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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章 毁灭

    意料之外的转折这时发生。

    我听见裙幅破碎的声音,撕拉一声,像指甲划过金属那样尖锐。

    我惊得在虚空里坐了一个屁股墩。

    风宣若的愤怒冲上极点,肌肉绷紧,身体乱扭到变形,一双手掐上凌青云捂着她那只胳膊,恨不得拆卸下来。

    而凌青云在这时,居然松开了手,淡淡地道:“喊吧,大家一起死。”

    他这话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带着一分疏离。

    刚才那个困窘不已男孩子好像在一瞬间长大,由还带着两分稚气,到黑铁般的阴毒。

    他气疯了,也恨毒了,他不想死,所以做出了这种选择。

    风宣若张了张嘴,双眼死命瞪着凌青云,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混蛋早已死了千万次。

    现在她终于有了机会,可以放声求救,然而她却没有,反而把尖叫都尽量压抑在喉咙里。

    这是这个时代,身为男子一项卑鄙的优势。

    我知道这件事非常恶心,从凌青云后来的表现,他自己也觉得极度恶心,但他要没这么做,我就根本不可能遇到他了。

    我们这样的人啊,像地沟里的老鼠,没人在乎我们,我们便格外在乎自己,时间久了,便觉得一条烂命格外金贵些,为了保住它,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毁了我一生,我没什么可失去的了,”黑化的年轻人看着风宣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风宣若从刚才的声色俱厉,现在已经抖成筛糠,甚至有些配合地点头。

    此时的她,让我想起一些传说中穷凶极恶的死刑犯,在临刑前却痛哭求饶,吓到尿裤子,让管教人员大跌眼镜。。

    这些人的嚣张傲慢,像一只飘在空中的气球,来自对自身可以永远作威作福,残害他人的盲目自信,而一旦气球戳破,他们比普通人还要卑微猥琐,他们的自卑与自负,像天堂地狱两个极端。

    就在这时,我所在的时空突然剧烈翻滚。

    我这才意识到,从刚才那一耳光,我作为“媒”的这枚耳饰就一直处于半松脱状态,而现在它终于掉下去了。

    我的视角跟着耳饰,叮叮当当地滚到了大殿外头,很快就看不见里头的事情,唯有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女人的呜咽……

    然后我抬起头,看见一张年轻、平凡、两颊圆鼓鼓,却又被吓得毫无血色的脸。

    顺子!我没见过她,心头却猛地撞进这个名字。

    这就都圆上了,为什么顺子回去复命时,期期艾艾的说,没看见凌青云。

    这样的事,在当时,谁敢吐口呢?

    镜花熄灭,我跌坐于黑暗里,手脚仍不可自控地剧烈颤抖。

    后来的事,我大概也能推测个七八分。

    这枚坠子,应该后来被红重捡到了,很可能,她还帮助了销毁证据,比如将那嬷嬷的遗体处理成类似溺水之类。

    至于风宣若,我不知她是出于羞耻,还是恐惧,还是受到绝望的打击,但总之,她咽下了这枚苦果,没有揭发嬷嬷的死因,以及那晚的真相。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因小产和惊悸陷入断断续续的昏迷,直至死去……

    同时,如今我才反应过来,摘星楼的说书先生告诉我的,关于数十年前那一小段闲话,是谁的故事。

    风宣若是听得高兴,便打赏一把金叶子那个白衣女子,身边青衣的女子,是她的同学,“我”的母亲,安昭鸾,而另一个少年,则是与她纠缠一生的凌海流。

    风家的势力如日中天,风家的王女志在必得。

    所以她与凌海流的婚姻,顺理成章。

    然而她爱听的故事,叫做拱手江山讨你欢。

    有着这样爱情观的人,婚姻不出现裂痕,我才觉得奇怪。

    自由骄纵的公主困守在婚姻中,得不到丈夫的心,守不住丈夫的人,也许她此时也想过和离,但即使一贯娇惯她的父母,也不可能同意——说到底,这是风凌两家的政治联姻,离了,问题就大了。

    所以,最后,她就像一只被养在棺木中的僵尸,做人不得,做鬼不成,朝着越来越妖魔的方向发展下去。

    直到最后,被那只从小受她虐打的狮子反咬一口……结束了高开低走的一生。

    当然,在这件事里,比起风宣若,我更关注的是凌青云。

    原来传说中的“强暴嫡母”,真相是这般复杂黑暗,难以言说。

    他看似是一个主动者,施害方,但谁家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会愿意跟四五十岁,皮肤松皱的女人发生关系……

    何况这女人刚带着绝大的恶意,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告知了他最难以接受的事实。

    这一次,把他从感情和欲望两方面都完全捣毁了。

    听说安可心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后,他怎么可能还继续与安可心的关系。所以宫人才说,自从安可心小产后,他搬了出去。

    某种意义上,安可心的体弱小产,或许还让他松一口气,不然真的生下一个呆傻残疾的孩子,又让他如何自处。

    他明白,在这件事上,安可心是没有过错的,面对突如其来的冷落,一定感到极度委屈。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说也说不了,自己一个人知道真相,已经够打击了,如果向安可心解释,除了让她也经历一遍那种冰水淋头的感觉,又有什么作用?

    他所能做的,所在做的,就是把这件事一个人默默全都扛了下来。

    从他母亲的遭遇,从他言谈透露出来,他憎恶寻欢出轨的男子。

    而他偏偏摊上了这样的事情。

    他不能够以男女之情去爱自己的妻子,却也不愿去寻找其他的女人。

    最后,就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坚守了自己的内心:

    他对安可心一直很好,除了没有肌肤之亲外,给了安可心一切照拂。外界看来,两人是神仙眷侣,恩爱夫妻。可是实际上,已经知道真相的他,在这段关系中,必定是疏离、后退的,安可心越是追逐不解,他就越把自己从感情上封闭起来。

    一段畸形而空心的关系,并不好,很糟糕。

    可是,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感情上的自闭或者还有一个原因:在这件事上他也深受打击,曾经的真情,迎来的是上天一个恶意的玩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敢再向任何人出示自己的真心,同时也害怕自己的感情,带给别人的,到最后都是伤害。

    这样多少解释了他后来的行为模式。

    他拒绝了安玉暖的投怀送抱,对红重温柔又保持距离。

    至于对我,那就更矛盾了。

    如果说,红重最后的话是她对凌青云长期了解的结果。如果说,人对他人是否喜欢自己,多少有所感受。那我之前的直觉可能确实没错,凌青云对我是有感觉的——这个“我”是住在安可心身体里的“安莉”。

    然而,与妹妹曾有肌肤之亲的事实,就算外人不知道,在他自己心里却是磨灭不掉的污点。让他甚至矫枉过正,所以他呈现那种忽近忽远,飘忽不定的情绪。精神上,似乎情不自禁想接近我,而身体上一旦有任何碰触,又像被火烫了一样躲避。

    就在这时,我听见轻微的“咔塔”一响,急转头,竟然是凌青云。他不知何时,进来了这间密室。

    我们对面站着,我看见他脸色急剧涨红,双手握拳,可眼光又是看着地的,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羞赧,又不知该怎么面对我。

    而我奔了过去,抱住了他。

    他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地往后闪躲,粗鲁地想推开我。

    可我死命不松,告诉他:“没关系……在我的年代,父母兄妹之间的拥抱只是礼节,一点都不逾矩的。”

    他终于肯让我抱着,心跳从擂鼓一样的节奏,也渐渐平缓下来。

    我又说:“我不评价对错。但我理解你的所有选择。”

    他身体猛然抖了一下,然后我感到,一滴湿热的泪水,落在我的颈窝。

    我抬头想看他的脸,他偏过头,不让我看,可只是,颤声吐出一句:

    “如果安可心当时也这样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