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绿星星
有那么一瞬间，齐山明只觉愤懑满怀，不可纾解。那些甚至说不上有多少是属于他的恶毒有如实体般在他身上显现，无数怨恨的面庞自他四肢胸膛面孔挣出或潜去，他收拢双臂，交叉胸前。万千不同来路的五感交织，那个梦中出现过的树瘤，此刻仿佛就在他的血液中跳动，亿万交错时空。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骤然伸长脖颈，将树皮拉长数百米，在黑暗中寻找那块萤石所在的洞窟，那些占据他身体的冤魂，似乎有着同一个目标。
老树怪嘻嘻地笑了起来，它轻轻甩动身躯，那遍布黑死扭曲痕迹的树干骤然如百节蜈蚣般破碎重组，将齐山明团团围在中心。节节树干都在翻转，没有萤石标记，一时竟难以找出原来的关卡所在。
齐山明的意识像是一滴落入海洋的水滴，此时与那些魂灵已经无法分辨，他忽然就朦朦胧胧地记起，自己是流民，在每一个紫金丘联络的低等文明的时空，那些星际技术惠及不到的平民，却是星际风暴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当这些文明与紫金丘的合作破裂，高层羸弱如羊羔无法反抗，屠刀便众生平等地先落在了边陲地带的开采星系。那些慌不择路逃难的民众，往往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已面目全非。
“你以为那老怪会这么好心救你？看看我们就知道了！”齐山明的意识此刻十分诡异，仿佛极为庞大的人群在此起彼伏的交谈，上一个字还是稚子音调，下一个吐字就暮气沉沉，“去找那颗萤石所在的洞窟……那里、那里是我们真正的坟茔，也是你一直在找的真相。”
蜈蚣昂首，率先向展如蛇颈的齐山明咬去，齐山明一声怒吼，变形的脖子回转，绞住蜈蚣的双颚，随即，他的头撞向蜈蚣的关节处。
那蜈蚣每一节树干下的流光此刻都凝作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齐齐盯向齐山明，开口念诵：“八卦归四象，四象蜕两仪，两仪……”
剧烈的疼痛在齐山明的每一处关节炸开，他转过头，发觉自己的身体正进行着诡异的分化：一部分怨灵拉扯着自己的树干向中心萎缩，另一部分树干吞噬了怨灵，在原地骤然膨胀成空心的枝条，两者互相抢斗，一时僵局。
“对该时空进行清算……时空矩阵出现超阶特异解……该特解无法通过变换消除……时空无法回归恒态概率分布……触发异常传送。”
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起自己被老怪救下以前，在那个即将毁灭的时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意识’奋力推开在他脑海中彼此撕咬的众生，在原地一跃而起，揪着躲避不及的人脸打起了草稿。
特解无法被消除的情况，是这个解不处于该时空的全概率空间，但通过求解该时空矩阵能得出该解。
他之前所在的时空，他没有进行干扰前，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解，可以理解为，多维时空坍缩成了一条直线，X，Y，Z，T轴全数重合。他如果原先就身处时空之中，那么他的坐标会随着坐标轴的压缩而压缩，时空内的改变对他而言并不可观测。
但他是传送过来的，而且在他的干扰下，时空出现了分岔。
意味着，从他传送的初始点到最后一刻的末点，只要他有哪怕一个瞬间，跳出了这条直线之外，为了让方程组容下他这个特解，要么多出一个维度，要么原先坍缩的维度必须张开，而张开后的概率区域，必须至少覆盖他这个点。
太极……两仪……他运指如飞，在那张嚎叫着的人脸上飞速画了一个太极图，和一个二维的坐标系，然后，他在坐标系上画了两道过原点相交的直线。
假设两仪指的是，在这种倾斜的坐标轴下，正负能量是存在不平衡的，那么物质与暗物质碰撞就不会湮灭成光，而是某一方存在余留。这是符合他之前接触那些黑斑的经验。那么，他从蜘蛛那跑来这里，相当于从一三象限转到二四象限，而涉及到时间参量的旋转……
按照洛伦兹变换的公式，取传送过来的时间与坐标为原点，萤石转换的次数为时间差量……
他骤然回神，挣动着分崩离析的肢体，向着左前方的虚空之处撞去，那是式子最后算出的结果。
他看见萤石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在老怪的爪牙撕下他的脖颈之前，他恶狠狠张口，一把将萤石吞了进去。
疼，钻心的疼。
他眨眨眼，慢慢确定头顶上那铺天盖地的褶皱是苍老的树皮，随后活动了下身体，不出所料，脖子以下全都没了，他扭动时还能感受到不知名的绿色液体顺着裂口往下淌，然而这节脖子还剩个几十米，走路靠蠕动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艰难地蠕动了小半天，将自己翻了个个，总算不再面对老怪那张死人面皮，他抬眼，向下望去。
齐山明失声惨叫。
面前一派地狱景象：虚空之中处处翻滚断瓦残垣、残肢血衣，他转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栋被炸毁了的大楼上，那些已经分辨不出面目的平民，死死抱着他的残肢，焦炭般的脸上翻出两对白色瞳仁，阴森森地觑着他。
等等，他看得见……哪来的光源？
他头皮一麻，缓缓抬眼，追着光之所在望去。
那不是星光。
无数死灵的影像自带绿色黯淡光芒，在浮空中若隐若现，交织成数道愈天之河，他沿着那死灵的河流望去，越是远，绿光和阴冷的气魄越重，直到河流尽头，黑黢黢的‘太空’里，高悬一轮阴冷的、磅礴的，笔直盯着他的瞳仁！
那些隔着树皮看见的流萤并不是胚胎期的星星，它们是眼睛，数不胜数、恒星大小的眼睛！
那颗眼睛对着他，眼角向下，扯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眼。
齐山明的意识骤然被拉出那半截蛇颈龙，直接跟眼睛大眼对小眼，近在咫尺。
他第一次觉得这里冷得无法忍受。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骤然伸长脖颈，将树皮拉长数百米，在黑暗中寻找那块萤石所在的洞窟，那些占据他身体的冤魂，似乎有着同一个目标。
老树怪嘻嘻地笑了起来，它轻轻甩动身躯，那遍布黑死扭曲痕迹的树干骤然如百节蜈蚣般破碎重组，将齐山明团团围在中心。节节树干都在翻转，没有萤石标记，一时竟难以找出原来的关卡所在。
齐山明的意识像是一滴落入海洋的水滴，此时与那些魂灵已经无法分辨，他忽然就朦朦胧胧地记起，自己是流民，在每一个紫金丘联络的低等文明的时空，那些星际技术惠及不到的平民，却是星际风暴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当这些文明与紫金丘的合作破裂，高层羸弱如羊羔无法反抗，屠刀便众生平等地先落在了边陲地带的开采星系。那些慌不择路逃难的民众，往往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已面目全非。
“你以为那老怪会这么好心救你？看看我们就知道了！”齐山明的意识此刻十分诡异，仿佛极为庞大的人群在此起彼伏的交谈，上一个字还是稚子音调，下一个吐字就暮气沉沉，“去找那颗萤石所在的洞窟……那里、那里是我们真正的坟茔，也是你一直在找的真相。”
蜈蚣昂首，率先向展如蛇颈的齐山明咬去，齐山明一声怒吼，变形的脖子回转，绞住蜈蚣的双颚，随即，他的头撞向蜈蚣的关节处。
那蜈蚣每一节树干下的流光此刻都凝作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齐齐盯向齐山明，开口念诵：“八卦归四象，四象蜕两仪，两仪……”
剧烈的疼痛在齐山明的每一处关节炸开，他转过头，发觉自己的身体正进行着诡异的分化：一部分怨灵拉扯着自己的树干向中心萎缩，另一部分树干吞噬了怨灵，在原地骤然膨胀成空心的枝条，两者互相抢斗，一时僵局。
“对该时空进行清算……时空矩阵出现超阶特异解……该特解无法通过变换消除……时空无法回归恒态概率分布……触发异常传送。”
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起自己被老怪救下以前，在那个即将毁灭的时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意识’奋力推开在他脑海中彼此撕咬的众生，在原地一跃而起，揪着躲避不及的人脸打起了草稿。
特解无法被消除的情况，是这个解不处于该时空的全概率空间，但通过求解该时空矩阵能得出该解。
他之前所在的时空，他没有进行干扰前，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解，可以理解为，多维时空坍缩成了一条直线，X，Y，Z，T轴全数重合。他如果原先就身处时空之中，那么他的坐标会随着坐标轴的压缩而压缩，时空内的改变对他而言并不可观测。
但他是传送过来的，而且在他的干扰下，时空出现了分岔。
意味着，从他传送的初始点到最后一刻的末点，只要他有哪怕一个瞬间，跳出了这条直线之外，为了让方程组容下他这个特解，要么多出一个维度，要么原先坍缩的维度必须张开，而张开后的概率区域，必须至少覆盖他这个点。
太极……两仪……他运指如飞，在那张嚎叫着的人脸上飞速画了一个太极图，和一个二维的坐标系，然后，他在坐标系上画了两道过原点相交的直线。
假设两仪指的是，在这种倾斜的坐标轴下，正负能量是存在不平衡的，那么物质与暗物质碰撞就不会湮灭成光，而是某一方存在余留。这是符合他之前接触那些黑斑的经验。那么，他从蜘蛛那跑来这里，相当于从一三象限转到二四象限，而涉及到时间参量的旋转……
按照洛伦兹变换的公式，取传送过来的时间与坐标为原点，萤石转换的次数为时间差量……
他骤然回神，挣动着分崩离析的肢体，向着左前方的虚空之处撞去，那是式子最后算出的结果。
他看见萤石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在老怪的爪牙撕下他的脖颈之前，他恶狠狠张口，一把将萤石吞了进去。
疼，钻心的疼。
他眨眨眼，慢慢确定头顶上那铺天盖地的褶皱是苍老的树皮，随后活动了下身体，不出所料，脖子以下全都没了，他扭动时还能感受到不知名的绿色液体顺着裂口往下淌，然而这节脖子还剩个几十米，走路靠蠕动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艰难地蠕动了小半天，将自己翻了个个，总算不再面对老怪那张死人面皮，他抬眼，向下望去。
齐山明失声惨叫。
面前一派地狱景象：虚空之中处处翻滚断瓦残垣、残肢血衣，他转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栋被炸毁了的大楼上，那些已经分辨不出面目的平民，死死抱着他的残肢，焦炭般的脸上翻出两对白色瞳仁，阴森森地觑着他。
等等，他看得见……哪来的光源？
他头皮一麻，缓缓抬眼，追着光之所在望去。
那不是星光。
无数死灵的影像自带绿色黯淡光芒，在浮空中若隐若现，交织成数道愈天之河，他沿着那死灵的河流望去，越是远，绿光和阴冷的气魄越重，直到河流尽头，黑黢黢的‘太空’里，高悬一轮阴冷的、磅礴的，笔直盯着他的瞳仁！
那些隔着树皮看见的流萤并不是胚胎期的星星，它们是眼睛，数不胜数、恒星大小的眼睛！
那颗眼睛对着他，眼角向下，扯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眼。
齐山明的意识骤然被拉出那半截蛇颈龙，直接跟眼睛大眼对小眼，近在咫尺。
他第一次觉得这里冷得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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