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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薄情透心凉

    傍晚的太阳红彤彤的,距离村庄最近,像天空跌落下的圆形风筝,挂在山头、树枝、烟筒上,仿佛触手即到,街里已经开始朦胧。

    村委大院里放映电影的声音已经响起,但三栓没有心思去看,因为儿时最好的伙伴石柱要来串门。

    他这才醒悟,燕子是暗示约自己一块去看电影,但当时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四间石头正房,院子西边是一间厨房。院落很久没有人收拾,到处是垃圾、柴草,显得很是荒凉。这是二老含辛茹苦盖起来的房子,他开始彻底打扫院子、房间,把家什物件擦拭一新。从厨房搬出一个泥巴糊的柴火炉子,开始烧水。

    “三栓,咋没去看电影”,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到本家二叔张大雨已经走到身后。

    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是在一个下雨天出生的。四十多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瘦瘦的,小小的眼睛,鹰钩鼻。出了名的聪明人,外号叫诸葛亮,也是一个能干的人,不仅种着地,还管理着村里的两眼机井,负责给大伙浇地。每天的晚上,他都夹着一个本子,走到那家不用说,也知道是来要浇地款的;如果他不夹着本子,大家也知道是专门来串门的。

    大雨和三栓家是世交,在清末民国年间,三栓的老爷爷很聪明,开着药房、染坊,是附近出名的大户。大雨的爷爷从河南逃荒来到这里,是三栓的老爷爷留下他们在家做长工,繁衍至大雨这一代,两家关系都很好。在三栓的印象里,那时大雨天天在他家玩,有时和父亲喝水聊天到深夜,三栓睡醒了几次,看着他们还在说话。

    “你看,来时忘记把本子放下,今天是实实在在地来看你的”,边说着,边把胳膊里夹着的账本子放在口袋里,似乎告诉三栓,今天不是来要账的。但三栓明白,还真的欠他35元的浇地款。

    “二叔,早该给您的,我这就给您拿钱”。

    说着,三栓从柜子里拿出30元钱,再找5元钱,实在没有了,三栓只好说,“您先拿着这些,等明天再把下欠的5元钱给您送去”。

    “不急,不急,”他一边接着钱,一边拿出一支笔,在三栓家的墙上写上“欠5元钱”。看到这一幕,三栓脸腾地红了,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还是担心还不起这个钱?

    三栓沏上茶,给大雨倒上一碗。大雨把钱放进带来的包里,顺手放在身子旁边,端起三栓递过来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口。看来,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聊天。

    大雨点上一支烟,习惯地翘起二郎腿,“三栓,下学了,有啥打算吗?”

    “二叔,没有什么打算,走着看呗”,三栓本来想说点掏心窝话的,但现在没有一点说话的兴致,反而感觉大雨的陌生。

    “当年咱两家好得像一家人,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小就看你有出息”。

    三栓给他添着茶水,说,“听老人说过多次”。

    “下学这么几天了,你也不来找我,有难处二叔一定帮你”。

    三栓又给他点燃一支烟,说:“我刚下学,什么也不懂,您以后还的多操心”。

    “还是我挂着你啊,谁让咱两家是世交啊”,大雨很庄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很关心、很惦记。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大雨就走了。石柱还没有来,说好的今晚来玩,不会去看电影了吧。三栓猜测着。

    石柱的名字叫刘树柱,石柱是小名,小名也就是奶名,在农村人们习惯叫小名,名字一般没有人提及。上初中的时候,石柱家着了一把火,房屋烧塌了,衣服被褥也烧没了,当时正置隆冬季节,天气特别的冷,石柱没有地方住,只好跟着三栓住了一个冬天,从那时起,他们好得像亲兄弟。但上完初中,石柱回家务农,在村里开了一个百货店,生意做得很好。

    又过了个多小时,电影放映完了,感觉石柱不会来了,正想着去锁大门,他冒冒失失地推门进来。

    “今天电影真好,香港武打的,你咋没有去”,石柱走进屋里,很不客气的端起茶壶咕嘟咕嘟地喝起水来。

    “你说的来玩,烧好水等你,没有敢出门”。

    “十天半月的来演一场电影,太稀罕了”。

    “看电影要紧”,三栓违心地应付着。

    “早告诉过你,上那个屁学有啥用,还不是和我一样回家干活,我现在种着地,开着百货店,一天收入几十元,吃点喝点,很恣”。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关键要活的精彩、有价值”,三栓回答道。

    天已经很晚,石柱站起来想走,他亲热地说:“咱俩是光着屁股的好朋友,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以后有需要帮助的,我一定冲锋在先”,边说着,边用刚看到的武打剧中的武者动作,对着三栓双手握拳行礼。

    三栓本打算和小时候一样,他俩睡一个被窝,聊一个通宵。但看到石柱不情愿的神情,也没有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