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章：三王之乱
匕首冰冷的触感令人汗毛倒竖。
何易心中涌起一股异样感：兰罗那来了！
兰罗那无法用语言描述，有些天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感知，总有人在醉酒或濒死时声称自己看到了兰罗那，他们通常会这样描述：一瞬即逝，却又仿佛永恒。
十岁那年，何易第一次感知到了兰罗那。
其实“感知”这个词并不贴切，因为兰罗那并非感觉；“说意识进入兰罗那”也不对，因为它并非一个空间；“找到”、“触及”、“顿悟”这些词统统似是而非，一切语言在兰罗那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何易确信：兰罗那来了。
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就好像是有人把他拉进去的。来不及多想，他咳嗽一声，用出“蝶影术·咒音”。
“朋友，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老乞丐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朋友？”
兰罗那迅速消退，咒音成功了！对方陷入认知混乱，“朋友”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已经与“人需要喝水”一样牢不可破，但是他同样会疑惑：为什么自己要杀这个“朋友”？
痛，开始像针扎，之后越来越像火烧，“业火焚身”就来了！？一阵灼烧的刺痛慢慢爬上了何易的脊柱，随着他不断冒出的冷汗，这阵剧痛渐渐扩散，就像在背上浇注融化的铁水。
他忍着剧痛乘胜追击，“朋友，我是你的朋友，你不会杀我吧？”
老乞丐微一犹豫，何易趁虚而入，“朋友，你既然不杀我，那想拿我的命换什么？”
“换什么？换什么……”
只要满足他接下来的要求，这件事情就会形成闭环，而他说出的东西，一定是隐藏很深的欲望。
“换一个公平。”
因为剧痛，何易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但还是勉力说道：“什么公平？”
“常人与天人的公平，两者之间唯一的公平。”老乞丐越说神色越坚定，“死亡。”
老乞丐上抬刀尖，“朋友，没有‘取念术’，我也知道你在害怕；没有‘巫卜术’，我也知道你的死相；没有‘通古术’，我也知道，你们刚才一定在抢救天人吧？”
“朋友，你不该这样做，如果你下辈子是个常人，我们再好好喝一杯吧……”他满脸的凄凉，可眼神却异常静默。
何易浑身的血都凉了，业火焚身的剧痛与对死亡的恐惧形成了微妙平衡。一个常人怎么如此熟悉圣术？何易能感觉脖颈上血液流下，仿佛死亡的吻。这个老乞丐到底想要什么？难道只是想戏耍自己？
“朋友，我对你并无恶意，但我还是要在临死前戏耍你，就像老猫戏耍耗子，天人玩弄常人一样，只不过，现在的位置互换了……”
不要慌乱，敏而善思。他怎么会了解“取念术”和“业火焚身”？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不逃跑？这些问题一瞬间拼凑出模糊的答案，活命的唯一希望。
“你想让他死吗？”何易脱口而出。
他的眼神有了一丝动摇，何易确定自己说中了。
沉默往往比言语更有力，老乞丐的刀微微放松，“让谁死？”
何易毫不犹豫，“让烟阴护国死！你这次的行动失败了！”
“可惜啊，可惜……”
何易错愕地看着他，嘴上虽然说着可惜，但他眼神恢复了平静。难道，他的目的不是暗杀护国，而只是单纯地杀天人？何易脑子嗡的一声，怎么会这样？假如没有特定目标，那他一瞬间的动摇该怎么解释？这说不通……
不对！那句话还有一种理解方式，难道他认为这是威胁？
他不想让谁死？
“你的线人。”
营帐内陷入寂静，何易的太阳穴狂跳不止，这个答案计划耗尽了他的全部心力，业火之痛也终于彻底消逝。
“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你们不可能知道！”老乞丐失去了所有的从容，刀尖开始不住地颤抖，但何易明白，他已经失去了杀人所必要的决绝。
“我们会知道的。你大可以把我杀了，但我北阁的同僚会从你的尸体上得知的。”何易瞥了一眼老乞丐发抖的手，“你既然了解圣术，想必明白，这么强烈的念头会残留一到两个时辰……”
他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话锋一转，“不过，咱们可以做个交易。你留下来必定是存了死志，那就说出你所知的一切，然后我帮你尸检。”
老乞丐的嘴唇变成了青紫色，微微颤抖。
“你可以相信我，毕竟我们是朋友，对吧？”说着，何易将脖子微微向后靠去，让开了刀锋，“朋友，到底是谁利用了你？”
老乞丐很快就认清了形势，开口说道：“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何易尽可能温和地引导谈话，“你会被人利用吗？”
“不，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的……”
何易心中一动，常人、狂热，加上狠毒老辣的手段，“你是三王之乱的老兵？”
他默默点头。
何易心中大惊，竟然真的是三王之乱？战火已经停息十七年了，但这场战争依旧矗立着，就像一个遮挡阳光的怪物，使阴影一直延续到今天。如今它还有这样毁天灭地的威力，这怪物的爪牙到底能伸多远？
何易不动声色，“不如先讲讲你的事情吧。”
老兵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拒绝，但又因为某种原因改变了主意。
“我父亲是天人。天人玩弄够了常人便可以直接抛弃，于是便有了我。娘带着我投河，她死了，而我获救了。为什么？我一直在想，后来明白了，这是老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报复那些天人……”
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断他，何易努力寻找着可乘之机。
“直到我遇见我的妻子。她也是天人，但对常人与天人抱有天真的希望。我因为她渐渐有了改变。可三王之乱时，城池被攻破后……”
他沉默良久，再次开口时声音虚弱了许多，“我被一伙散兵抓住，他们划破了我的肚子。妻子和女儿在旁边苦苦求饶。但那伙散兵是常人，和我一样，是仇恨天人的常人，他们……”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看到了那时的景象，“最后……最后，散兵一人一刀刺死了她们。”
他手已经不稳了，何易有信心能后夺下他的匕首。
“我还是活了下来……为什么……”
那柄匕首竟然垂了下来。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又是我活了下来……在‘烟山死战’中，我救了一个天人军官，我们与大部队失散了。他命令我把所有的食物都给他，可惜我也没有了。他便用刀刺我……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我勒死了。多亏了他的身体，我才没有被饿死……”
老兵跪倒在地，双眼翻白，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含混不清地说着几个名字，声音最后完全消失，口型是“我找来你们了”。
“他好像服毒了！快灌肠！”何易掐住老兵的人中。
赵檀冲到近前，急忙给老兵搭脉，“别费劲了，是砒霜，量很大。”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老兵开始剧烈痉挛。
何易瞪着这个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知所措，就听赵檀说道：“他应该是爆炸后就服毒了。少爷，验尸吧。”
老兵的衣服缺了一大块，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掀开衣服，最触目惊心的是腹部的刀疤，一直狰狞地延伸到腰带以下。
“夹层，有东西……”何易说着，撕破老兵的衣服。
那是一条泛黄的手绢，上面用绵密的针脚绣着三朵梦罗花，花旁绣着两个小字，“平安”。
“是那个年代的织法……想必是他的妻子绣给他吧……”
何易地把手绢递给副官。
赵檀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也可能是女儿。”
何易愈发厌恶这个冷漠的官场机器，这个忠心耿耿的傀儡……
在两张行军床下，他发现了两名守卫的尸体，都是后脑被钝器砸伤。这老兵真是老辣，这样没有血腥味，不易被发现。
“圣阁官！终于找到您了！”何易回头看去，一个通传冲入帐中。
“爆炸的消息已经传到西阁了！星天西阁令您彻查此事！”他显然是一路飞奔，说完这两句话弯腰喘息不止。
赵檀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后面是不是还有‘否则’？”
通传脸色煞白，“否则……否则，全部责任将由圣阁官承担！”
一股激荡的寒风吹起大帐的门帘。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阳光将通传的影子拉长，但何易仍然被笼罩在大帐的阴影之中。
何易心中涌起一股异样感：兰罗那来了！
兰罗那无法用语言描述，有些天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感知，总有人在醉酒或濒死时声称自己看到了兰罗那，他们通常会这样描述：一瞬即逝，却又仿佛永恒。
十岁那年，何易第一次感知到了兰罗那。
其实“感知”这个词并不贴切，因为兰罗那并非感觉；“说意识进入兰罗那”也不对，因为它并非一个空间；“找到”、“触及”、“顿悟”这些词统统似是而非，一切语言在兰罗那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何易确信：兰罗那来了。
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就好像是有人把他拉进去的。来不及多想，他咳嗽一声，用出“蝶影术·咒音”。
“朋友，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老乞丐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朋友？”
兰罗那迅速消退，咒音成功了！对方陷入认知混乱，“朋友”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已经与“人需要喝水”一样牢不可破，但是他同样会疑惑：为什么自己要杀这个“朋友”？
痛，开始像针扎，之后越来越像火烧，“业火焚身”就来了！？一阵灼烧的刺痛慢慢爬上了何易的脊柱，随着他不断冒出的冷汗，这阵剧痛渐渐扩散，就像在背上浇注融化的铁水。
他忍着剧痛乘胜追击，“朋友，我是你的朋友，你不会杀我吧？”
老乞丐微一犹豫，何易趁虚而入，“朋友，你既然不杀我，那想拿我的命换什么？”
“换什么？换什么……”
只要满足他接下来的要求，这件事情就会形成闭环，而他说出的东西，一定是隐藏很深的欲望。
“换一个公平。”
因为剧痛，何易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但还是勉力说道：“什么公平？”
“常人与天人的公平，两者之间唯一的公平。”老乞丐越说神色越坚定，“死亡。”
老乞丐上抬刀尖，“朋友，没有‘取念术’，我也知道你在害怕；没有‘巫卜术’，我也知道你的死相；没有‘通古术’，我也知道，你们刚才一定在抢救天人吧？”
“朋友，你不该这样做，如果你下辈子是个常人，我们再好好喝一杯吧……”他满脸的凄凉，可眼神却异常静默。
何易浑身的血都凉了，业火焚身的剧痛与对死亡的恐惧形成了微妙平衡。一个常人怎么如此熟悉圣术？何易能感觉脖颈上血液流下，仿佛死亡的吻。这个老乞丐到底想要什么？难道只是想戏耍自己？
“朋友，我对你并无恶意，但我还是要在临死前戏耍你，就像老猫戏耍耗子，天人玩弄常人一样，只不过，现在的位置互换了……”
不要慌乱，敏而善思。他怎么会了解“取念术”和“业火焚身”？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不逃跑？这些问题一瞬间拼凑出模糊的答案，活命的唯一希望。
“你想让他死吗？”何易脱口而出。
他的眼神有了一丝动摇，何易确定自己说中了。
沉默往往比言语更有力，老乞丐的刀微微放松，“让谁死？”
何易毫不犹豫，“让烟阴护国死！你这次的行动失败了！”
“可惜啊，可惜……”
何易错愕地看着他，嘴上虽然说着可惜，但他眼神恢复了平静。难道，他的目的不是暗杀护国，而只是单纯地杀天人？何易脑子嗡的一声，怎么会这样？假如没有特定目标，那他一瞬间的动摇该怎么解释？这说不通……
不对！那句话还有一种理解方式，难道他认为这是威胁？
他不想让谁死？
“你的线人。”
营帐内陷入寂静，何易的太阳穴狂跳不止，这个答案计划耗尽了他的全部心力，业火之痛也终于彻底消逝。
“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你们不可能知道！”老乞丐失去了所有的从容，刀尖开始不住地颤抖，但何易明白，他已经失去了杀人所必要的决绝。
“我们会知道的。你大可以把我杀了，但我北阁的同僚会从你的尸体上得知的。”何易瞥了一眼老乞丐发抖的手，“你既然了解圣术，想必明白，这么强烈的念头会残留一到两个时辰……”
他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话锋一转，“不过，咱们可以做个交易。你留下来必定是存了死志，那就说出你所知的一切，然后我帮你尸检。”
老乞丐的嘴唇变成了青紫色，微微颤抖。
“你可以相信我，毕竟我们是朋友，对吧？”说着，何易将脖子微微向后靠去，让开了刀锋，“朋友，到底是谁利用了你？”
老乞丐很快就认清了形势，开口说道：“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何易尽可能温和地引导谈话，“你会被人利用吗？”
“不，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崇高的目的……”
何易心中一动，常人、狂热，加上狠毒老辣的手段，“你是三王之乱的老兵？”
他默默点头。
何易心中大惊，竟然真的是三王之乱？战火已经停息十七年了，但这场战争依旧矗立着，就像一个遮挡阳光的怪物，使阴影一直延续到今天。如今它还有这样毁天灭地的威力，这怪物的爪牙到底能伸多远？
何易不动声色，“不如先讲讲你的事情吧。”
老兵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拒绝，但又因为某种原因改变了主意。
“我父亲是天人。天人玩弄够了常人便可以直接抛弃，于是便有了我。娘带着我投河，她死了，而我获救了。为什么？我一直在想，后来明白了，这是老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报复那些天人……”
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断他，何易努力寻找着可乘之机。
“直到我遇见我的妻子。她也是天人，但对常人与天人抱有天真的希望。我因为她渐渐有了改变。可三王之乱时，城池被攻破后……”
他沉默良久，再次开口时声音虚弱了许多，“我被一伙散兵抓住，他们划破了我的肚子。妻子和女儿在旁边苦苦求饶。但那伙散兵是常人，和我一样，是仇恨天人的常人，他们……”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看到了那时的景象，“最后……最后，散兵一人一刀刺死了她们。”
他手已经不稳了，何易有信心能后夺下他的匕首。
“我还是活了下来……为什么……”
那柄匕首竟然垂了下来。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又是我活了下来……在‘烟山死战’中，我救了一个天人军官，我们与大部队失散了。他命令我把所有的食物都给他，可惜我也没有了。他便用刀刺我……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我勒死了。多亏了他的身体，我才没有被饿死……”
老兵跪倒在地，双眼翻白，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含混不清地说着几个名字，声音最后完全消失，口型是“我找来你们了”。
“他好像服毒了！快灌肠！”何易掐住老兵的人中。
赵檀冲到近前，急忙给老兵搭脉，“别费劲了，是砒霜，量很大。”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老兵开始剧烈痉挛。
何易瞪着这个一切的始作俑者，不知所措，就听赵檀说道：“他应该是爆炸后就服毒了。少爷，验尸吧。”
老兵的衣服缺了一大块，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掀开衣服，最触目惊心的是腹部的刀疤，一直狰狞地延伸到腰带以下。
“夹层，有东西……”何易说着，撕破老兵的衣服。
那是一条泛黄的手绢，上面用绵密的针脚绣着三朵梦罗花，花旁绣着两个小字，“平安”。
“是那个年代的织法……想必是他的妻子绣给他吧……”
何易地把手绢递给副官。
赵檀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也可能是女儿。”
何易愈发厌恶这个冷漠的官场机器，这个忠心耿耿的傀儡……
在两张行军床下，他发现了两名守卫的尸体，都是后脑被钝器砸伤。这老兵真是老辣，这样没有血腥味，不易被发现。
“圣阁官！终于找到您了！”何易回头看去，一个通传冲入帐中。
“爆炸的消息已经传到西阁了！星天西阁令您彻查此事！”他显然是一路飞奔，说完这两句话弯腰喘息不止。
赵檀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后面是不是还有‘否则’？”
通传脸色煞白，“否则……否则，全部责任将由圣阁官承担！”
一股激荡的寒风吹起大帐的门帘。外面已经天光大亮，阳光将通传的影子拉长，但何易仍然被笼罩在大帐的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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