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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不周零落荒芜,法相岂庄严

    孙木由自散了业力,与道人入得不周深处。且说这不周山,原是天地分离,鸿蒙初开时,造化和合,成就的一道撑天巨擘。

    此处实为宇宙之中,可遍现众生心境,仁者登山,能见巍峨;蝼蚁入境,仅知荦确。先时有一篇赞语,单道山峦妙处,词曰:

    古君未化他先化,太一未生他先生。

    非石非土咸海育,非虚非实四洲亨。

    青牛载主凌空过,但见绝巘驻危城。

    轻转衔环四蹄举,令勿莽行触天伦。

    南华再度捻须叹,不笑列子驭风声。

    骤若长铗冲牛斗,浑无际涯惊六神。

    而今误闯两小鬼,岂见苍茫与纵横。

    混混把盏如作宴,旋舞鼓瑟又吹笙,

    来年不晓谁将入,再览殊境当何逢。

    六道有心千百亿,峰峦显相亦兆层。

    然自然之数,变幻万千,偏他二人来时,山已断折,当初的浩荡奇景,早就化作了焦土。眼见得残柱倾伏,如巨人殒命,唯余残躯,或有万豸争食。

    木由先前听闻不周乃大峰之境,原以为他山俱有奇花,此万岳之祖,其景自当尤甚,孰料难寻片叶,枯枝衰草盈野。焦石乱丘之间,隐有肃杀之气,耳畔冥冥哀怨之声,入眼望去,四方皆存迷离之雾,令人难辨其所。

    少年虽是天生地长,野麓里奔逐惯了的,但见这般景象,也难免心惊,虽不曾明言,暗暗飘唏嘘之语,深知此处杀业深重,并非吉地。

    正不知所措,却寻不得道长身影,心里头难免不安,忽又察觉脚下叮咚列阵之音,俯首细察,竟是一帮微巧蝼蚁结队而行,瞧它前赴后继,大呼小叫,虽声如蚊吟,却无比清晰。

    “走快点,跟上些!莫要脱了队伍!”一长蚁摇头摆脑,吆喝起来。

    “咱们世居于此,何故远徙?”伍内幼蚁询问。

    玄驹开口:“不周山断,后土凋敝,我等自当另寻沃野,重焕生机。”

    幼蚁又言:“诚如是,可古哲蚁王有教诲,不周山境,四面皆无边之海,既隳败若此,又何处可避?上苍心存好生德,而今万径无踪,恐有天人转势。我本朝露溘至,尺泽轻鲵,安敢丈泊;萤火之光,岂能逐日?若得自安,或有朝一日,否极泰来,亦未可知。”

    幼蚁语毕,众虫皆愕然,踌躇不能行,忽有一声高昂叫骂传耳:“噫!蚁长呢老撮鸟,想是颓迈年高,思虑疲敝,竟令我等做此凌空韬虚之事,白熬力气!”

    于是众蚁皆散去,蚁长疾呼,喑哑而未成。

    木由正思索这事,忽闻耳畔霹雳,眼前金光频现,原是那道士正在作法,于掌中射出惊芒万道,直冲浩苍,霎那驱散掉迷雾,还个天朗气清。

    男孩不禁抚掌大呼:“好手段,前辈果真高妙!”

    而那道人却面色凝重,厉声对其吩咐:“你且把皮囊交与吾,我将它安在此地,也算是物归其所。”

    木由正欲给他,不知心中为何犯疑,遂而发问道:“仙长还望慈悲解答,此物若是悟空之躯,怎与这海外之地有了干系、当’物归其所’?”

    道士眉关紧锁,不似之前从容,恐少年迁延,只得应付说:“汝观此处,地毗海东,天柱末端所指,其为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汝等泰运之人,原发于此,既脱俗身,自然归于这里,勿再生疑了!”

    木由见道长愠色,不再矫情,立将包裹交上。男人一把接过,置于海边,口中诵叨:“金匝金匝生金匝,我今为汝解金匝,终不为汝结金匝,唵,祥中祥,吉中吉,波罗会上有殊利,摩诃般若般罗密!”

    这番咒语并未叫孙木由听见,他只知道人念念有词,不晓用何妙法。但见真言唱罢,那物化作一岩卵,色理与周围无异,只形态若猢狲。

    道士作法讫毕,身如顿负万钧之重,额间不止汗落。而方才此物化石之际,木由忽觉一股忧气袭上心头,竟没来由滴落下几颗泪珠来,未察道人之变。

    见事竟已了,他这才惊觉自身未死,正欲询问道长为何与先前说法未同,无料对方竟沉声大喝:“悟空、悟空!”,男孩一愣,见他呼得庄肃,亦不敢轻慢,伏身呼:“仙师!”,道人又曰:“你我今日缘分已满,当作别也!”

    木由一听“作别”二字,顿时愕然,呆愣地上,不知何言语,久而疾声:“我似还活着!仙家如何就抛下末学?前路漫漫,疑惑犹多,若无前辈引领,愚人怎可登岸?不如且告知,道长何处去,我定牵马相随!”

    见他苦笑:“你肉身消逝,何来存活,不必纠缠于此。且听吾一言,万物因缘而起,因缘而灭,你我各有法途,焉能长伴?今引你到此,大事备矣!前途自现,何必逡巡?我且说一偈语,付尔后路所遇,当牢记,时时参悟,不可惫懒!”

    木由已知无法挽留,只得静听垂训,道人即说偈曰:

    “知地当谋天,法情总相连。灵台花现处,最易出奸邪。心猿逐意马,若矛盾相携。彼不离于此,亦莫更相诘。”

    道士付偈既已,摇头终言:“汝今当入地狱,历经因果,那玄驹回巢,你且循迹而行,方知入口所在,前路浩荡,莫再游离!”

    说罢,散作一羽白虹,消影无踪。

    ……

    孙木由自是遵教寻蚁不提。且说那灵山福地,大雷音寺处,如来正逢诞辰,即后世“浴佛节”也。

    是日,佛陀沐浴已毕,从池中起,着青色法衣,跏趺而坐,右手结说法印,便要开示。

    尔时,灵山大众,比丘千二百五十人俱,此世界、他世界欲闻法者皆恭敬而立,待佛弘经,如来却颔首道:

    “诸位莫急,那分心者到矣。”

    话声才落,金蝉自人群中来,恭敬三拜,白佛言:“世尊,承佛威念,当度四缘,然那孙木由委实天真,未忍断其根源,贻误大业,于法有罪,乞请惩处!”

    佛祖对曰:“此非尔孽,实缘果所致。汝今证在小乘,未入大乘胜境,存一时慈念,断送百代福泽。如来不言尔罪,但说因缘如此,禅絮沾泥,事已做成,悔药难沽。你既已死,当十世转生,历诸魔难,望能潜心修证,得大成就。”

    言罢,天人师即为众徒言法:

    “天地万灵,生而为仙、为人、为兽、为精怪、死而为鬼。身既黄泉,名籍未销,此非称鬼,乃中阴之身。今有一中阴身,永不作鬼,亦不他生,得出六道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前所未有,乃独金蝉之缘也,众不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