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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章 洞冢夜雨

    苏倩茜解下包袱道:“我…我也出来躲躲,避风头,今晚宫里不太平。既然外面又冷又不能举火,那本女帝就恩准大家在这儿过夜,这儿好是好,你们就不怕…而且似乎还有些臭臭的味道。”

    秦思农心笑道:我们不来这也不会臭。乐呵呵道:“应该没事,等有风吹进来,臭味就会消散的。”

    挽紫道:“刚才大叔可能还信口雌黄放了个屁,所以熏着陛下了。”

    苏倩茜嘿嘿一笑,包袱朝地上一扔,转身道:“那我先出去招风,等风进来带走臭味再进来安顿。”

    青丝冲秦思农一努嘴,示意他陪着一起去。秦思农这才快步跟着苏倩茜道:“我也去我也去。”

    青丝、挽紫再检查石棺,抹掉开启之后散落在地上的灰尘,然后取出几枚香囊球扔进篝火里,很快就将洞里的尸臭味冲淡,还载着香味丝丝缕缕飘出洞外。

    洞外,秦思农问道:“陛下,今晚宫里到底要发生事?不仅是我连你都要上来避难,安氏姐妹又在干什么?怎么不陪你一起?”

    苏倩茜道:“暂时不能告诉你,事后你也不能生我的气。”

    秦思农道:“生气?”神情惊骇道,“你…你别是要杀人吧,杀谁?艾花艾草还是…皓月公主?”

    苏倩茜道:“胡说八道,要杀她们用得着出来避难嘛,说了暂时保密,我们一起等消息就好,安心、安然在下面盯着。”

    秦思农不再多问,陪苏倩茜在洞口站着,苏倩茜问道:“大叔吃饭了吗?”

    秦思农道:“嗯,出发前吃了点,还带了点上来,陛下吃了吗?”

    苏倩茜迟疑一瞬,笑道:“这样的聊天好尴尬,站着也怪累的,坐下如何?”

    秦思农道:“以地为席,妙极。”率先坐下,背靠洞壁。

    苏倩茜也坐下,挨在秦思农身边,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她又愣过片刻道:“最近有件烦心事。招亲不知不觉已经快两个月,殿选的二十人名单很快就要出炉,你说我该怎么办?不想嫁人呢。”

    秦思农道:“要么找个理由中止招亲;要么在殿选的时候出一道谁也解不开的题,或者谁也完不成的任务。陛下不想嫁谁也不能强迫你。”

    苏倩茜道:“不强迫不等于不能施压,那些家伙会天天烦着你,不断挤兑你,恨不得把自己或者和自己有关的人都塞给我,你说是不是我身边的男人都想娶我,不管他们是不是已经娶妻生子。”

    秦思农皱眉道:“所有?”

    苏倩茜道:“当然太监除外,大叔你也除外。”

    秦思农苦笑道:“原来大叔等于太监。”

    苏倩茜睨着他道:“你不是‘一见佳人误终生’了嘛,还佳人难再得,那么痴情心里还能装进别人?再说我是女帝噎,不允许娶我的人心里有别人。”

    秦思农道:“中止招亲和出难题,陛下打算选哪样?”

    这话说完,在不远处偷听的青丝、挽紫都替他着急,心道:你这个时候服个软,摒弃那什么误终生的论调,也许人家女帝就趁机表白了呢!

    苏倩茜想了想道:“出难题虽然简单,可一定会有人出来说我故意刁难,出一道谁也解不开的题、完不成的任务,会说我拿招亲当儿戏,什么动摇国本国策,导致灵峰后继无人愧对列祖列宗之类的话都会说出来。说不定吧,还会牵连到大叔你哦。”

    秦思农道:“那只有中止招亲这一条路可走,到底要发生什么大事才能中止招亲?”

    “下雨了。”苏倩茜忽地将手伸向洞外,还真下雨了,瞬间已有瓢泼之势,灵峰国的雨一直都是这样,来得快来得猛,短时间内电闪雷鸣,去得也快,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并且多半都是夜雨。

    两人退回洞底篝火旁,臭味早已消散。青丝、挽紫替两人打好地铺,还把苏倩茜背上来的点心和御寒的酒都摆出来,她说是来避难实则就是借机和秦思农相对独处,甚至还能一起过夜,可惜秦思农居然不领情,一点都没有趁机发起攻势的意思。

    青丝、挽紫直朝他瞪眼,恨不得提醒提醒他机会难得,机会难再得。

    苏倩茜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大叔觉得什么才是‘大事’呢?”

    秦思农想了想道:“大事嘛,无非内忧外患,外患无非宁宜、康圣,他们派兵大举来犯侵占灵峰国土开启战事。”

    苏倩茜道:“哎呀,早知我就该杀了司空皓月,宁宜不就会和我灵峰开战了。”

    秦思农道:“为了逃婚不惜杀公主挑起两国战事,陛下这才是昏君之举。康圣国我估计也不可能,除非你去杀了太子妃和无尘将军,现在还来得及吗?”

    苏倩茜蹙眉道:“你还挺了解,都是谁把朝堂上这些事告诉你的,是不是那堵不透风的墙又泄密了。”

    秦思农道:“外患伤国力不可取,陛下还是想想有什么内忧。内忧无非天灾人祸,灵峰国有天灾吗?”

    苏倩茜道:“自我登基后一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没有天灾。”

    秦思农道:“人祸呢?你有苛待百姓、横征暴敛,官逼民反吗?”

    苏倩茜道:“自我登基后一直轻徭薄赋、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人口稳步增长,就算没有藏富于民,至少也能自给自足,从没听说哪里有百姓要造反。”

    秦思农道:“那就只有把目标对准你的朝堂了,有谁会造反?又有谁想谋朝篡位吗?”

    苏倩茜苦笑道:“我觉得他们都想。”一瞪眼道,“大叔刚才这番话,让我觉得你都有造反和谋朝篡位的嫌疑和潜质,我的江山民生你干嘛那么关心?”

    秦思农大笑几声道:“我要你的江山做什么?我又不是秦伤怀,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是秦伤怀的话,你可以退位让贤。”

    苏倩茜道:“怎么?你是要打算承认了吗?就算你现在承认我也不信,你用什么证明你是秦伤怀?”

    两人眼看又要为“是不是秦伤怀”较劲,青丝、挽紫忽然一跃而起,迅速将篝火熄灭。

    洞底霎时一团漆黑,只剩地上零星未灭的篝火火苗。挽紫压低声音道:“陛下,你们别出声,洞外来人了。我和青丝出去看看,秦思农大叔,你保护好陛下。”

    秦思农第一感觉就是她们故意的,故意替自己和苏倩茜营造黑灯瞎火的独处环境,洞外根本没人,又不好揭穿,紫青双煞说完之后还真就离开,朝洞口摸过去。秦思农的心立刻就悬了起来,篝火熄灭之后墓的诡异气势瞬间侵袭而来,浸没两人。

    苏倩茜吓得扑到秦思农怀里,黑灯瞎火她还扑得奇准,几乎把秦思农扑倒在地,压到他胸前伤口。秦思农轻哼了一声,缓缓坐起来将苏倩茜扶稳,只觉秀发的香味充斥口鼻,他深吸口气缓缓道:“陛下,你别怕,这里可都是在庇佑你的苏家列祖列宗。”

    苏倩茜这时候还道:“我是替你怕,如果你是秦伤怀,那他们都恨不得从石棺里爬出来生吞活剥了你。”

    秦思农道:“那我就放心了。”

    苏倩茜道:“放心你个鬼,我是怕他们也认错人啊!”

    秦思农愣了片刻,突然握住苏倩茜的手臂,毫无底气地恫吓道:“苏家列祖列宗列鬼你们都听着,我不是你们的仇人秦伤怀,国难之夜我根本没有杀人,现在你们的独苗苏倩茜在我手上,谁若敢化作厉鬼出来吓唬我,我掐死她。”

    苏倩茜还真配合,嘤嘤地怪叫了一声。

    秦思农就此沉默了片刻,附在苏倩茜耳畔道:“没事了,我把它们都吓回去了。”

    苏倩茜也不做声,依附在秦思农怀里还是很害怕的模样,直至洞里同时亮起两枚火折子她才猛地坐起来。

    青丝、挽紫真没想到两人竟靠得如此近,一时举着火折子有些不知所措。

    苏倩茜问道:“外面是真的有人,还是雨太大你俩同时有了幻觉?”

    挽紫道:“回陛下,是真的有人,而且还是两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青丝不等她问直接道:“一个人甄无名,一个是范芯蓝,他们是从山崖下上来躲雨的。”

    苏倩茜奇道:“啊?从山下上来躲雨,有那么夸张吗?擅闯灵峰禁地,他们…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挽紫道:“不清楚,不过他俩看上去举止亲密,范芯蓝居然喊甄无名‘师父’。”

    苏倩茜愈发奇怪,再问道:“那现在呢?他们是躲在祠堂里吗?”

    青丝道:“本来是的,但甄无名察觉到洞里有异样,应该是闻到了烟味,刚要过来查看我给了他一镖,他也挺识趣,没有继续朝前,正好刚才雨势渐小,他立刻又把范芯蓝带走下山去了。”

    苏倩茜边整理头发边哼道:“这家伙不靠谱!武功高是用来做荒唐事的吗?让他来也不来…”

    青丝、挽紫假装听不懂,重又聚拢柴火点燃篝火。

    秦思农不解道:“甄无名就是上次救我的那个大小眼面具客吧,他怎么变成范芯蓝的师父了?上次没看出他俩是师父关系。”

    苏倩茜道:“就是呀,谁知道呢,他自称和秦伤怀亦徒亦友,一转眼就变成秦伤怀仇人女儿的师父,他这是要助纣为虐还是为虎作伥,不服堂里出来的人都这么不靠谱吗?”

    秦思农蓦地就瞥了瞥紫青双煞,双煞气定神闲,仿佛没听见似的。

    秦思农哈哈一笑道:“对对对,陛下所言极是,不服堂里就没有好东西。”

    苏倩茜狠狠甩了他一眼道:“对,你也不是好东西。暴力挟持灵峰女帝恐吓灵峰国列祖列祖列鬼之魂魄,该死!”

    秦思农服软道:“行行,小民知道自己错了,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苏倩茜憋了半天大叫道:“睡觉!”倒地扭脸,背对秦思农。

    挽紫、青丝一看这样,齐齐用手指隔空戳指秦思农,秦思农则手舞足蹈,好像自己在隔空挡箭一般。

    好不容易安静了片刻,忽地就听洞外有人轻呼道:“请问洞里还有人吗?”正是去而复返的甄无名在说话。

    苏倩茜猛地坐起来,她当然不会那么快就睡着,对挽紫道:“把他叫进来。”

    挽紫朗声道:“灵峰女帝陛下有请。”

    话音落下片刻,甄无名来到篝火旁,这一瞧也够吃惊,不仅苏倩茜、青丝、挽紫在,关键的人物秦思农也在,看样子这三女一男竟是要在洞里打地铺过夜。

    甄无名奇道:“这是怎么啦,灵峰国的皇宫难道被…被攻陷了吗?你们要在这棺材洞里过夜。”

    苏倩茜不客气道:“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棺材洞’?这是我苏氏皇陵灵峰洞冢。你是我灵峰子民,若我的皇宫被攻陷,你能帮我夺回来吗?”

    甄无名道:“关我何事,我是闲云野鹤,皇宫里住的谁和我没什么关系,实在不行我去宁宜或者康圣都能继续逍遥,我是江湖人不会卷入朝政,你别拖我下水。”

    秦思农忽地发话道:“这位小兄弟这样说就不对了,其他的我都可以勉强认同,但现在你面前的是灵峰女帝,你开口闭口‘你你你’的,怎么也该尊称一声‘陛下’。”

    甄无名一愣,目光瞥了瞥苏倩茜,转回秦思农脸上笑道:“你是秦思农吧,那天我偷偷溜到女帝的大殿上看热闹,人家皓月公主本可一剑无误得杀了你,可最后应该是故意刺偏半寸,我挺纳闷啊,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秦思农理直气壮道:“没什么关系,说明她心地善良,或者在最后一刻突然明白自己认错人才及时收手,但又不得不刺伤我。”

    甄无名依旧疑惑道:“哦,真是这样吗?我有一种感觉,那个皓月公主出手的剑法和女神峰的武学颇有渊源和相似,你、她和女神峰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话他也是有意讲给青丝、挽紫听,大殿上只有安然一人看见皓月出手,但凭她的眼光还未必能瞧出这点,甄无名和秦伤怀交手数次,对女神峰一脉的武学很熟悉,再则他的造诣极高,才能从一剑之中窥出门道。

    秦思农向苏倩茜求助道:“陛下,这个人满口胡言极不靠谱,反正他也不会帮陛下的忙赶紧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