来，老赵已经在等陈墨了。下一趟是要装到西安的21米大车。眼看着十一点了，老赵告诉陈墨，这一个小时把这趟车争取装个三分之一，今晚要装三趟车。
陈墨听了这话也只能甩开膀子干了。这会陈墨也没空注意自己的手机，和手机上的消息了。
江礼在白瑾那住了一周多，工作也找好了，准备这两天就去上班。白瑾的假期是每周的周一和周二。今天是周天，江礼和白瑾本来约好了等白瑾下了班去找些吃的，出去玩玩。可才刚到中午，江礼就收到白瑾的消息说下午和晚上有事，没法陪她。百无聊赖的江礼一个人去买了点吃的，走了走，到了8点来钟也就回了家。一直等到十点多白瑾还没回来，江礼就打了个电话过去，白瑾告诉她自己在和朋友唱歌，可能会很晚才回去，让她别等了。
一个人在空房间里，睡也睡不着，江礼就给陈墨发了条消息。
“最近在干嘛，我还等你叫我出去玩呢！（愤怒小人.jpg）”
发完之后，江礼嘟着嘴找了部电影看了起来。
陈墨这边则是被这21米的大卡车难住了，看着堆满目光的货物，陈墨忍不住的在心里吐槽。
“以后少在网上买东西！”
好不容易到了十二点，陈墨跟着老赵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才能休息一下。排着队打了饭之后陈墨才看到江礼的消息。
“最近刚解决工作的事，刚刚没注意手机。”
“什么工作啊。”
本来以为这会了，江礼也该睡了，陈墨都放下手机开始吃饭了，结果还被秒回了。
“你还没睡啊。”陈墨问道。
“怎么会睡这么早！再过几天我就要去上班了，当然得趁着这时候再熬几天夜了！（坚决•jpg）”
“合着你是以为上班的时候就不用加班熬夜了吗？”
“啊，这。我，没考虑这个问题。”
“（捂脸）”
“我不管，就算加班要熬夜，我也就当提前适应了。对了，你找的什么工作啊。”
“算是记者吧。。。不过也是给别人跑腿。”
“记者？（震惊•jpg）”
“嗯，不过不是那种正式的记者，只是帮人收集资料跑跑路，做一些简单的采访。平时还比较轻松。”
“那也很厉害啊！那你会写东西发表出来吗？”
“怎么会，我只要写一手资料就行，现在暂时不会写文章的。”
“不错不错，我看好你，将来等你厉害了别忘了给我写一篇专访，让我也出出名。”
陈墨用想了很久的说辞骗过了江礼。并且约好过几天等他忙完手头的事之后一起吃个饭。
而这会的食堂大伙都陆陆续续的出去，开始了下半夜的忙碌。陈墨结束和江礼的聊天之后，快速的扒完了碗里的饭，也出去回到了厂房。回去之后，只见老赵已经开始忙活了。
“赵师傅，刚吃完饭歇会吧，要不对身体不好。”
“没事，也就这两天，平时没这么多货。”
眼见着老赵在干活，陈墨也不好一个人歇着，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装车。
“没事，小陈，你再歇会也没关系啊。”
“没事，我也跟着您多干点吧。
“哈哈哈，好，你这孩子不错，好好读书，毕了业找个好工作。”
“我已经毕业了，只是最近刚来上海，还没找到工作，看到这有兼职我就来先干点什么。”
“噢，找工作可得慎重啊，能不下苦力就别下苦力，年轻人要多动动脑子。”
“好嘞，赵师傅，来接一下这个。”
陈墨将板子上的木架子固定住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推下了塑料板，这东西少说也得有一二百斤，一个人实在弄不动。来之前陈墨本以为这里都是些快递，小包裹，后来听老赵说了之后才知道，他们这全都是大件，小件的快递几乎没有，有时候还经常能碰到一件就好几吨的东西，像那样的东西就只能叫大叉车来帮忙运，不过重量也算他们的，他们不用出力还能有重量，所以大家就叫那样的东西叫“宝贝疙瘩”。
夜逐渐深了，厂房里灰尘依然大，陈墨问老赵
“赵师傅，怎么大家都不戴口罩啊，这么大的灰。”
“戴口罩不好呼吸啊，干这个累了就得大口喘气，戴着口罩不舒服。”
“哦，厂房里没有什么防灰尘的措施吗？”
“每隔几个小时就撒一次水，可那管什么用啊，厂里常年积灰，洒了水也不怎么扫，水一干，灰就又起来了，没人管。”
“明天我还是去买点口罩吧。”
“不用买，去物资房拿就行，厂里买的有，只是我们都不爱用。你这会就可以去拿，回来试试就知道了。”
老赵给陈墨指了物资房的位置，陈墨就沿着厂房边往那边走过去。拿了两个口罩之后，还没走到他的老赵的分区，就听见前面吵了起来。说是吵了起来，可实际上也只有一个声音，那个尖锐的让人一听就联想到“川”字的声音。陈墨加快了脚步，往那边走过去。走进了就看到白天那个走在厂房中央的李总正在大发雷霆。发火的对象则是那个与陈墨打招呼的室友。走到老赵旁边，陈墨问了句怎么回事。老赵告诉他，那个李总是个新来的，从总部调下来的，脾气大得很，谁也不敢惹，刚来没多久已经开了好几个了。
这些都是老赵和陈墨一边干活的时候聊的，在这种地方，有个人说话还能好点，一个人闷着头干活只会感觉更累。陈墨和老赵的分工是，老赵先把要装的货按先后顺序扫码变更信息——每个正式员工都有自己的扫码工具，随后两人按照重货和大件优先的原则从车厢里往外码。
陈墨自小就爱漫山遍野的跑，长大之后虽说没有特意的锻炼，但身体素质一直还算不错。在起初观察的时候也发现有一些人力叉车这样的工具，每个货物下面都有一块塑料板，只要把叉车降下去对着塑料板的空隙叉进去，再升起叉车往车里拖就好了。本来他已经做好很累的心理准备，可实际来做了一会之后，却还是一阵苦笑。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是简单的。”陈墨摇了摇头，继续和老赵交流。
“赵师傅，您在这一年多都是夜班吗？”
老赵将手上的一大圈胶皮管扔到上面去回过头说道
“也不是，之前干过一个月白班，但是工资太少了，就又回来干夜班了。”
“你们的工资怎么算的啊，怎么白天会少很多呢，上班时长都一样。”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兼职是一天算一天的，这次招兼职来应该也是260一天吧。”
“对，我在这干三天。”
“之前也是这个价，我遇到好多你们这样的学生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按吨计工资的。我们那个靶枪每扫一个码，就会把那件货的重量算到我们这，每个月我们有一个基础指标，完成基础指标之后就有基础工资，超过指标之外的部分就额外计算工资。反正就是多劳多得嘛。”
“这样啊，那白天是货少吗？”
“对，货少人多，所以白班挣不了什么钱。”
两人一边干着一边聊着。第一辆车是一辆18米的大车，两人从八点开始一直装到快十一点才装完，装完之后，老赵出去抽了根烟，陈墨则去了趟厕所，随后到小卖部买了一瓶大水。这两个多小时，他像是用汗水洗了个澡，这会喉咙都快干了。出去买水的功夫陈墨碰到了员工宿舍里的室友，也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打了打招呼陈墨也没和他多说几句话。
这是因为陈墨在那个宿舍实在有些呆不住，中午刘勇带他去到宿舍，打开门那一瞬间一股异味就扑面而来，满地的烟头，遍布整个宿舍的鞋和袜子，还有槟榔的残渣，这些东西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刚闻到的那一瞬间就让人产生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下午他拿了东西过来后没怎么在宿舍呆，所以跟另外几个人也没说过话，唯独这个人，睡在进门的床位，和他算是寒暄了几句。
陈墨没有洁癖，也吃过苦，可像那样的环境他还真是呆不住。本来陈墨觉得自己反正也不是来赚钱的，于是想要在物流园门外的街上开一间旅馆住三天，但随后想了想既然要观察，来都来了，就再多忍忍了。
买完水回来，老赵已经在等陈墨了。下一趟是要装到西安的21米大车。眼看着十一点了，老赵告诉陈墨，这一个小时把这趟车争取装个三分之一，今晚要装三趟车。
陈墨听了这话也只能甩开膀子干了。这会陈墨也没空注意自己的手机，和手机上的消息了。
江礼在白瑾那住了一周多，工作也找好了，准备这两天就去上班。白瑾的假期是每周的周一和周二。今天是周天，江礼和白瑾本来约好了等白瑾下了班去找些吃的，出去玩玩。可才刚到中午，江礼就收到白瑾的消息说下午和晚上有事，没法陪她。百无聊赖的江礼一个人去买了点吃的，走了走，到了8点来钟也就回了家。一直等到十点多白瑾还没回来，江礼就打了个电话过去，白瑾告诉她自己在和朋友唱歌，可能会很晚才回去，让她别等了。
一个人在空房间里，睡也睡不着，江礼就给陈墨发了条消息。
“最近在干嘛，我还等你叫我出去玩呢！（愤怒小人.jpg）”
发完之后，江礼嘟着嘴找了部电影看了起来。
陈墨这边则是被这21米的大卡车难住了，看着堆满目光的货物，陈墨忍不住的在心里吐槽。
“以后少在网上买东西！”
好不容易到了十二点，陈墨跟着老赵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才能休息一下。排着队打了饭之后陈墨才看到江礼的消息。
“最近刚解决工作的事，刚刚没注意手机。”
“什么工作啊。”
本来以为这会了，江礼也该睡了，陈墨都放下手机开始吃饭了，结果还被秒回了。
“你还没睡啊。”陈墨问道。
“怎么会睡这么早！再过几天我就要去上班了，当然得趁着这时候再熬几天夜了！（坚决•jpg）”
“合着你是以为上班的时候就不用加班熬夜了吗？”
“啊，这。我，没考虑这个问题。”
“（捂脸）”
“我不管，就算加班要熬夜，我也就当提前适应了。对了，你找的什么工作啊。”
“算是记者吧。。。不过也是给别人跑腿。”
“记者？（震惊•jpg）”
“嗯，不过不是那种正式的记者，只是帮人收集资料跑跑路，做一些简单的采访。平时还比较轻松。”
“那也很厉害啊！那你会写东西发表出来吗？”
“怎么会，我只要写一手资料就行，现在暂时不会写文章的。”
“不错不错，我看好你，将来等你厉害了别忘了给我写一篇专访，让我也出出名。”
陈墨用想了很久的说辞骗过了江礼。并且约好过几天等他忙完手头的事之后一起吃个饭。
而这会的食堂大伙都陆陆续续的出去，开始了下半夜的忙碌。陈墨结束和江礼的聊天之后，快速的扒完了碗里的饭，也出去回到了厂房。回去之后，只见老赵已经开始忙活了。
“赵师傅，刚吃完饭歇会吧，要不对身体不好。”
“没事，也就这两天，平时没这么多货。”
眼见着老赵在干活，陈墨也不好一个人歇着，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装车。
“没事，小陈，你再歇会也没关系啊。”
“没事，我也跟着您多干点吧。
“哈哈哈，好，你这孩子不错，好好读书，毕了业找个好工作。”
“我已经毕业了，只是最近刚来上海，还没找到工作，看到这有兼职我就来先干点什么。”
“噢，找工作可得慎重啊，能不下苦力就别下苦力，年轻人要多动动脑子。”
“好嘞，赵师傅，来接一下这个。”
陈墨将板子上的木架子固定住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推下了塑料板，这东西少说也得有一二百斤，一个人实在弄不动。来之前陈墨本以为这里都是些快递，小包裹，后来听老赵说了之后才知道，他们这全都是大件，小件的快递几乎没有，有时候还经常能碰到一件就好几吨的东西，像那样的东西就只能叫大叉车来帮忙运，不过重量也算他们的，他们不用出力还能有重量，所以大家就叫那样的东西叫“宝贝疙瘩”。
夜逐渐深了，厂房里灰尘依然大，陈墨问老赵
“赵师傅，怎么大家都不戴口罩啊，这么大的灰。”
“戴口罩不好呼吸啊，干这个累了就得大口喘气，戴着口罩不舒服。”
“哦，厂房里没有什么防灰尘的措施吗？”
“每隔几个小时就撒一次水，可那管什么用啊，厂里常年积灰，洒了水也不怎么扫，水一干，灰就又起来了，没人管。”
“明天我还是去买点口罩吧。”
“不用买，去物资房拿就行，厂里买的有，只是我们都不爱用。你这会就可以去拿，回来试试就知道了。”
老赵给陈墨指了物资房的位置，陈墨就沿着厂房边往那边走过去。拿了两个口罩之后，还没走到他的老赵的分区，就听见前面吵了起来。说是吵了起来，可实际上也只有一个声音，那个尖锐的让人一听就联想到“川”字的声音。陈墨加快了脚步，往那边走过去。走进了就看到白天那个走在厂房中央的李总正在大发雷霆。发火的对象则是那个与陈墨打招呼的室友。走到老赵旁边，陈墨问了句怎么回事。老赵告诉他，那个李总是个新来的，从总部调下来的，脾气大得很，谁也不敢惹，刚来没多久已经开了好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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