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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冤枉

    这一声声,一句句,字字如雷,惊呆了聂远方、府衙门前之前值班皂吏、四下里数十名百姓!就连贺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那些压制不住的不满开始流露出来。

    伴随着这声断喝,小女孩哭声戛然而止,小手抓住面前这位大人衣服下摆,吓呆住了。

    况钟板着老脸,见下衣被拉住,抬腿就是一脚,将告状的小女孩踢倒在地,转身直奔府衙而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况钟早就想好了要用告状之人来烧。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告状之人居然来的这么快!

    这小女孩的出现很不合理!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受人指使的味道!

    一般人见官如见鬼神无不畏而远之,纵然不畏惧,也不敢抱腿喊冤。

    昨夜水鬼暗访官船,方才脚踏实地,通判聂远方居然请求辞官归隐,此刻又遇上小女孩鸣冤!他已无法忍受这一连串的摸底试探动作。

    早听闻苏州官商勾结沆瀣一气,这种种举动显然是在投石问路,想看看他况钟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跨进门槛时,况钟发现小乔没跟着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只得转过身来。

    见小乔已经将那小姑娘扶起,正在娘里娘气地安抚着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小女孩的悲伤已被恐惧压制住,眼中含泪一言不敢发。

    “本官差点忘了。”况钟抬高嗓门道,“来呀,将这个无病呻吟的刁民给我拿下,关进大牢。”

    门前四个皂吏一听,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知道况钟是在命令他们。他们平日里虽恶,却还没恶到无缘无故去捉拿小朋友的地步呢!再说了,这位大人您来之前也先不了解了解前任太守陆成功是怎么死的?

    他们四个在府衙干了多年,深知在苏州当差想长久必须行走在善与恶之间,当好人得罪恶人,恶人当不好会得罪那些爱多管闲事抱打不平的“侠义之士”。凡是以善恶标榜自己的人最后无不是竖着来,横着被埋进土里。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拿下?”况钟怒斥四个皂吏。

    四门卫一听,又一次交换了个眼光,最终出动了一个大胡子。

    大胡子迈着身家五十万两白银级别富翁才有的步伐,大摇大摆地冲小女孩走去。来到近前,一把将那小姑娘抓在腰间,直奔府衙后大牢而去。

    贺娇没有阻拦,他已对况钟失望透顶,着实无法理解这位的举动,在心里已认定这一次皇上是瞎了眼,将苏州托付给了错误的人,让一个做一村里长都费劲的人做了太守。

    况钟从贺娇脸上也看出了失望,对于一个年轻气盛的人,会出现这种情绪也很正常,他并不在意,这货跟了他也快半年了,二人虽无工作之外的任何交集往来,却也算合得来。

    这个受人指使的小姑娘被这样关进牢房,对他和她而言都有利好,至少目前如此。

    这时,聂远方一瘸一拐地来到况钟近前,老人好几次欲言又止,完全没注意门前其他三个皂吏正带着三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注视着他手里的拐杖和半弯的右腿。

    况钟用余光注意到了皂吏们的表情变化,以及他们关注的点,已然可以断定这位老通判是在装瘸,心里端地吃了一惊:这只老狐狸适才演的真是毫无破绽,让本官都动了恻隐之心。

    这时,聂远方建议由自己带况钟先去熟悉一下府衙。

    “不必了,本太守赶了十天水路,饥渴交加,只想吃饱后睡上一觉。去通知伙房造饭,待同知任意等官吏到了,一同吃饭喝酒。”况钟手里有一份合衙上下大小职员的名单,早已知晓这些人的名字,说完喊贺娇,“小乔,我们走。”

    贺娇冷笑一声,点指况钟道:“我贺娇真是瞎了双眼才追随你,我要去内阁揭穿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就等着被罢官法办吧!”

    况钟发出一声长叹。贺娇是他的心腹,对他十分了解,这位出身锦衣卫,隶属宣宗直统,从来不存在质疑质疑上官的任何决定的勇气,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贺娇。至于此人何时易容改貌来他身旁卧底,况钟猜测应该是发生昨夜贺娇听声离开船舱那一小段时间。

    “小乔,你!”况钟不解,问道,“本官待你亲如兄弟,你何故如此?”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居然连一个小女孩都容不下,不闻不问将抓人大牢,这世间岂有此理?!若不念及你我交情,今日便教你死在你贺爷刀下!”贺娇怒不可遏。

    况钟急了,一路小跑到小乔面前低三下四道:“兄弟,别说这样的话。你是本官的护卫,你走了,谁保护我?你说,要本官怎么做,你才肯继续留下?”

    况钟低三下四的声音并不低,在场的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况钟这态度让贺娇显得比较满意,说道:“立刻升堂问案,为那小姑娘申冤!”

    况钟佯装为难,擦汗不止,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贺娇:“兄弟,咱们吃完饭再审问可不可以?”

    “不行,万一你喝醉了,该当如何?”贺娇高声叫嚷着。

    “不会的,本官从不喝酒。”况钟将脸伸到贺娇能看到的位置,为贺娇展示一番自己的厚脸皮。

    “是吗?我以前可是经常听到尚书大人夸你是海量啊!”贺娇揭穿况钟。

    “既然知道本官是海量,又何必怕本官饮酒误事呢?兄弟,本官实在肚饿难忍,饿着肚子如何能审好案?”

    “我要你非审不可!”贺娇突然粗声粗气地说。

    “好!只要兄弟你不走,本官我审了便是。”况钟淡然一笑,缓缓转过身,没好气地喊叫道:“传令,升堂!”四个字里透着被逼无奈。

    一听要升堂,聂远方急了,在府衙门前喊叫道:“大人,府中上下都在驿站等待迎接大人,恐怕无法升堂啊!”

    “哦,什么时候能回来?”况钟问聂远方。

    “如果大人不派人去通知的话,他们恐怕得明天早晨才会回来。”聂远方说完命令一个守门皂吏去驿站通知其他大人。

    “原来如此。”况钟回头看向小乔,建议道:“兄弟,等诸位大人到了马上审,如何?”

    “何必麻烦,有聂通判,有你,有我,已经足够!要其他人做什么,就这样审!”贺娇一心只想让况钟为小姑娘申冤,自以为自己可以拿捏况钟。

    这时,大胡子皂吏归来复命,说已经将小姑娘下狱。

    “本太守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况钟问大胡子。

    “回大人的话,卑职黄泥鳅!”

    “泥鳅之泥鳅?”

    “呃…是的,大人。”

    “好名字!一听名字,便知你处事干练圆滑。”况钟赞叹道,“我要将升职你为苏州府衙带刀校尉,给个六品。”

    “啊?”黄泥鳅吃惊不小,“府中无此官职呀,大人。”

    聂远方也附和道:“是啊,大人,此举势必要乱了州衙规制!”

    “我有便宜行事密旨在手,违令者,斩!”况钟说完,冲聂远方做了个刀切手势,回头看着黄泥鳅说,“本太守的带刀校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