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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民谣—25.禄神的“贡品”

    面试通知最早发到了小玲儿学校收发室。老高作为班主任代为签收。最初看到信封上第一医院的印字他明显一愣。他把正在写同学录的小玲儿叫到办公室,一路上小玲儿莫名紧张。她开始疯狂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了什么出格或者惹恼班主任的事,搜肠刮肚半天也没什么头绪。直到到了办公桌旁,老高递给她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她稍微怔了一下才停止心虚。拆开信封展开读后转而莫名其妙起来。

    老高看着脸皱成包子样儿的小玲儿好奇起来。“给我看一下。”不等说完人已经在看了。

    “你行啊,宝珠,老师对你刮目相看啊!什么时候的事。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嘛~!”

    “老师,我想打个电话。”这件事除了袁始没有人能干的出来。上一回以为他已经非常清楚了,看来他还是我行我素,任性依旧。他凭什么插手别人的事。

    “是该打个电话,给你父母说一下嘛~。”老高会错了意,直接给王秀霞打了过去。“喂,宝珠同学家长么,有个事给你说一下……对对对,好的好的,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嗯嗯嗯,对。”

    “老师,我的三模成绩已经可以上三本了,志愿我都填好了,这件事能不能我自己做主。”老高不太理解小玲儿为什么明摆的捷径不走,非要去走那个独木桥。

    老高起身轻拍小玲儿的肩膀示意她坐下。“宝珠同学,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再做决定,高考毕竟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大医院管培生是好多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哦!”抽开抽屉拿了块糖递给她。

    小玲含着橘子味儿的糖,嘴里却微微有点发苦。手指搓揉着糖纸坐在办公桌旁边一言不发。一直到上课铃响她都没有吱声。小玲儿只是他的学生,毕竟不是自己家闺女,再上心也不能越俎代庖,替她做决定,看她这个态度,老高还是放她回班了。

    上完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她的高中就正式结束了。学校一方面为了给学生减压,另一方面方便布置考场,连着给高三学生放了三天假。夏天的余晖里,高三楼层的窗户开始往外下“雪”。学生们撕书撕本往楼下扔。在这种比过年还热闹的背景下,小玲儿被爹妈亲亲热热的接回了家。

    这三天过的平平无奇,苗老头儿和王秀霞没有提到和管培生面试相关的半个字。假期最后一天的晚餐尤为丰盛,苗老头特意做了一大盘的锅包肉。小玲儿都做好了摔碗的准备,不过席间内容都是围绕着家里那两晌地要不要租出去的话题。直到饭锅见底儿,小玲儿的瓷碗仍安然无恙的端坐在桌上。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可能爹妈根本就没把管培生这件事放在心上。苗老头噼噼啪啪的打蚊子,看电视里面的蚊香广告嘟囔着城里人真会享受云云。小玲儿又背了背《出师表》,王秀霞则拿着掉了齿的木梳,一下接着一下的帮小玲儿梳头。“嘶~疼,妈,我还是自己来吧。”

    “不差这一会儿了,赶紧睡吧。”王秀霞把木梳递了过去,转身铺展开被褥。

    钟摆有节奏的“咔哒咔哒”,墙角一只蛐蛐儿没素质的跟着一起叫个不停。王秀霞呼噜声由小变大,渐渐屋里除了苗老头和王秀霞此起彼伏的鼾声,别的也一律听不见了。

    小玲儿仰面躺着,手底下炕席凉爽光滑,望着糊满了报纸的顶棚,她毫无睡意,老天爷,希望她明天的考试一切顺利吧。

    许是睡的晚了,小玲儿再睁眼睛已经早上七点半了,九点考试,可是从家到学校也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啊!你们怎么不叫我!我今天高考!”

    王秀霞听见闺女的尖叫,拎着湿淋淋的抹布从外屋跑进来。“咋地啦?喊啥呀!这不寻思让你多睡一会儿么。别有点事就滋哇乱叫唤的,挺大个闺女,稳当着点。一会儿让你爸送你,不会迟到的。”也是自己昨天晚上睡得晚理亏,小玲儿并没有犟嘴,利索的开始洗漱收拾东西。准考证,文具,身份证,这些东西她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次,确定没问题了,就让王秀霞把文件袋放到拖拉机副驾驶座上。

    “带水不,让你爸给你买瓶水带着喝吧。”王秀霞朝正在大口灌粥的小玲儿吆喝道。小玲儿隔着玻璃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保温杯,示意已经自己备好了。

    王秀霞从厨房走进来,摸着女儿的头发叮嘱,“别吃太多,省着老上厕所耽误事。这是你中午的饭,你带着点,妈再给你二十块钱,你有啥缺的中午再买。”

    小玲儿接过老妈手里的钱和东西,胃里有点热,眼底有点酸。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外面拖拉机“突突突突”的叫着小玲儿赶紧的吧,再晚真进不去考场了。

    “同学,请出示一下你的准考证和身份证。”

    小玲儿从文件袋拿出一张准考证“诶?我身份证呢。明明放进去了!?”艳阳高挂,小玲儿后背却冷汗岑岑。

    门口的老师一边安慰她,一边让她仔细回想是不是落在哪了。半个小时后考场门口就剩小玲儿一个人。苗老头跑的呼哧带喘,脸上的褶子里都藏着汗。小玲儿拍着跑到干呕的老父,如在火上烤。负责的老师也递了杯水给他。“孩子爸爸,找到了吗?”苗老头含了口水吐到花坛里,佝偻着腰摆了摆手。

    王秀霞递给小玲儿一个白菜饭包,温言软语的求她吃一口。小玲儿抱着自己的膝盖望着远处夕阳下的一排白杨发呆。身边的好几个朋友都已经摆了学子宴邀请她参加。隔壁班的吕艳梅居然考了个商学院的本科,就连前趟胡同的曹志斌也上了个大专。老高前几天打电话来安慰她,跟她讲大不了明年再来一次么。半个月前值夜班的派出所民警把小玲儿送回的家。发现她时,她顶着一腿的蚊子包,一声不吭的靠在派出所墙根儿底下哭。屁股边儿散着一地缺胳膊断腿的2B铅笔。

    “小姑娘儿,你先别哭,你叫什么家住哪啊,这是咋地啦?”

    小玲儿并不答搭理人,民警无奈只好根据文件袋里的准考证信息联系了学校,从而找到了王秀霞老两口。

    “妈,你说我今年能考多少分,这通知书咋还不来,这邮局也太慢了!”

    王秀霞动动嘴唇,想说什么,想了想又算了。

    立秋了,几场雨后晚上明显卸了燥热,苗老头也不摇着大蒲扇啪啪啪的扇凉。干豆腐卷上几根儿香菜和小葱,蘸一下鸡蛋酱一口小尖椒儿。

    “老闺女,给你爹我倒点儿。”

    小玲儿弯腰提起苗老头装白酒的塑料破桶,给他倒了一小杯。苗老头吐掉飘在上面串了味儿的红枣。“你妈昨天也说了,面试的事你想的咋样了。”王秀霞闻言并不言语,一边扒拉饭一边留意小玲儿的答复。

    只听炕桌对面沉默良久,然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