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暴仁（五）
天色稍亮，山路上的枯草沾着露水，天色灰蒙蒙，但即使是在这寒冬中初阳也艰难地从东方的天边渐渐升了出来，从远处看去，一袭光晕闪烁在天际边上，似是要填满视野。随着一阵马蹄声，一支马队在山路上急速奔腾着，葛茂哈着白气，遥望着远方，觉得抓着马缰的双手都有些冻了，虽然披着黑色的大氅，但寒气依旧渐渐侵入体内。
马队疾奔，又目的地明确，他们不久后便到了那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子，此时村内已有些人起床了正在忙活，由于冬天的缘故，倒不至于要搞什么农活，所以人基本上都待在村里没出来。葛家堡人的突然到来吓着了村民们，本在外面忙活的人们纷纷惊慌着逃进了屋里。
苏二五等人也被这情况弄得不得不比平时更早地醒过来，接着纪昕给小真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于她而言有些长，像是一个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将裙摆拖在地上，当苏二五和李咸鱼带着小真出来时，小真的样子自然不免显得有些滑稽，不过她本人似是没什么反应，一直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来的可真早啊。”看着站在村外倒也算守规矩的葛茂，苏二五有些冷淡地讥讽了一声，葛茂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冷声回应道，“我只是在遵守约定，看来你们也有遵守诺言，这很好，很好。”
那胖子瞥了一眼穿的不伦不类的小真，嗤笑一声：“打扮得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回了去还不是得弄得乱脏脏的。”言罢，他便见那短发染着石黛的女孩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仿若利剑般刺入他的心灵，让他隐隐有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感，他缩了缩脖子，却依旧故作强硬地哼了一声。
从昨天到今天，事实上苏二五都没怎么跟这个叫做小真的小姑娘说过话，因为他并不想对这个注定无法改变自己悲惨命运的女孩产生什么感情，不然到了这会儿只会更加难受，但如今也要分开了，尽管其实不过相处了不到一天，但他还是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放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手掌能明显感受到头皮上的结痂的粗糙感，他柔声安慰道：“回去吧。”
小真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太小了，小得苏二五差点听不见，但她似是早有觉悟，不像是昨天那般恐惧，她依旧低着头，却是迈出脚步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来到葛茂等人中，见她终于远离了那“白发妖女”，心中松了口气的胖子一把抓住她的小胳膊拉到了近前，口中还不住骂道：“都怪你，害我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李咸鱼隐隐有些恼怒，想冲过去却又担心让事态变得更糟糕。葛茂没有立即就离开，反倒是向苏二五不冷不淡地问了一句：“葛准现在怎么样了？”
苏二五微微一怔，冷淡回道：“没怎么样，还是像以前一样天天喜欢看那些怪书。”事实上他已经快有两年没见过那“肥宅”了，怎知道葛准现在如何了？只不过葛茂似乎也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并没有追问下去，点了点头便转身来到灰黑的骏马前，一踩马镫上了去，接着带着其他人掉头回去了，胖子也抓着小真上了自己的马。
李咸鱼的目光一直落在马队的背影上，视线也随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路上而移动，直到马队完全消失后，她似乎才忍不住，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嘴唇仿若都要被咬破了，下唇溢出一点点红色，她眼瞳里带着些许悲戚看着苏二五，不甘心地道：“难道豪族就能为所欲为了么......”
苏二五沉默了一下，走过去伸出手揽过她的颈项，将她楼进自己的怀里，二人静静地站在村门口。
初阳已经完全升出来了，照亮着这片被寒气所笼罩的天地，只是有些盘旋在人们头上的阴霾始终是大自然所无法干涉的。
......
若是从远处看去，可以见到马队仿佛一道连珠子般的黑影在阳光下于狭窄的山路间疾奔而去，胖子骑着马来到葛茂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堡主，不再向那人打探打探小少爷的消息么？”
葛茂目不斜视，依旧眺望着远方，神情不变地漠然回道：“随便他，既然他离开了葛家堡那就不是葛家堡的人了，我也不差这么一个儿子。”他顿了一顿，转口道，“等那几个人离开村子后，你回去派些人到村子去接手那片地吧。”
胖子自是知道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被放在马背上的小真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小身子微微一颤，却终究是说不出别的话来，她很快就重新泄气般倒在马背上，无声无息，一言不发。
......
送别了小真后，也算是做完在村子里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苏二五等人该继续启程了，所以不久后便向里正辞别而去。
三人继续行走在起起伏伏的丘陵间，那山路似乎永无尽头，却也不得不继续走下去。日出日落，一天的时间似乎就这样迅速过去了，天色渐渐入夜，三人又一次在野外打了地铺，这几乎是他们生活的常态了，先前能住在屋檐下反倒是不正常的。
苏二五正在用火石生活，附近捡来的树枝、枯草、柴木等实在是太过湿润了，不容易着火。正忙着生火时，他突然听见一声惊呼，苏二五连忙放下火石回头看了过去，于是便见纪昕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低头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起身走了过去，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李咸鱼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纪昕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什么，好像是被什么咬了一下......”她伸出小手给他看，不被衣袖遮掩住的手腕洁白得仿若洒上了霜雪，苏二五也看到了她左手手掌下缘上有个小红点，似是被什么东西叮咬了一下，于是苏二五只好拿出先前在长安城买好的膏药出来帮她涂。
本以为是个小插曲，那被蚊虫叮咬了的地方该是很快就消退去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时，纪昕那左手手掌上被蚊虫叮咬的地方竟是长出了个脓包，还隐隐有些剧痛，纪昕皱着小眉头抱怨般嘀咕道：“这也太难看了吧......”
苏二五哭笑不得：“你还管它难不难看，现在不是该想想会不会很痛吗？”他见纪昕精致的小脸儿都红透了，不太像是被冻红的样子，于是伸出手搭在她额头上感受了下热度，又伸出双手捂住她脸颊，这番亲密的举动反倒是弄得她更脸红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有点......头晕。”
苏二五知道她的性子，于是追问道：“只是有点？”
“有......些？”
“......”
苏二五和李咸鱼也看得出她可能是被蚊虫传染了什么疾病了，因而都不敢小觑这件“小事情”，苏二五沉吟了一下，更是直接做出了决定：“我们回去先前的村子吧，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没那么远。”
纪昕有些为难情的样子：“不用这么麻烦吧......”
苏二五却是没好气地反驳道：“你又不是武人，身子又那么弱，真出了事怎么办？”
被他如此一说，纪昕只好勉强点着头答应了下来，于是三人重新返程。
之前由于顾虑到纪昕所以才脚程缓慢，如今为了赶快回到那个村子，苏二五背上纪昕，跟李咸鱼一同飞快赶了回去，不到两个时辰便重新回到去了。
然而才告别了一天的小村子却发生了令他们出乎意料的变化，他们刚赶到村门口，便发现有马群停在村外，他们纷纷对视一眼，皆知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悄悄进入村中，泥地上遍布了不规则的血水，有的是溅痕，有的是拖痕，这些血迹交叉纵横在一起，几乎遍布道路，让他们三人愈发感觉不妙，一股忧虑盘旋在心中。
此时不远处也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他们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便见十几个人正在一片空地上，几个人正挖着大坑，其余人有说有笑，或者拿着酒壶在喝，而在大坑旁边摆满了几十具尸体，血水正从尸山上溢出流下蔓延向四周的泥地上......
马队疾奔，又目的地明确，他们不久后便到了那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子，此时村内已有些人起床了正在忙活，由于冬天的缘故，倒不至于要搞什么农活，所以人基本上都待在村里没出来。葛家堡人的突然到来吓着了村民们，本在外面忙活的人们纷纷惊慌着逃进了屋里。
苏二五等人也被这情况弄得不得不比平时更早地醒过来，接着纪昕给小真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于她而言有些长，像是一个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将裙摆拖在地上，当苏二五和李咸鱼带着小真出来时，小真的样子自然不免显得有些滑稽，不过她本人似是没什么反应，一直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来的可真早啊。”看着站在村外倒也算守规矩的葛茂，苏二五有些冷淡地讥讽了一声，葛茂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冷声回应道，“我只是在遵守约定，看来你们也有遵守诺言，这很好，很好。”
那胖子瞥了一眼穿的不伦不类的小真，嗤笑一声：“打扮得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回了去还不是得弄得乱脏脏的。”言罢，他便见那短发染着石黛的女孩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仿若利剑般刺入他的心灵，让他隐隐有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感，他缩了缩脖子，却依旧故作强硬地哼了一声。
从昨天到今天，事实上苏二五都没怎么跟这个叫做小真的小姑娘说过话，因为他并不想对这个注定无法改变自己悲惨命运的女孩产生什么感情，不然到了这会儿只会更加难受，但如今也要分开了，尽管其实不过相处了不到一天，但他还是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放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手掌能明显感受到头皮上的结痂的粗糙感，他柔声安慰道：“回去吧。”
小真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太小了，小得苏二五差点听不见，但她似是早有觉悟，不像是昨天那般恐惧，她依旧低着头，却是迈出脚步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来到葛茂等人中，见她终于远离了那“白发妖女”，心中松了口气的胖子一把抓住她的小胳膊拉到了近前，口中还不住骂道：“都怪你，害我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李咸鱼隐隐有些恼怒，想冲过去却又担心让事态变得更糟糕。葛茂没有立即就离开，反倒是向苏二五不冷不淡地问了一句：“葛准现在怎么样了？”
苏二五微微一怔，冷淡回道：“没怎么样，还是像以前一样天天喜欢看那些怪书。”事实上他已经快有两年没见过那“肥宅”了，怎知道葛准现在如何了？只不过葛茂似乎也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并没有追问下去，点了点头便转身来到灰黑的骏马前，一踩马镫上了去，接着带着其他人掉头回去了，胖子也抓着小真上了自己的马。
李咸鱼的目光一直落在马队的背影上，视线也随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路上而移动，直到马队完全消失后，她似乎才忍不住，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嘴唇仿若都要被咬破了，下唇溢出一点点红色，她眼瞳里带着些许悲戚看着苏二五，不甘心地道：“难道豪族就能为所欲为了么......”
苏二五沉默了一下，走过去伸出手揽过她的颈项，将她楼进自己的怀里，二人静静地站在村门口。
初阳已经完全升出来了，照亮着这片被寒气所笼罩的天地，只是有些盘旋在人们头上的阴霾始终是大自然所无法干涉的。
......
若是从远处看去，可以见到马队仿佛一道连珠子般的黑影在阳光下于狭窄的山路间疾奔而去，胖子骑着马来到葛茂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堡主，不再向那人打探打探小少爷的消息么？”
葛茂目不斜视，依旧眺望着远方，神情不变地漠然回道：“随便他，既然他离开了葛家堡那就不是葛家堡的人了，我也不差这么一个儿子。”他顿了一顿，转口道，“等那几个人离开村子后，你回去派些人到村子去接手那片地吧。”
胖子自是知道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被放在马背上的小真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小身子微微一颤，却终究是说不出别的话来，她很快就重新泄气般倒在马背上，无声无息，一言不发。
......
送别了小真后，也算是做完在村子里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苏二五等人该继续启程了，所以不久后便向里正辞别而去。
三人继续行走在起起伏伏的丘陵间，那山路似乎永无尽头，却也不得不继续走下去。日出日落，一天的时间似乎就这样迅速过去了，天色渐渐入夜，三人又一次在野外打了地铺，这几乎是他们生活的常态了，先前能住在屋檐下反倒是不正常的。
苏二五正在用火石生活，附近捡来的树枝、枯草、柴木等实在是太过湿润了，不容易着火。正忙着生火时，他突然听见一声惊呼，苏二五连忙放下火石回头看了过去，于是便见纪昕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低头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起身走了过去，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李咸鱼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纪昕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什么，好像是被什么咬了一下......”她伸出小手给他看，不被衣袖遮掩住的手腕洁白得仿若洒上了霜雪，苏二五也看到了她左手手掌下缘上有个小红点，似是被什么东西叮咬了一下，于是苏二五只好拿出先前在长安城买好的膏药出来帮她涂。
本以为是个小插曲，那被蚊虫叮咬了的地方该是很快就消退去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时，纪昕那左手手掌上被蚊虫叮咬的地方竟是长出了个脓包，还隐隐有些剧痛，纪昕皱着小眉头抱怨般嘀咕道：“这也太难看了吧......”
苏二五哭笑不得：“你还管它难不难看，现在不是该想想会不会很痛吗？”他见纪昕精致的小脸儿都红透了，不太像是被冻红的样子，于是伸出手搭在她额头上感受了下热度，又伸出双手捂住她脸颊，这番亲密的举动反倒是弄得她更脸红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有点......头晕。”
苏二五知道她的性子，于是追问道：“只是有点？”
“有......些？”
“......”
苏二五和李咸鱼也看得出她可能是被蚊虫传染了什么疾病了，因而都不敢小觑这件“小事情”，苏二五沉吟了一下，更是直接做出了决定：“我们回去先前的村子吧，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没那么远。”
纪昕有些为难情的样子：“不用这么麻烦吧......”
苏二五却是没好气地反驳道：“你又不是武人，身子又那么弱，真出了事怎么办？”
被他如此一说，纪昕只好勉强点着头答应了下来，于是三人重新返程。
之前由于顾虑到纪昕所以才脚程缓慢，如今为了赶快回到那个村子，苏二五背上纪昕，跟李咸鱼一同飞快赶了回去，不到两个时辰便重新回到去了。
然而才告别了一天的小村子却发生了令他们出乎意料的变化，他们刚赶到村门口，便发现有马群停在村外，他们纷纷对视一眼，皆知可能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悄悄进入村中，泥地上遍布了不规则的血水，有的是溅痕，有的是拖痕，这些血迹交叉纵横在一起，几乎遍布道路，让他们三人愈发感觉不妙，一股忧虑盘旋在心中。
此时不远处也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他们往声音传来方向走去，便见十几个人正在一片空地上，几个人正挖着大坑，其余人有说有笑，或者拿着酒壶在喝，而在大坑旁边摆满了几十具尸体，血水正从尸山上溢出流下蔓延向四周的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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