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起锚
“不用做饭，等我回来”。
岛台上除了字条还有已经冷了的早点，冰箱里只有鸡蛋和牛奶，她想做也做不了。
她的生物钟慢了两个小时，梦见她能飞，在城市上空翱翔，心想着自己也是与众不同的人了。
压字条的小石龟昂首看着她，一眨不眨。
吃完饭她像个幽灵在别墅里游荡，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体味着他外婆的孤独。
他像是在琴房躺椅上过的夜，和琴房相连的书房带卫生间，里面洗护用品俱全。躺椅边的地上一摞翻了又翻的乐谱，工作台上有本摊开的布八，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和标注，边上一沓谱纸上布满了“鬼画符”。书架上还有乐谱，再就是唱片，LP、CD、SACD，百十来张，交响乐居多。音响上有张像是非公开发行的内部盘，封面上印着德文，布鲁克纳第八交响曲，1944年10月8日富特文格勒指挥柏林爱乐。盒里没碟，她试着打开了音响，voila，一个不得志的天才在希望和绝望间的挣扎。对她这种外行来说光听最好的版本不够还得听不那么好的，只有听了不那么好的她才会知道原来一部作品没有说就该这么演的，她感受到的自然并非理所当然，她收获的感动那种醍醐灌顶的震撼全拜功力所赐。布八可以干涩也可以醇厚，可以味同嚼蜡也可以余音绕梁，脑中（走调地）回荡着旋律，她坐在钢琴前呆望着落地窗外的院子，“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和学步的孩子……”
下午一点二十三分左右他回来了，她正在书房看帕蒂·史密斯的《猴年》，他没喊“我回来了”，她听见声音自己走了出去。他在厨房洗手，岛台上放着一个鼓鼓的超市塑料袋。
他看了她一眼说：“我做点意面，很快。”
“我帮你。”
“不用。”
“下午去看你外婆吗？”
“下午我还要录音。”
“录什么？”
“电影配乐。”
“我听了机子里的碟，新发现的音源？”
“指挥存疑。”
“音效还不错，没那么多咳嗽声。”
“音效无所谓。”
“你在作曲吗？我看桌上有手稿。”
“改编。”
“布八？”
“第三乐章。”
“改成钢琴曲？”
“我只会弹钢琴。”
他既要下面又要洗菜还得切肉没工夫和她说话。她回到书房，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把手机里讲解、活动、宣传、接待四个志愿者小组的工作总结整合到一起再加上她自己掌握的情况和切身感受大概完成了志愿者总结表彰大会的发言稿。又过去了小一刻钟，他还是没喊“吃饭了”。她又走进厨房，没有她离开时的“忙碌”，灶头熄了火，洋葱切了一半被扔在砧板上，他坐在餐桌边两手捂着脸。
“我来做吧。”她说。
他拿开手摊在桌上，看着她像认输了，又像在求助。
“怎么了？”她问。
“你不是真的爱我。”
“怎么样算真的爱你？”
“不是现在这样。”
“别给自己找借口。”
他无望地摇摇头，“不是借口。”
“直接说你想结束了。”
“我不能只想着自己。”
“你不能忍受事情没按你想的发展，如果我妈不反对，如果我和你私奔，我们就能在你还想结婚的时候把婚结了，你就能向自己证明你爱我。”
“我知道我爱你。”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会等。”
“我可以等，但我能等来什么？”他乞求道，“为什么不承认你不爱我？”
“我不爱你。”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套房子给你，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你已经给了我很多。”
他不说话，她把背包从书房拿了过来，他抬起头看着她。她从包里拿出三天前做的兔子放在桌上说：“一号下午做的，那天是手工劳动没有少儿剧场，没人要我帮忙，我怕你在明城无聊想让你回来骗你的。”
他注视着兔子，长耳朵长腿，红衣红鞋，简单但不难看，至少她这么认为。
“我不无聊。”他说。
“我知道错了。”
“你就是想让我走。”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
他站了起来对她说：“外婆要我做乌龟。”
“不要就扔了吧，我走了。”
“如果你真想走的话。”
她伸手替他弄平了也许是被风吹乱的一小撮头发，希望他不是顶着它完成了上午的录音。这撮直立的头发让他显得很滑稽，很普通，也很无助，它让她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走。
岛台上除了字条还有已经冷了的早点，冰箱里只有鸡蛋和牛奶，她想做也做不了。
她的生物钟慢了两个小时，梦见她能飞，在城市上空翱翔，心想着自己也是与众不同的人了。
压字条的小石龟昂首看着她，一眨不眨。
吃完饭她像个幽灵在别墅里游荡，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体味着他外婆的孤独。
他像是在琴房躺椅上过的夜，和琴房相连的书房带卫生间，里面洗护用品俱全。躺椅边的地上一摞翻了又翻的乐谱，工作台上有本摊开的布八，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和标注，边上一沓谱纸上布满了“鬼画符”。书架上还有乐谱，再就是唱片，LP、CD、SACD，百十来张，交响乐居多。音响上有张像是非公开发行的内部盘，封面上印着德文，布鲁克纳第八交响曲，1944年10月8日富特文格勒指挥柏林爱乐。盒里没碟，她试着打开了音响，voila，一个不得志的天才在希望和绝望间的挣扎。对她这种外行来说光听最好的版本不够还得听不那么好的，只有听了不那么好的她才会知道原来一部作品没有说就该这么演的，她感受到的自然并非理所当然，她收获的感动那种醍醐灌顶的震撼全拜功力所赐。布八可以干涩也可以醇厚，可以味同嚼蜡也可以余音绕梁，脑中（走调地）回荡着旋律，她坐在钢琴前呆望着落地窗外的院子，“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和学步的孩子……”
下午一点二十三分左右他回来了，她正在书房看帕蒂·史密斯的《猴年》，他没喊“我回来了”，她听见声音自己走了出去。他在厨房洗手，岛台上放着一个鼓鼓的超市塑料袋。
他看了她一眼说：“我做点意面，很快。”
“我帮你。”
“不用。”
“下午去看你外婆吗？”
“下午我还要录音。”
“录什么？”
“电影配乐。”
“我听了机子里的碟，新发现的音源？”
“指挥存疑。”
“音效还不错，没那么多咳嗽声。”
“音效无所谓。”
“你在作曲吗？我看桌上有手稿。”
“改编。”
“布八？”
“第三乐章。”
“改成钢琴曲？”
“我只会弹钢琴。”
他既要下面又要洗菜还得切肉没工夫和她说话。她回到书房，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把手机里讲解、活动、宣传、接待四个志愿者小组的工作总结整合到一起再加上她自己掌握的情况和切身感受大概完成了志愿者总结表彰大会的发言稿。又过去了小一刻钟，他还是没喊“吃饭了”。她又走进厨房，没有她离开时的“忙碌”，灶头熄了火，洋葱切了一半被扔在砧板上，他坐在餐桌边两手捂着脸。
“我来做吧。”她说。
他拿开手摊在桌上，看着她像认输了，又像在求助。
“怎么了？”她问。
“你不是真的爱我。”
“怎么样算真的爱你？”
“不是现在这样。”
“别给自己找借口。”
他无望地摇摇头，“不是借口。”
“直接说你想结束了。”
“我不能只想着自己。”
“你不能忍受事情没按你想的发展，如果我妈不反对，如果我和你私奔，我们就能在你还想结婚的时候把婚结了，你就能向自己证明你爱我。”
“我知道我爱你。”
“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会等。”
“我可以等，但我能等来什么？”他乞求道，“为什么不承认你不爱我？”
“我不爱你。”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套房子给你，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你已经给了我很多。”
他不说话，她把背包从书房拿了过来，他抬起头看着她。她从包里拿出三天前做的兔子放在桌上说：“一号下午做的，那天是手工劳动没有少儿剧场，没人要我帮忙，我怕你在明城无聊想让你回来骗你的。”
他注视着兔子，长耳朵长腿，红衣红鞋，简单但不难看，至少她这么认为。
“我不无聊。”他说。
“我知道错了。”
“你就是想让我走。”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
他站了起来对她说：“外婆要我做乌龟。”
“不要就扔了吧，我走了。”
“如果你真想走的话。”
她伸手替他弄平了也许是被风吹乱的一小撮头发，希望他不是顶着它完成了上午的录音。这撮直立的头发让他显得很滑稽，很普通，也很无助，它让她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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