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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世间多苦难 为母当刚强

    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阿姐,徐瑾辰被拧的龇牙咧嘴,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反倒是李沐婉赶紧急声辩解道:“少将军,非是辰哥儿故意惹祸,实在是有恶徒在集市纵马踏入,辰哥儿挺身救人,还被恶徒嘲弄。我与辰哥儿气不过,才与他起了冲突。”

    徐瑾瑜闻言更是生气,松手怒道:“小婉,我让你跟着阿弟,就是让你盯着他以免惹祸。没想到真惹了事端,你不拦着他,还跟他一起胡闹!”

    “少将军我们哪有胡闹,明明是那陈...陈不是东西闹市纵马在先,我们救人有什么错!”李沐婉委屈道。

    徐瑾瑜听李沐婉的辩解先是一愣,而后更厉声道:“什么陈不是东西,是陈非冬!这名字出自汉乐府诗《日出入》,‘秋非我秋,冬非我冬’,前两日刚教过你,你这么快就忘了?”

    徐瑾辰见李沐婉转眼就被骂的眼含泪光,知道她也是个不顶用的,赶忙认怂承认错道:“阿姐,今后我和小婉一定谨言慎行,绝不不再惹祸端。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今日之事啊。”

    徐瑾瑜见弟弟认错态度良好,今日也确实是事出有因,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只能轻叹一口气无奈问道:“你到底将那陈府公子伤的多重?”

    “那纨绔的脸上倒是应该受伤不重,不过临走前我含愤踢了他两脚,应是伤到了他的传宗接代的根本。”天塌了还得高个顶,徐瑾辰干脆把黑锅扣自己头上,并未把李沐婉供出去。

    徐瑾瑜闻言愣了一下,本想再责怪徐瑾辰不知轻重,不看他也是一脸后怕,想必是知错了,便轻叹一口气:

    “这事确实是有些麻烦了,我曾听闻陈非冬是陈中书夫人所生的唯一嫡子,从小就备受陈中书宠爱,所以性格跋扈的紧。好在这次陈非冬当街纵马,有错在先,我下午先去拜访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只要请他愿意居中调和,那陈中书也只能罢手。”

    李沐婉见徐瑾瑜眨眼已经想出办法,马上雨过天晴,高兴称呼也变了:“大姐儿我就知道你是有主意的,今后我定好好看着辰哥儿不让他再闯祸。”

    徐瑾辰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大树底下好乘凉,长姐虽然严厉,但也护短,实在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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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过后,徐瑾辰正想回卧房梳理一下这世的记忆,却被准备出门的徐瑾瑜叫住问道:“阿弟,两年不见,你的武艺可有长进?”

    趁着与徐瑾瑜一起对坐吃饭,徐瑾辰也逐渐适应与姐姐的相处,听到这个问题,不由暗暗头疼。

    近两年姐姐徐瑾瑜来上京游学,振武侯徐纵意忙于军政事务,唯一能管束小侯爷的侯夫人又心疼儿子辛苦。在无人管束的情况下,徐瑾辰习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毫无寸进。

    预感不妙的徐瑾辰避重就轻道:“阿姐,武学一道确是艰难,近日我已觉快要找到入微境的诀窍了。”

    徐瑾瑜蹙眉道:“阿弟你的武道天赋虽不甚出众,但自幼有侯府的秘药辅助,我来京之时你离入微之境已经不远,为何现在还未入境?”

    徐瑾辰此时更是尴尬,只能连声道:“快突破了,快突破了。”

    “出门拜访暂且不急于一时,你先随我去演武场,让我看看你如今到底有几分功夫。”徐瑾瑜军旅之气颇重,见徐瑾辰含糊其辞,目光躲闪,顿感不妙,准备干脆先亲自考校一番,当先就带徐瑾辰就往侯府演武场走。

    “阿姐,我今日在集市遭陈府侍卫重伤,你今日又要拜访长辈,时机着实不适合,你看改日指点我如何?”

    徐瑾辰这下可是彻底慌了神,他的这位阿姐虽然刚刚二十岁,但武道天赋卓绝,又经边塞磨砺,早早就踏入了唯识境,一身气势比他前世的报社社长都强,实在让他提不起反抗之意。

    看前面带路的徐瑾瑜沉默不答,徐瑾辰也无可奈何,只能像个鹌鹑一样,怯怯跟在身后。

    不过这次或许老天都不忍徐瑾辰继续走霉运,还未到演武场,侯府的管家徐大为便前来禀告:“小侯爷,侯府外有一对母女求见。”

    徐瑾辰精神一振,忙问道:“是为何求见?”

    徐管家躬身答道:“那妇人言称上午小侯爷在集市救了她的女儿,特前来侯府道谢。”

    徐瑾辰内心窃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阿姐,我得先去见见那对母女,今日实在不便不与你演武了。”

    徐瑾瑜肃颜道:“阿弟,今日之事未出人命,便有周旋余地。弓马武艺方是我边镇武家的立身之本,此乃长远计,你可切莫懈怠。”

    “阿姐你没来上京便已踏入武道第二境唯识境,如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要跟我这还没入境的武夫比试,你干脆直接打死我算逑。”徐瑾辰见今日躲不过去,干脆耍起无赖。

    “你这个怠惫货!”看着这个耍无赖的弟弟,徐瑾瑜怒道:“习武哪有不辛苦的,如你这副样子,何日才能在武道有所精进?从今日起,每日早、晚一个时辰,你都莫想偷懒,我来监督你习武。”

    “阿姐,习武之事非一日之功,让客人久等可不是我侯府待客之道,我先去前厅见客。”见徐瑾瑜生气,徐瑾辰立马怂了,抱着能拖一时是一时的心态,灰溜溜向前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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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走到前厅,徐瑾辰就看到一对粗布麻衫,但衣衫整洁的两母女站在前厅门前。

    那身为母亲的妇人乍看依稀有几分颜色,细看却明显饱受生活苦楚,腰背微有些佝偻,手指更是明显肿得厉害。

    或是没想到今日能直入侯府,妇人局促的连头都不敢抬,而今日被徐瑾辰救起的那个小女孩,看身量也就十岁左右,却不显怯场,一双眼眸炯炯有神,左顾右盼,看什么都新奇。

    小女孩看到徐瑾辰更是高兴,指着徐瑾辰忙喊:“阿娘快看,就是那个哥哥今日救我。”

    那妇人此时瞧见徐瑾辰前来,拘谨的拉着女儿低声道:“阿离莫要无礼,这位贵人是要叫小侯爷的。”

    然后拉着小女孩跪下,颤声道:“奴家上午向集市街坊邻里打听,才听说是小侯爷救我小女,今日上门特送上些微薄礼。大恩难谢,唯有来生衔草结环以报。”

    边说那妇人将身边的篮子捧起,里面盛放二十余枚鸡蛋。

    徐瑾辰看着篮里的鸡蛋,估计都是她们平时积攒,连自己都舍不得吃。

    便赶忙退回那妇人怀中,并将其拉起道:“快快坐下,我家没有那些世家豪族的礼数讲究。今日救人也是顺手为之,不求回报,这些鸡蛋你们还是带回换些油盐米醋吧。”

    那妇人听闻,连道不敢,却是拗不过徐瑾辰,被他请入前厅入座。

    待那母女局促坐在前厅椅子上,徐瑾辰便落座问道:“敢问娘子如何称呼,如今靠何营生?”

    那妇人低声回道:“奴家刘李氏,如今正在温柔坊靠浆洗衣物为生。”

    徐瑾辰闻言一愣,因为温柔坊乃是上京有名的青楼聚集之所,秦楼楚馆,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正经人少有在此地生活,不过便不由奇怪问道:“为何会选择在这里生活?”

    那妇人并无尴尬之色,坦然答道:“上京居,大不易,温柔坊烟花女子颇多,在此浣洗衣物收入颇丰,还方便让奴家带孩子。”

    徐瑾辰更是好奇,这个朝代不比现代,妇人婚后少有抛头露面,便继续问:“那你的丈夫在哪儿?作何营生?”

    听闻这个问题,妇人却是神情突然低落起来:“我家良人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徐瑾辰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下意识的嘀咕了一下。

    妇人神情更是低落:“我家良人本是朔北振武军选锋营军士,开元四年追随振武侯爷远击突厥,战死于军阵中。”

    没想到竟戳到别人伤心事,关键还跟自己的亲爹有关系,徐瑾辰顿感尴尬,赶紧转移话题:“那你女儿今年多大了?”

    妇人身边的阿离此时马上插嘴答道:“哥哥,我今年已经十岁了。”

    徐瑾辰心中默算,不由惊呼:“那岂不是孩子刚出生不久你丈夫便去世了!”

    看着那妇人神情愈发难过,徐瑾辰赶紧发挥了前世记者的十成功力,又转移话题问道:“选锋营乃是由我镇北军最精锐的军士组成,若战死抚恤颇为优厚,如今娘子生活如此困苦,莫非抚恤被军中贪墨了?”

    那妇人强颜欢笑道:“良人战死后大半个月,婆婆领到军中发放抚恤,便把我和小女赶出门了。”

    徐瑾辰感觉自己三观都要炸裂,惊怒问道:“赶出门了?她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不要了吗?”

    此时那妇人眼中已有泪光,悲切道:“延续香火向来只有儿子,女儿不算的。”

    阿离见母亲悲戚,忙抱紧她,边轻拍边安慰她道:“她不要我们,我也不认她!我只认阿娘。”

    一向能言善辩的徐瑾辰,此刻真觉众生皆苦,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说:“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妇人重新振奋了精神答道:“这有何苦,我还尚且年轻,此时不吃苦何时吃苦。只是苦了我的孩儿,刚来上京时孩子尚且年幼,孤身一人在上京求活,经常顾不上她。幸而她也乖巧,如今渐已长大,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此刻徐瑾辰对妇人的经历愈发好奇,问道:“听你所言也不是上京人士,为何来上京讨生活啊?”

    那妇人答道:“被婆家赶出时我尚且年轻,爹娘为我未来计,想将我孩儿送予他人,让我改嫁。爹娘他们是为自己女儿计,我是感恩的,但我也心疼我的女儿啊。我既然生她,自然有责任将她抚养长大!”那妇人此刻轻抚女儿脑袋,坚定的说。

    徐瑾辰大为动容道:“为母则刚,此言诚不虚也!”

    那妇人笑道:“每个娘亲都是如此,小侯爷是做大事的,不懂我等女子心思。”

    没想到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就能遇到这样一位坚韧的母亲,徐瑾辰职业习惯发作,忍不住又与她多聊了一会儿。

    原来这妇人父母原也是上京人士,在她六岁那年便因故离开上京,前往朔州投靠亲人,所以在她离家之后,也又重新返回这个她幼年熟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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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闲聊不觉夕阳西下,徐瑾辰将这对母女送到侯府前。眼看她们将要离开,忍不住问了个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你可曾怨我父亲带你丈夫前往战场而战死?”

    妇人闻言挺直腰杆,满脸荣耀的郑重答道,“小侯爷何出此言?我家良人不是为一家一姓而亡,乃是为国战死。他生前曾言:为国死战,无愧天地,无愧先祖,无上荣耀。”

    说完便万福行礼,带着女儿离开,逐渐消失在夕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