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碌地辙
“好吧，看你思考得这么困难，我可以小小提示一下哦。”352在一旁沉默了半天，又叽叽喳喳地开口，“人类的场论中，场是在显态粒子和场态粒子不断地相互作用下产生的。暗物质由于本身不可见，它作为显态粒子的依据，是场态粒子作用下产生的势能变化。”352又蹦了出来。“以人类的技术来看，追踪暗物质是很难的，但是，以场论来看，找到一处必定会产生暗物质又足够拥挤的场。只要在一定时间段内空间内的暗物质足够稠密，你瞎撞总是能撞上的。”
齐山明倚着光屏，似笑非笑：“……我知道，这书的二十二卷写了，光诞生之前的极短时间，四大基本场还没有分离，是一个大统一场。而这个场压缩着整个宇宙的物质，所以稠密得甚至无法诞生光……我相信，如何到达该点，你们应该也有专业的培训吧？”
他骤然将手指从金光中拔了下来：“可我不乐意去，你怎么办呢？”
352明显愣了一刹，而后好言相劝，“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刚从低维上来有些适应不良，但是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你不能代替我完成这个举动吧？”齐山明合拢十指，“我就不去，你能怎样？”
352方要反驳，下个瞬间，陨石擦着恒星机械飞过，身处整个宇宙的动荡中，一贯稳定的恒星机甲此刻也在向光面砸出了微小破口，舱内虚拟驾驶盘尽数消失，强大的气压差下，齐山明一下摔在了缺口上，他挣动了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勒紧了，甚至开始呼吸困难。
他用力咳嗽，顶在缺口处的宇航服此刻开始被高能粒子侵蚀，同步的警告在眼前浮现。
“……呀，你没事吧？”352似乎也被吓得慢了一拍，“都说了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太空环境这样莫测，不趁早避难，待会出了事怎么办呢？我这是为你好呀……”
“好啦，把手放上去，别闹了。”它像是什么忧心忡忡的监护人，正对着自家叛逆期的熊孩子谆谆善诱。
直到它看见齐山明摇摇晃晃地伸手，往金光搭上食指，“绕传送出来的黑洞旋转加速，加到光速。”
“……你！”它慌忙从后台设置拦截，但是无果，这只八臂星械，此刻就像结网的蜘蛛一样，绕着黑洞飞速地跑了起来。
“你更改不了驾驶侧的权限。”齐山明神色平静，“《恒星的产后护理》第一卷第十三章，驾驶侧权限和接收到的‘锚点’，在打印时就生理绑定了。如果我没猜错，锚点是指我吧？”
“……孩子，你太不识礼数了。”她貌似遗憾地低语，“我们是与宇宙同寿的文明，你不该以你那逼仄的生存环境来揣度我们的好意。”
说完，一应方才陆续恢复的虚拟数据视图连同这个声音都瞬间消失，看起来，像是下线了。
“嗤。”齐山明摇头，冷笑，他缓慢地蜷缩起自己的肢体，试图将自己的手从那个破碎的裂口中挤出去。
他需要一个数据来验证他的怀疑：这个驾驶舱实在诡异，能在整个时间轴上往来穿梭，但是他多次尝试下都不曾进入全概率时空，而这是达到光速下的必然事件。这就有两个可能，第一，时间轴的变动并不涉及抵达四维的光速传输。第二，这个时空里，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固定的可能性。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他将手伸了出去。从透光面可见，星械正绕着黑洞疾驰，由于方才的超新星爆炸，黑洞面向他的这一面此时正凶悍地吸收着星辰的残骸，一条浩瀚的光带在他眼前迤逦而过。手腕越过星械后，他骤然颤抖起来，手环向他的肌肉发送了微量电流，屏幕亮起，“此处时空不存在稳定边界，预计三十分钟后分裂为多个不定时空，时空数量……目前无法确定，请尽早撤离！”
最高级别的告警。
……他正处在时空交叉点。
他长出一口气，看来他猜对了，验证的是第二种可能，这里并不是真正的三维时空，而是一个设定好的时空培养皿。
如果说一个三维时空可以用一组含有基本常数的方程组来描述，这样的方程组通常是不满秩且有无数个解的，给定的约束一定小于方程的个数，这样才能诞生可能性，在踩中常数极限时，出现概率时空。
但要时空仅存在一个解，也并非不可能，将特解设置成约束条件，确保约束与方程数相等即可。这样的特解，就是将时空中的偶发事件，固化成必然无可更改的规则，也就是书中所说的锚点。
既然他是锚点，他的选择必然会被固化，而由于他迟迟不决断，方程组缺少必然的初始约束，必然会产生时空逃逸，从单一解回归到无数个解的不稳态中。
那么，‘牧星者’想让他做出的选择是什么？
他转动手环，艰难地启动了存档。他身边没有陆吾的能源支持，回传的信息显示，凭借手环的储备，只能存档一次他自己的信息。
他眯起眼，等待光速来临……但正如之前所假设，没有时空波动，没有扭曲的空间感，更没有全概率的显现。
好，现在进行第二假设，如何保证他按照‘牧星者’抉择后，这个偶发事件无法再更改呢？首先，他本人无法更改，那么他本人必然死亡。其次，整个时空诞生不了更改的可能性，说明在他做出选择后，整个时空都消亡了。但，这个选择的后续能够影响整个时空近百亿年，证明选择做出的时候，他一定处在时间的起点。
既是起点，又是终点，难以更改，衔接起时空环的抉择。
是他的死亡，或者说他在宇宙起始点的死亡。宇宙最后一个生命，在宇宙起始点的死亡。
所谓的光生于暗。是否是指整个宇宙生命的消亡，促成了宇宙中的第一道光。
他只有一次验证机会。
齐山明收拢手掌，将光轴旋转到宇宙最开始的一刹……再前一步。
他启动了手环存档。
再睁眼，头顶依旧有光河奔赴黑洞，他孤身飘荡在黑暗中，或者不能说是飘荡：他的脖颈被死死钳住，实现往下，数百米的机械臂在虚空中反射着冰冷的银光，那只驾驶舱全然损毁的八臂蜘蛛，在星轨上遥遥与他对望，宛如远古时期的海怪。
有通信请求，他接通，352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空分岔了……你动了什么？”
“前往时间起点的路上，我跳舱了。”他感觉到晕眩和衰弱，抬起手抓住机械臂边缘，视线开始模糊，“哈、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了。与其说时间是年轮……不如说，通过质能转换的比例，控制时空的周期性。你们人为地划分了这个宇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并不是传说，是你们对高能区低能区的规划，通过从低能区富集能源到高能区，将恒星的培养从上亿年浓缩到百年，完成可重复的星辰工业化生产。可这个宇宙并不存在永动机，要保证重复的周期性，质能转换的能量从哪里来？”
“我注意到了，你们如此热衷向低维文明分享时空技术，甚至不惜将相隔数个文明等级的生命强行拉上太空，让他们跟着你们的指示亦步亦趋……但这是否符合那些文明本身的利益、生存，你们从来不考虑，不是吗？”
“连山、归藏，之所以会改造成周易，是因为技术没有用，还是，按照你们的推演下去，我们的文明会就此灭绝？”齐山明开始咳嗽，“亚特兰蒂斯、玛雅……那些在极短时间中拥有灿烂科技而又如同流星陨落的文明，其中到底有没有你们的身影？服从换取的捷径如果是登山的缆车，似乎你们从来不会提醒那些天真狂热的生命，如果接近山顶时，缆绳断了怎么办？”
“你竟敢……你竟敢对我们如此说话！”352的长臂一扬，他像坐上半径几十公里的大摆锤，一下砸在了另一个机械长臂上，齐山明的口鼻都开始涌血，他觉得自己的内脏是碎了。
可惜了，刚打好的。他想。
“我们是如此尽心竭力培养了你！纡尊降贵、好话说尽……不过是让你为了大局，做一些合理的牺牲！你怎能如此阴暗！如此不信任我们！”蜘蛛的话语中藏着它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惧，“你就活该待在那个烂泥塘一样的低等星球一辈子！几千年穿着肮脏的葛麻在饥荒时要饭！卑贱的文明！”
“那也是我们自己选的。我的祖先，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不是吗？”他抽搐着，用最后的力气，去掰开蜘蛛钳住他的关节。
“你所谓的善良，所谓的高维的馈赠，只不过是不停向低维吸取血液维持自身，却没有半点回馈你们的母体文明罢了。你们不过是囚笼里待久了，不敢也不愿，脱离依附，靠自己延续文明的……懦夫。”
“如果一个文明的时间，只能以下层文明的熄灭为刻度，你怎么知道，有一天，熄灭的，不会是你们？”
那一场从宇宙起点开始的爆炸的波动终于传来，浩瀚的光和热推了他最后一把，他伸出脚，将自己踹向黑洞的方向。
他咳出一口血沫，对着那只湮没在光中的蜘蛛说了一句：“我蔑视你。”
【对该时空进行清算……时空矩阵出现超阶特异解……该特解无法通过变换消除……时空无法回归恒态概率分布……触发异常传送。】
齐山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错乱的影像在他面前飞掠，他一时看见扭曲的时空中，万千树枝盘结出巨大的树瘤，树瘤伸展出无数的根须，捕捉着它附近的‘生命星系’，将它们运送到瘤中，肆意屠戮。一时又看见天地遍布大雪，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只有片段车辙的痕迹。
他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苏醒，直到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醒得倒快。”
他弯下腰，咳得天昏地暗：“你……你是谁？”
“一个无用的老家伙罢了。”那声音离他近了些，他的手里一沉，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被塞了过来，“自从那瘤子出现，老家伙们都举家退隐，真的，太多年没见过活人咯……”
齐山明倚着光屏，似笑非笑：“……我知道，这书的二十二卷写了，光诞生之前的极短时间，四大基本场还没有分离，是一个大统一场。而这个场压缩着整个宇宙的物质，所以稠密得甚至无法诞生光……我相信，如何到达该点，你们应该也有专业的培训吧？”
他骤然将手指从金光中拔了下来：“可我不乐意去，你怎么办呢？”
352明显愣了一刹，而后好言相劝，“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刚从低维上来有些适应不良，但是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你不能代替我完成这个举动吧？”齐山明合拢十指，“我就不去，你能怎样？”
352方要反驳，下个瞬间，陨石擦着恒星机械飞过，身处整个宇宙的动荡中，一贯稳定的恒星机甲此刻也在向光面砸出了微小破口，舱内虚拟驾驶盘尽数消失，强大的气压差下，齐山明一下摔在了缺口上，他挣动了一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勒紧了，甚至开始呼吸困难。
他用力咳嗽，顶在缺口处的宇航服此刻开始被高能粒子侵蚀，同步的警告在眼前浮现。
“……呀，你没事吧？”352似乎也被吓得慢了一拍，“都说了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太空环境这样莫测，不趁早避难，待会出了事怎么办呢？我这是为你好呀……”
“好啦，把手放上去，别闹了。”它像是什么忧心忡忡的监护人，正对着自家叛逆期的熊孩子谆谆善诱。
直到它看见齐山明摇摇晃晃地伸手，往金光搭上食指，“绕传送出来的黑洞旋转加速，加到光速。”
“……你！”它慌忙从后台设置拦截，但是无果，这只八臂星械，此刻就像结网的蜘蛛一样，绕着黑洞飞速地跑了起来。
“你更改不了驾驶侧的权限。”齐山明神色平静，“《恒星的产后护理》第一卷第十三章，驾驶侧权限和接收到的‘锚点’，在打印时就生理绑定了。如果我没猜错，锚点是指我吧？”
“……孩子，你太不识礼数了。”她貌似遗憾地低语，“我们是与宇宙同寿的文明，你不该以你那逼仄的生存环境来揣度我们的好意。”
说完，一应方才陆续恢复的虚拟数据视图连同这个声音都瞬间消失，看起来，像是下线了。
“嗤。”齐山明摇头，冷笑，他缓慢地蜷缩起自己的肢体，试图将自己的手从那个破碎的裂口中挤出去。
他需要一个数据来验证他的怀疑：这个驾驶舱实在诡异，能在整个时间轴上往来穿梭，但是他多次尝试下都不曾进入全概率时空，而这是达到光速下的必然事件。这就有两个可能，第一，时间轴的变动并不涉及抵达四维的光速传输。第二，这个时空里，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固定的可能性。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他将手伸了出去。从透光面可见，星械正绕着黑洞疾驰，由于方才的超新星爆炸，黑洞面向他的这一面此时正凶悍地吸收着星辰的残骸，一条浩瀚的光带在他眼前迤逦而过。手腕越过星械后，他骤然颤抖起来，手环向他的肌肉发送了微量电流，屏幕亮起，“此处时空不存在稳定边界，预计三十分钟后分裂为多个不定时空，时空数量……目前无法确定，请尽早撤离！”
最高级别的告警。
……他正处在时空交叉点。
他长出一口气，看来他猜对了，验证的是第二种可能，这里并不是真正的三维时空，而是一个设定好的时空培养皿。
如果说一个三维时空可以用一组含有基本常数的方程组来描述，这样的方程组通常是不满秩且有无数个解的，给定的约束一定小于方程的个数，这样才能诞生可能性，在踩中常数极限时，出现概率时空。
但要时空仅存在一个解，也并非不可能，将特解设置成约束条件，确保约束与方程数相等即可。这样的特解，就是将时空中的偶发事件，固化成必然无可更改的规则，也就是书中所说的锚点。
既然他是锚点，他的选择必然会被固化，而由于他迟迟不决断，方程组缺少必然的初始约束，必然会产生时空逃逸，从单一解回归到无数个解的不稳态中。
那么，‘牧星者’想让他做出的选择是什么？
他转动手环，艰难地启动了存档。他身边没有陆吾的能源支持，回传的信息显示，凭借手环的储备，只能存档一次他自己的信息。
他眯起眼，等待光速来临……但正如之前所假设，没有时空波动，没有扭曲的空间感，更没有全概率的显现。
好，现在进行第二假设，如何保证他按照‘牧星者’抉择后，这个偶发事件无法再更改呢？首先，他本人无法更改，那么他本人必然死亡。其次，整个时空诞生不了更改的可能性，说明在他做出选择后，整个时空都消亡了。但，这个选择的后续能够影响整个时空近百亿年，证明选择做出的时候，他一定处在时间的起点。
既是起点，又是终点，难以更改，衔接起时空环的抉择。
是他的死亡，或者说他在宇宙起始点的死亡。宇宙最后一个生命，在宇宙起始点的死亡。
所谓的光生于暗。是否是指整个宇宙生命的消亡，促成了宇宙中的第一道光。
他只有一次验证机会。
齐山明收拢手掌，将光轴旋转到宇宙最开始的一刹……再前一步。
他启动了手环存档。
再睁眼，头顶依旧有光河奔赴黑洞，他孤身飘荡在黑暗中，或者不能说是飘荡：他的脖颈被死死钳住，实现往下，数百米的机械臂在虚空中反射着冰冷的银光，那只驾驶舱全然损毁的八臂蜘蛛，在星轨上遥遥与他对望，宛如远古时期的海怪。
有通信请求，他接通，352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空分岔了……你动了什么？”
“前往时间起点的路上，我跳舱了。”他感觉到晕眩和衰弱，抬起手抓住机械臂边缘，视线开始模糊，“哈、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了。与其说时间是年轮……不如说，通过质能转换的比例，控制时空的周期性。你们人为地划分了这个宇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并不是传说，是你们对高能区低能区的规划，通过从低能区富集能源到高能区，将恒星的培养从上亿年浓缩到百年，完成可重复的星辰工业化生产。可这个宇宙并不存在永动机，要保证重复的周期性，质能转换的能量从哪里来？”
“我注意到了，你们如此热衷向低维文明分享时空技术，甚至不惜将相隔数个文明等级的生命强行拉上太空，让他们跟着你们的指示亦步亦趋……但这是否符合那些文明本身的利益、生存，你们从来不考虑，不是吗？”
“连山、归藏，之所以会改造成周易，是因为技术没有用，还是，按照你们的推演下去，我们的文明会就此灭绝？”齐山明开始咳嗽，“亚特兰蒂斯、玛雅……那些在极短时间中拥有灿烂科技而又如同流星陨落的文明，其中到底有没有你们的身影？服从换取的捷径如果是登山的缆车，似乎你们从来不会提醒那些天真狂热的生命，如果接近山顶时，缆绳断了怎么办？”
“你竟敢……你竟敢对我们如此说话！”352的长臂一扬，他像坐上半径几十公里的大摆锤，一下砸在了另一个机械长臂上，齐山明的口鼻都开始涌血，他觉得自己的内脏是碎了。
可惜了，刚打好的。他想。
“我们是如此尽心竭力培养了你！纡尊降贵、好话说尽……不过是让你为了大局，做一些合理的牺牲！你怎能如此阴暗！如此不信任我们！”蜘蛛的话语中藏着它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惧，“你就活该待在那个烂泥塘一样的低等星球一辈子！几千年穿着肮脏的葛麻在饥荒时要饭！卑贱的文明！”
“那也是我们自己选的。我的祖先，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不是吗？”他抽搐着，用最后的力气，去掰开蜘蛛钳住他的关节。
“你所谓的善良，所谓的高维的馈赠，只不过是不停向低维吸取血液维持自身，却没有半点回馈你们的母体文明罢了。你们不过是囚笼里待久了，不敢也不愿，脱离依附，靠自己延续文明的……懦夫。”
“如果一个文明的时间，只能以下层文明的熄灭为刻度，你怎么知道，有一天，熄灭的，不会是你们？”
那一场从宇宙起点开始的爆炸的波动终于传来，浩瀚的光和热推了他最后一把，他伸出脚，将自己踹向黑洞的方向。
他咳出一口血沫，对着那只湮没在光中的蜘蛛说了一句：“我蔑视你。”
【对该时空进行清算……时空矩阵出现超阶特异解……该特解无法通过变换消除……时空无法回归恒态概率分布……触发异常传送。】
齐山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错乱的影像在他面前飞掠，他一时看见扭曲的时空中，万千树枝盘结出巨大的树瘤，树瘤伸展出无数的根须，捕捉着它附近的‘生命星系’，将它们运送到瘤中，肆意屠戮。一时又看见天地遍布大雪，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只有片段车辙的痕迹。
他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苏醒，直到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醒得倒快。”
他弯下腰，咳得天昏地暗：“你……你是谁？”
“一个无用的老家伙罢了。”那声音离他近了些，他的手里一沉，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被塞了过来，“自从那瘤子出现，老家伙们都举家退隐，真的，太多年没见过活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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