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试探与往事
笃笃！
敲门声响起。
李长陵有些紧张，这是苏醒以来的第一个考验，利维人老成精，可不像吉尔德那么好糊弄。
“请进。”一如既往的礼貌有加。
利维推开门走进来，看到李斯特小爵爷穿着一身睡衣，竟然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眼神也似乎灵动有神，不像以往那般呆滞。
他左眉微微一挑，连着耳朵也轻轻动了一下。随即行礼问安：
“爵爷身体怎么样了？”
“很好。”
“一天没进食，要不要厨房送点食物？”
“要的，我才觉得好饿！”
“嗯。。。明天我们可能不再向前。。。要调转方向回伊拉特（注7）了。”
“为什么？！”李长陵一惊，脱口问道，随即就后悔了，小贵族是不会问问题的。
利维平静回答道：“阿彭多学会之前表示过，如果爵爷五年内不发病，学院可以考虑接受你的入学，但现在，就算继续向前。。。”
什么狗屁学会这么霸道，敢歧视病患？
等本爵爷写出本初中物理，拍在你们脸上！
等等，不对啊！掉头回伊拉特，混吃等死。继续往前去阿彭多，天天向上？
呵呵。
李长陵看了看眼前的利维，总觉得这老小子不太对劲，面无表情但又像透露着一股邪笑，好像发现了什么，决定给他来个反套路。
“那我们就回去吧。”
果然，利维脸上闪现出一瞬的错愕，旋即恢复正常。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爵爷不必担心，我已经和伦德学士商量过了，全当没发生过，继续向前！”
我没担心，我是真的不想去！
“骗人不好吧，以后我要是再发疯怎么办？”
利维好似没听到，继续问道：“后面爵爷要走水路，还是旱道？”
李长陵一阵无语，但随即警惕起来，利维平时可没这么啰嗦。
“之前怎么安排的，按照计划来。”
“那便是走旱道了，爵爷还有什么吩咐？”
“啊？哦，没有了。。。吃的。”
利维点点头，却不离开，只是盯着李长陵一言不发。
李长陵被他盯的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就算我对答不太正常，你奇怪也就奇怪，不至于这么盯着我看吧，难道你是穿越稽查大队的？
正要开口之际，就看到利维缓缓倾下身，凑近了，低声说道：
“向前！向前！”
李长陵睁大双眼，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哼了一句：“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当然，是用通用语。
利维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盯着李长陵。
锐利的目光之下，李长陵觉得莫名恐慌，渐渐又恼羞成怒，想要大声斥责利维。
“失礼。”此时利维终于结束了审视，直起身子。“我会让厨房送些食物过来，爵爷用完后早点休息，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出发。”
他神情放松，微微行礼，背着手出了房间。
虽然那句歌词有些让他耳目一新的感觉，但不在此次观察范围之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莫名其妙！”心有余悸的长出一口气，李长陵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你这个怂货！换成我，早就一铁拳铲到老头子脸上了！”
他右手食指顶着左手掌心，恨恨说道。
至于他口中的那个‘你’，现在怕是飘在万里星空之上，在冲自己吐口水。
大获全胜后心满意足的李长陵暂时放下了羞耻，分析起刚才的对话与诡异情形。
首先，维利与伦德约定一起瞒下疫病发作的事实，继续前往阿彭多。
先不说维利，他太不正常了，要结合前后，整体分析。
但伦德为什么也会同意？自己和他没有什么交情，日常的教学也只是按部就班、敷衍了事而已。
嗯，伦德在雷穆哈公国担任城堡学士已经长达六年了，而公爵子嗣现在均已亚成年。
按照惯例，他将会卸任城堡学士，回到阿彭多向学会述职。
经过考察，他可能会进入教授院，继续研究学术，在阿彭多高级学院任教或担任文职；或者加入执事院，参与学城内外事务管理，可能有朝一日会被某个大贵族看中，步入政坛。
如果自己返回伊拉特，伦德势必要一起返回，再来一个六年，甚至更久。
大陆人口众多，学会事务繁忙，是不会在乎他一个小学士的。
这样看来，一个风险不大的谎言，可以保证自己的远大前途不受影响。
而就算到了阿彭多，李长陵身体有变，有着城堡大管家的背书，学会也只能自认倒霉，与他无关。
这个解释可以说得通。
第二点，利维说按之前的计划，走旱道前往阿彭多。
要知道，李长陵一行在雷穆哈公国东境上的这个小镇子呆了三天，目的就是为了会和后面的双胞胎，去往小镇南边的渡口，延伴河（注8）水道，横穿圣塔尔王国南方，最后抵达阿彭多。
更改为旱道虽然路程短，但哪有水路来的方便快捷？这明显是不合理的，利维在撒谎，他临时更改了计划。
最后一点，就是那句离奇的“向前、向前”。
总之，归纳来说，伦德该是个自私自利的钻营小人。
而利维就复杂的多，他作为城堡大管家，公爵心腹，本该立刻向公爵报告突发情况，原地待命，而一天的时间根本完不成请示、回复，他是自作主张隐瞒下来。
又或者这是希莱克大公的指示，有什么企图，必须要将李斯特带到阿彭多。
但是这和水路旱道有什么联系？走旱道反而更慢。
按照更改行进路线的老套路，难道要刺杀自己？
不会，自己没钱没势，在城堡里下个毒别人也只会当成病发身亡。
至于最后的诡异低语，首先排除对暗号的可能性，不然双方早就握手言欢，高喊“达瓦里氏”了。
再者两人身份有别，平时接触不多，突然来这么一手，完全摸不着头脑。
看来利维出于未知目的，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改变了行进路线，并且对自己进行了某种试探。
自己应该没有安全隐患，但还是要小心谨慎，静观其变。
唉，情报太少。李长陵烦躁的站起身，把脑袋伸出窗户，大口呼吸。
此时窗外“渔家女阿雅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剧台上剧团人员正在更换道具，收捡财物。
吱呀~房门被打开了，心事重重的李长陵吓了一跳，脚步一滑，差点没一头从窗口栽下去。
他转过身，看到了端着餐盘的吉尔德，怒上心头：
“怎么又是你！”
“叫送晚饭来这里。。。”
“你一个车夫，一天到晚，又当看护又做侍者，不能干干正事？”
“我干正事了啊。。。我刚喂完马，去厨房放饮具，厨娘拉着我让我帮她送一下，她说她脚崴了！”
李长陵咬牙切齿，面色阴森的看着一脸无辜能说会道的吉尔德：
“什么脚崴了，是怕我发了疯病咬她们吧。端过来！”
吉尔德小心翼翼的用手肘关上房门，走上前来，把餐盘放到木桌上，摆正了椅子，服侍小爵爷坐下。
李长陵看了眼餐盘：两大块煎肉，四五片面包，一碟蜂蜜奶油混合物，一罐黏糊糊的红黑物体，一大杯温奶。太简陋了！不过分量还行，肚饿难耐，填饱肚子再说。
他端起杯子，大口的吞咽。
一旁吉尔德则小声安慰：“爵爷不要太过担心，那个癔症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长陵斜睨了他一眼，“你又知道？”
“前两年我去暑伊城看儿子，他们作坊里就有一个，我亲眼见到他发病的！”
“哦？”李长陵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前两年我去暑伊城看儿子，他们作坊里就有一个，我亲眼见到他发病的！”
“没啦？我让你仔细讲讲，前因后果，具体情况！”
“哦！我那个，有个老相识，早年我们组了个马队，帮商队跑货。把暑伊的糖、水果、布料啥的运到伊拉特和锋堡（注9），再从那边运盐巴鱼干到王国南部去卖，最后再把粮食运回来，就这样一路都有活，挺好。。。”
李长陵诧异的看了眼吉尔德，没想到马倌以前竟然还是个运输业大佬，而且企业规模还不小。
虽然跑题跑远了，但自己左右也无事，权当个故事听听，佐个餐。
“后来有一年，我们刚从王国南边回来，半路上碰到好多人，说西边打仗啦，锋堡的兵把路全封啦。当时我们觉得应该没事，大半货就是锋堡的，运的又是粮食，就硬着头皮去了。到了果然没事，交了货，没想到走的时候被扣下了，说我们是间谍，意图资敌。然后就把剩下的粮食全没收，马车牲口也征用了，把我们给关了起来。没有办法，我们掏光了身上的钱，贿赂了狱卒去找本地相熟的商人求援，结果他们早跑光了。只能等啊等啊，每天都怕，最后等了七八个月，来了个长官，把我们放出来。跟我们讲，冤枉我们了，锋堡欢迎我们继续来做生意，发了几个格劳就把我们放了。我们哪里敢多待，更没想要补偿，一直逃到雷穆哈境内才知道仗打完了。。。布莱姆是个光棍，去暑伊投靠自己哥哥，我回到伊拉特，才知道之前那批粮食的货主找上门来要赔偿。我妻子只好把房子抵给他们，还不够，又听别人讲我死掉了，就跳了湖。。”
说到这，吉尔德神情低落，双眼失神。
看来自己不经意间戳到了他的心坎上，李长陵放下餐具，暗叹口气，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从前同样是奔波之人，后来同样是天人永隔。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轻声说：
“坐下吧，坐下说。”
吉尔德没有推辞，低声道了谢，缓缓坐到椅子上。
过了一会，他才打起精神，继续说道：
“当时我儿子还小，债主们没有继续纠缠，邻居给他找了个渔港的活，勉强活了下来。再到后来，我找到儿子，靠打零工、给人养马糊口，每个月还能攒点钱还债。直到前几年，布莱姆来伊拉特看我，才知道这件事，他出了一笔钱，把债还清了。又问我想不想再组个马队，走之前的路跑货，他出钱，被我拒绝了，但让他把我儿子带走了，去暑伊找个好活，涨涨见识。。。哦，前两年我去暑伊城看我儿子，他们作坊里就有一个，我亲眼见到他发病的！症状和爵爷您一样。我当时吓坏了，但附近的人都说没事，讲那小子平时就不太聪明，发病了捆起来就行了，他祖母也一样，有时会发病，不过已经活到六十多岁了。”
注7：伊拉特，雷穆哈公国首府。
注8：伴河，大陆第一大河，水道宽阔，交通南北。
注9：锋堡，侯爵独立领瑞悲灵西境堡垒，接壤雷穆哈公国与艾伊巴哈勒王国，产盐区。
敲门声响起。
李长陵有些紧张，这是苏醒以来的第一个考验，利维人老成精，可不像吉尔德那么好糊弄。
“请进。”一如既往的礼貌有加。
利维推开门走进来，看到李斯特小爵爷穿着一身睡衣，竟然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眼神也似乎灵动有神，不像以往那般呆滞。
他左眉微微一挑，连着耳朵也轻轻动了一下。随即行礼问安：
“爵爷身体怎么样了？”
“很好。”
“一天没进食，要不要厨房送点食物？”
“要的，我才觉得好饿！”
“嗯。。。明天我们可能不再向前。。。要调转方向回伊拉特（注7）了。”
“为什么？！”李长陵一惊，脱口问道，随即就后悔了，小贵族是不会问问题的。
利维平静回答道：“阿彭多学会之前表示过，如果爵爷五年内不发病，学院可以考虑接受你的入学，但现在，就算继续向前。。。”
什么狗屁学会这么霸道，敢歧视病患？
等本爵爷写出本初中物理，拍在你们脸上！
等等，不对啊！掉头回伊拉特，混吃等死。继续往前去阿彭多，天天向上？
呵呵。
李长陵看了看眼前的利维，总觉得这老小子不太对劲，面无表情但又像透露着一股邪笑，好像发现了什么，决定给他来个反套路。
“那我们就回去吧。”
果然，利维脸上闪现出一瞬的错愕，旋即恢复正常。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爵爷不必担心，我已经和伦德学士商量过了，全当没发生过，继续向前！”
我没担心，我是真的不想去！
“骗人不好吧，以后我要是再发疯怎么办？”
利维好似没听到，继续问道：“后面爵爷要走水路，还是旱道？”
李长陵一阵无语，但随即警惕起来，利维平时可没这么啰嗦。
“之前怎么安排的，按照计划来。”
“那便是走旱道了，爵爷还有什么吩咐？”
“啊？哦，没有了。。。吃的。”
利维点点头，却不离开，只是盯着李长陵一言不发。
李长陵被他盯的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就算我对答不太正常，你奇怪也就奇怪，不至于这么盯着我看吧，难道你是穿越稽查大队的？
正要开口之际，就看到利维缓缓倾下身，凑近了，低声说道：
“向前！向前！”
李长陵睁大双眼，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哼了一句：“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当然，是用通用语。
利维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盯着李长陵。
锐利的目光之下，李长陵觉得莫名恐慌，渐渐又恼羞成怒，想要大声斥责利维。
“失礼。”此时利维终于结束了审视，直起身子。“我会让厨房送些食物过来，爵爷用完后早点休息，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出发。”
他神情放松，微微行礼，背着手出了房间。
虽然那句歌词有些让他耳目一新的感觉，但不在此次观察范围之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莫名其妙！”心有余悸的长出一口气，李长陵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你这个怂货！换成我，早就一铁拳铲到老头子脸上了！”
他右手食指顶着左手掌心，恨恨说道。
至于他口中的那个‘你’，现在怕是飘在万里星空之上，在冲自己吐口水。
大获全胜后心满意足的李长陵暂时放下了羞耻，分析起刚才的对话与诡异情形。
首先，维利与伦德约定一起瞒下疫病发作的事实，继续前往阿彭多。
先不说维利，他太不正常了，要结合前后，整体分析。
但伦德为什么也会同意？自己和他没有什么交情，日常的教学也只是按部就班、敷衍了事而已。
嗯，伦德在雷穆哈公国担任城堡学士已经长达六年了，而公爵子嗣现在均已亚成年。
按照惯例，他将会卸任城堡学士，回到阿彭多向学会述职。
经过考察，他可能会进入教授院，继续研究学术，在阿彭多高级学院任教或担任文职；或者加入执事院，参与学城内外事务管理，可能有朝一日会被某个大贵族看中，步入政坛。
如果自己返回伊拉特，伦德势必要一起返回，再来一个六年，甚至更久。
大陆人口众多，学会事务繁忙，是不会在乎他一个小学士的。
这样看来，一个风险不大的谎言，可以保证自己的远大前途不受影响。
而就算到了阿彭多，李长陵身体有变，有着城堡大管家的背书，学会也只能自认倒霉，与他无关。
这个解释可以说得通。
第二点，利维说按之前的计划，走旱道前往阿彭多。
要知道，李长陵一行在雷穆哈公国东境上的这个小镇子呆了三天，目的就是为了会和后面的双胞胎，去往小镇南边的渡口，延伴河（注8）水道，横穿圣塔尔王国南方，最后抵达阿彭多。
更改为旱道虽然路程短，但哪有水路来的方便快捷？这明显是不合理的，利维在撒谎，他临时更改了计划。
最后一点，就是那句离奇的“向前、向前”。
总之，归纳来说，伦德该是个自私自利的钻营小人。
而利维就复杂的多，他作为城堡大管家，公爵心腹，本该立刻向公爵报告突发情况，原地待命，而一天的时间根本完不成请示、回复，他是自作主张隐瞒下来。
又或者这是希莱克大公的指示，有什么企图，必须要将李斯特带到阿彭多。
但是这和水路旱道有什么联系？走旱道反而更慢。
按照更改行进路线的老套路，难道要刺杀自己？
不会，自己没钱没势，在城堡里下个毒别人也只会当成病发身亡。
至于最后的诡异低语，首先排除对暗号的可能性，不然双方早就握手言欢，高喊“达瓦里氏”了。
再者两人身份有别，平时接触不多，突然来这么一手，完全摸不着头脑。
看来利维出于未知目的，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改变了行进路线，并且对自己进行了某种试探。
自己应该没有安全隐患，但还是要小心谨慎，静观其变。
唉，情报太少。李长陵烦躁的站起身，把脑袋伸出窗户，大口呼吸。
此时窗外“渔家女阿雅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剧台上剧团人员正在更换道具，收捡财物。
吱呀~房门被打开了，心事重重的李长陵吓了一跳，脚步一滑，差点没一头从窗口栽下去。
他转过身，看到了端着餐盘的吉尔德，怒上心头：
“怎么又是你！”
“叫送晚饭来这里。。。”
“你一个车夫，一天到晚，又当看护又做侍者，不能干干正事？”
“我干正事了啊。。。我刚喂完马，去厨房放饮具，厨娘拉着我让我帮她送一下，她说她脚崴了！”
李长陵咬牙切齿，面色阴森的看着一脸无辜能说会道的吉尔德：
“什么脚崴了，是怕我发了疯病咬她们吧。端过来！”
吉尔德小心翼翼的用手肘关上房门，走上前来，把餐盘放到木桌上，摆正了椅子，服侍小爵爷坐下。
李长陵看了眼餐盘：两大块煎肉，四五片面包，一碟蜂蜜奶油混合物，一罐黏糊糊的红黑物体，一大杯温奶。太简陋了！不过分量还行，肚饿难耐，填饱肚子再说。
他端起杯子，大口的吞咽。
一旁吉尔德则小声安慰：“爵爷不要太过担心，那个癔症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长陵斜睨了他一眼，“你又知道？”
“前两年我去暑伊城看儿子，他们作坊里就有一个，我亲眼见到他发病的！”
“哦？”李长陵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前两年我去暑伊城看儿子，他们作坊里就有一个，我亲眼见到他发病的！”
“没啦？我让你仔细讲讲，前因后果，具体情况！”
“哦！我那个，有个老相识，早年我们组了个马队，帮商队跑货。把暑伊的糖、水果、布料啥的运到伊拉特和锋堡（注9），再从那边运盐巴鱼干到王国南部去卖，最后再把粮食运回来，就这样一路都有活，挺好。。。”
李长陵诧异的看了眼吉尔德，没想到马倌以前竟然还是个运输业大佬，而且企业规模还不小。
虽然跑题跑远了，但自己左右也无事，权当个故事听听，佐个餐。
“后来有一年，我们刚从王国南边回来，半路上碰到好多人，说西边打仗啦，锋堡的兵把路全封啦。当时我们觉得应该没事，大半货就是锋堡的，运的又是粮食，就硬着头皮去了。到了果然没事，交了货，没想到走的时候被扣下了，说我们是间谍，意图资敌。然后就把剩下的粮食全没收，马车牲口也征用了，把我们给关了起来。没有办法，我们掏光了身上的钱，贿赂了狱卒去找本地相熟的商人求援，结果他们早跑光了。只能等啊等啊，每天都怕，最后等了七八个月，来了个长官，把我们放出来。跟我们讲，冤枉我们了，锋堡欢迎我们继续来做生意，发了几个格劳就把我们放了。我们哪里敢多待，更没想要补偿，一直逃到雷穆哈境内才知道仗打完了。。。布莱姆是个光棍，去暑伊投靠自己哥哥，我回到伊拉特，才知道之前那批粮食的货主找上门来要赔偿。我妻子只好把房子抵给他们，还不够，又听别人讲我死掉了，就跳了湖。。”
说到这，吉尔德神情低落，双眼失神。
看来自己不经意间戳到了他的心坎上，李长陵放下餐具，暗叹口气，生出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从前同样是奔波之人，后来同样是天人永隔。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轻声说：
“坐下吧，坐下说。”
吉尔德没有推辞，低声道了谢，缓缓坐到椅子上。
过了一会，他才打起精神，继续说道：
“当时我儿子还小，债主们没有继续纠缠，邻居给他找了个渔港的活，勉强活了下来。再到后来，我找到儿子，靠打零工、给人养马糊口，每个月还能攒点钱还债。直到前几年，布莱姆来伊拉特看我，才知道这件事，他出了一笔钱，把债还清了。又问我想不想再组个马队，走之前的路跑货，他出钱，被我拒绝了，但让他把我儿子带走了，去暑伊找个好活，涨涨见识。。。哦，前两年我去暑伊城看我儿子，他们作坊里就有一个，我亲眼见到他发病的！症状和爵爷您一样。我当时吓坏了，但附近的人都说没事，讲那小子平时就不太聪明，发病了捆起来就行了，他祖母也一样，有时会发病，不过已经活到六十多岁了。”
注7：伊拉特，雷穆哈公国首府。
注8：伴河，大陆第一大河，水道宽阔，交通南北。
注9：锋堡，侯爵独立领瑞悲灵西境堡垒，接壤雷穆哈公国与艾伊巴哈勒王国，产盐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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