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了，落下了好多，在山顶那条通往求学的路上

    我在这头，学校在那头，中间隔着一个山顶，那里有一条通往求学的路。

    山是山顶的山，顶是山顶的顶，我住山顶，学校在山底。

    每天我都要背上破破烂烂的书包翻过山去到另一边，包里有煎饼和咸菜条或者大葱、大蒜，这就是中午饭，陶瓷缸子盛着开水一起咽下。放学再从沟底翻过山回家，感觉山有万丈高，对于小小的我来说。

    山，很有压迫感，因为高大、难走，对于小小的我很吃力。

    下雨天，是最讨厌它的日子，黄泥巴出溜滑。下山时不停摔跤，弄一身泥，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泥腿子。上山时走不动，走上去就滑下来，不得不技巧性的把住路边的荆条或野草接力，或者蹦蹦跳跳踩上路边的碎石勉强爬上去。

    下雨的季节脚上穿的多是塑料凉鞋，那种只有几条袋子的一体式凉鞋。

    每当下雨天就会有各种糗事发生。由于用力过猛，脚趾头卡在鞋子外面是常有的事，有趣的是到学校脚趾头还拿不出来，不管是大脚趾还是小脚趾，甚至是半个脚露在外面都是常事，谁也不笑谁。

    更可怕的是把鞋带撑断，撑断了只能当做趿拉板来穿，有时候聪明的就地取材路边折几根桑树枝子或榆树枝子把断掉的部分再连起来临时穿着，变成名副其实的草鞋。

    烂掉的鞋子没有人扔掉，因为每个家里都有一个能工巧匠可以修理。火钩放到炉子里烧红，一只手拿着鞋子，一只手拿着火钩，对齐断开的部分，滋溜一声就成了，想来在城里人看来我们是真会玩。

    除了下雨天，冬天也是很讨厌的。山里风大，漫天雪花随风落下，大地一片白茫茫，遮盖了眼前的一切，包括路。

    踩在硬硬的已结冰的地上，混合着刚跌落的雪，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声音。小小的我们走过的地方留下浅浅的脚印，指向家的方向。爬山的时候最累，鞋不防滑，只能扒着路边的野草和荆条，即便是这样也会经常滑下去又爬上去。

    哪有爷娘不疼娃。每当下雪天爷娘、婶子叔、大爷大娘们都会陆陆续续出现在我们回家的路上，看着我们冻的红扑扑的脸露出笑，温暖有力的手儿互相牵着消失在视线中。

    大山也不是全无乐趣，挖泉子、占泉子是其中之一。

    每当下雨天，路边就会涌现很多泉眼，一汩汩清水，从地下冒出来，大家各凭本事占，被大点的占走是常事，这也是一种传统。大家把占到的泉子用石头和泥巴围起来，放学的时候就可以喝到凉凉的、甜甜的山泉水。

    山泉水经常有股羊膻味，那应该是放羊人经过的时候饮羊了，附近还有不少黑黑不规则的椭圆形羊粪蛋，犹记得济南来的两个哥哥把它们当做吃食的画面。

    下雨天挖泉子是一种乐趣，冬天跳沿墙是另一个乐趣。

    沿墙很高，最高的有三四米高。年岁很久，久到比我，甚至比我父亲年纪还大。

    下雪天，雪随风飘，遇到障碍就落下，厚厚的堆积在沿墙下。调皮如我一样的男孩子们比着一个个的跳下，小小的人儿淹没在雪里，全然忘记了雪已经灌到裤腿里，小手一个个的也红彤彤的。

    湿了的衣服不仅难受，回家也少不了一顿揍，揍完了再爱惜的握住手、捂起脸给我温暖。

    一晃几十年，这样的日子再也没有，全都落在了那条走了无数遍依然泥泞难走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