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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世子和长姐大婚

    安兴十九年四月十五,这是今年最好的日子,三王爷家的世子郭礼贤正式迎娶银台司通政使家的大小姐夏羲和。

    夏府上下全部挂上了红色的布帘,贴了好多囍字,就连花瓶里的插花都换上了红色的。鞭炮声从破晓到现在就没停过,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望舒觉着这比过年还要热闹,还要喜庆。这热闹让望舒也不自觉地融入了其中,跟着几个来吃喜酒的远房亲戚家的小孩一起放鞭炮,跑来跑去玩了一个早上,真的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突然街上从的锣鼓声越来越响,大家都说是迎亲队伍要来了,望舒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夏夫人就让嬷嬷来把望舒抓了回去。父母亲穿得十分隆重,端坐在大厅正中间的椅子上,而望舒作为妹妹需要站在母亲身后。下人前脚跑进来通传说世子亲自来迎亲,队伍已经快到门口了,媒婆后脚就已经摇着孔雀羽扇笑嘻嘻地跨进了门槛。

    媒婆后面跟着的是两排排着队的丫鬟,她们两个两个地走进来,每个人手上都没空闲着,手上的大托盘要么端着上好的丝绸缎子,要么端着金银珠宝,再看后面的丫鬟不端盘子了,改成了捧雕花盒子,方正油亮,远远看去就知道制作十分精美,还都有着龙凤铜锁,不知道里面装这是什么。咦,丫鬟的后面居然还有小厮,每两个人扛着一个大箱子又是陆陆续续进来了好几个,后面跟着走进来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男子。

    这是望舒第一次见到世子,个子不算高,但胜在身姿挺拔,五官端正,目光明亮,举止稳重,在这大红色下映衬得格外有精神。新郎官到了,朝着岳丈岳母行了个礼,说了一长串好听的话,望舒站的位置看不见母亲的脸,但能看到她用手帕擦拭眼角,再看父亲,他笑着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新郎官说得岳丈岳母满意了,这才唤出了新娘子。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新娘子在一众丫鬟和嬷嬷的包围下缓缓走了出来,只见她身穿用金丝刺绣着凤凰鸾鸟的大红色裙褂,手持鸳鸯团扇挡住了化了精致妆容的脸。头上的金发冠垂着长长的流苏,新娘子小脚踩裙,流苏几乎没有晃动。她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就像是从她出生到蹒跚学步,从牙牙学语到初次上私塾,从围着父母撒娇到订婚那天在屏风后面娇羞地说“全凭父母亲做主”,每一步是一次长大,走到了母亲面前跪下时把团扇放下,才变成了今天这出嫁的模样。

    羲和按照嬷嬷说的礼仪走到了母亲的身前,跪在垫子上,放下了团扇,抬头看向母亲的时候才发现母亲早已哭成了泪人。夏夫人自觉失礼,赶紧又拿手帕擦了擦眼泪,让婢女换了一条手帕来,露出了笑容,等着女儿给自己敬茶。

    新娘和新郎先给夏大人敬茶,夏大人作为父亲在这种场面上不宜表现得有太多情绪波动,所以很快就轮到给夏夫人敬茶了。

    羲和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递给了夏夫人:“母亲请喝茶。”

    夏夫人接过茶,茶里放了蜜枣和莲子等,寓意甜甜蜜蜜,连生贵子。喝完了羲和敬的茶,吩咐了几句以后到了婆家要照顾公婆体恤夫婿之类的话之后,便从身后的婢女手里接过了一箱金银首饰,选了一只最沉的,戴在了羲和的手上,剩余的就都交给羲和的随嫁丫头了。望舒知道,这只是一部分嫁妆,还有一个大的箱子一个小的箱子,是仪式以外让羲和带去婆家的。

    轮到新郎官郭礼贤敬茶了,这里望舒后来打听过,在女方家里是女方先敬茶,男方后敬,而等下新郎新娘出门了之后到了男方家里,就会变成男方先敬茶,女方作为新媳妇进门则后敬。

    夏夫人大大地喝了一口新郎官敬的茶,连忙说着好甜好甜,然后就又从身后婢女手里接过了一封厚厚的红包,递了过去说以后可要善待我们家羲和啊,要是她受了委屈一定为你是问之类的云云。

    这出门仪式相当繁琐,直到媒婆再三催促新郎新娘才出了门去。他们的队伍需要绕着这京城走一周,一直敲锣打鼓放鞭炮,一路抛撒糖果花生和花瓣,才能回到王爷府进行进门仪式,再等到进门仪式礼成了才能开始婚礼的晚席。

    夏府这边送了新娘子出门也不能闲着,他们也要为来的宾客准备中午的酒席。反正就是一通忙活,一刻也没有闲下来。望舒一开始被夏夫人领着在女宾席上转了几圈,后来实在是顶不住了,便跟夏夫人说困了,这才能从宴席上下来,到后院去休息休息。

    也没休息多久,夏夫人身边的嬷嬷便来寻望舒,跟小满一起伺候望舒换衣裳。今天晚上他们还要去王爷府上吃席,比在夏府更加隆重和正式,很多达官贵人都会携家眷出席,望舒可千万不能给夏家丢脸。

    等嬷嬷和小满把望舒重新妆戴整齐,已快到酉时,望舒被嬷嬷推上马车,父母亲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由于是跟父母同乘马车,所以丫鬟们都只能在马车旁边随行。夏夫人端详了一下望舒,梳得整齐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白玉发簪,发簪垂着个白玉葫芦,浅绿色的上衫配着白色的下裙,左手依然缠着望舒常年戴在身上的绿檀念珠,还捏着绣了荷花的手帕。依然是那般素净,但也不失得体,夏夫人还算满意。

    到了三王爷府上,府邸太大了,人也多,望舒不敢离开夏夫人半步。大家来跟夏夫人道喜之余也不忘聊起望舒。一开始只是问问,打趣,到后面开始有热情的夫人开始摸她的手或者是揉搓她的脸,望舒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要表现出天真烂漫的样子,最后脸都笑僵了才开始入席吃饭。

    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过分热闹有些触景伤情。望舒在那众人有说有笑的席间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她与那人情投意合,举办婚礼的时候也是那么的热闹,也是受尽了亲朋好友的祝福,但是结果,还不是兰因絮果,草草收场……

    越想越难受,有点如鲠在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不畅。她轻轻拉了拉夏夫人的衣角,跟她说需要出去走走,夏夫人哪里顾得上她,只说了让她自己小心点别走太远,便继续贵夫人们攀谈了。

    望舒走到了后院,天高气阔,皓月当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这王爷的府邸是真的大,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望舒起初不敢走远,但又见前面似乎有一汪泉水,望舒想看看那里的景色是不是类似苏州园林一般,便沿着汉白玉的廊桥走了过去。廊桥到池水上变成了桥,桥上一座小小的高耸的亭子,望舒起初只是好奇来看看,却不想这里已经有人在了。

    那也是一位少年,独自一人比她更早远离了喜宴,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池里的鱼。望舒看了看远处那喜宴处,喜宴正酣,仆人也几乎都聚集在了那边伺候,这里就只有自己带着两个丫鬟和那位少年。少年察觉有人站在那里看着她,回眸间目光对视,虽然距离比较远,自己还看不太清对方的长相,但还是让望舒觉得就这么离开有点不太礼貌,便交代小满和小暑在这里守着,自己前去攀谈两句。

    少年已经回过头去了,他身穿暗黄色长袍,双手背在身后,腰间系了个漆黑的牌子,依然看着别处,亭檐的影子正好挡在了他脸上,看不清楚样貌的他显得更加深沉,不知道此刻的心里在想着什么。还没等望舒行礼报上姓名,他便先开口了:“你也出来透透气吗?”

    这话一出,望舒心想觉得他一定也是有心事:“是啊,席上闷得发慌,便出来走走。”

    少年回头,借着月光细看着望舒的脸,稚嫩的脸掩盖不了那清秀的眉目,一身浅素色衣裙在今天那穿红戴紫的女眷中显得出尘脱俗。少年看出了神,正是因为知道少年正在那阴影处盯着自己看,望舒不由地觉得脸上渐渐有些灼热,羞得红扑扑的小脸这才让少年察觉自己的冒犯。

    “我不久便要远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城,借此机会好好看看这京城的景色,看看这京城的月亮。”少年看着身型也就大概初中生的年纪,说话却非常老派。望舒觉得他是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才对自己袒露心扉的。

    作为曾经的现在人,望舒对出远门才是比较看得开的,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能到处游历还挺不错的。”

    少年听了望舒这样说,又回头看了看她,想说什么但却没说出口。望舒往池边走了走,稍微侧了身子回避了少年的视线:“难道不是吗?能到处去看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看那秀丽山河,怎么也比被困在这高墙里过一辈子好吧。”

    望舒也有些在说她自己,虽然穿越过来之后是高门贵女,不愁吃穿,但是说到底还是在古代社会。女子的一生就几乎是被囚禁在了四面院墙之中了,现在她年纪还小,管束没那么多,等她再长大一些,应该夏大人和夏夫人就不会再允许她抛头露面了。再远一点说以后出了阁,嫁了个家里成分复杂的主,她的日子会比前世更艰难吧?

    少年估计也在心里猜出了一二来,可能是觉得望舒奇怪,可能是觉得望舒没说他喜欢听的,也可能是看到宴席处突然打开了门,有仆人出来添置菜肴,少年向望舒浅浅地行了个礼,准备拜别。

    望舒看他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叫住了少年。望舒估摸这人也就是十五六岁,要出远门确实想家也是正常的,再加上曾经看历史故事就知道古代出远门会很艰辛。今日缘分让他们相遇,而他也开口说了自己的心事,那望舒总得做些什么吧。

    望舒低头撩起自己的袖子,把缠在左手的那串绿檀念珠摘了下来,递了过去。她抬头想看这少年的长相,却发现这光线也太暗了,根本看不清,因为刚刚被盯着看过,望舒自然知道盯着人看不好,便干脆低头看着对方衣服上的刺绣说:“这是我从小就戴在身上了的珠子,虽然老旧了一些,但是一直跟着我抄经念佛,送给你希望它能保你平安顺遂。”

    少年愣住了,眼底微微发酸,但他向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露出软弱的一面。两人杵在那儿半晌,望舒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没关系的,不会有人知道的。我的婢女也不会说出去,不会影响我的名声。”

    少年接过了手串便疾步离开了。目送完少年的背影离开之后,望舒自己一个人在这亭子里呆了好一会儿,看了一会儿鱼,又看了一会儿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最后还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最后是席上的嬷嬷出来把望舒寻了回去。

    宴席已经散了,世子郭礼贤已经到婚房去了。而席间的宾客会被安排当偏厅休息,意在让意犹未尽的宾客在此处醒酒或继续聊天,也可以让有需要的宾客有时间去更换弄脏了的衣物什么的。嬷嬷此时来寻望舒回去是因为侯府夫人需要见她。

    望舒被引进了偏厅,已经离开了很多人了,但剩下的人还是坐满了偏厅的所有座位。望舒走进去人们都盯着她看,她感觉自己将要被审讯了一样,糟糕,不会是自己闯祸了吧?不会是刚刚“私会外男”被发现了吧?

    “月儿,你过来。”夏夫人还是微微带着笑容,她看望舒走进门来,便朝她招手,召她走上前来。还好夏夫人是笑着的,这才让望舒放心了一些,她小短腿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夏夫人身边。

    旁边坐着一个眼角眉梢已经有些老态了的中年夫人,她穿着华贵的衣裳,头上带着个象征身份的钿子,上面镶嵌了不少珠宝,流光溢彩十分富贵。

    “夫人,这就是我们家望舒,乳名月儿。”夏夫人双手抱了抱望舒,然后便轻轻把望舒推向了那位贵夫人,“月儿,这位是平戎侯府的主母,你快去向夫人行礼。”

    望舒好紧张,好多人看着,她双手在身侧抓着手帕,膝盖微屈行了个礼:“夫人好,夫人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