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诺亚先生
收网季午后的普拉杨区，到处弥漫着令人发困的气息。
随着最后零星几片红叶的凋落，费思敏街前的轨道车站旁，大叶香桐终于褪去了热烈，只剩在日光中根根分明的干秃枝梢，昭示着它也曾茂绿或辉煌。
站前候车亭中，头戴各色羽饰帽的贵妇们早已换上秋装，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声若蝇蚊的讨论着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鸟类禁捕议案”。
几位带着形制不一手杖的绅士们，或压低了帽檐儿，端坐在绿漆长椅上打盹小憩；或取出一先令，从站前的查尔金贩报机中买一份“正午邮报”，借此打发时间。
震惊！均衡之手重现？捕鲸会宣称对纯白之城失窃负责！
坐在绿漆长椅上，体态有些发福的中年绅士——亨利.霍尔姆兹，只觉得面前邮报上硕大的标题十分扎眼。他用力舒展了下眼皮，又重新审视向标题。
“纯白之城什么时候失窃了？”
还不待他看向下文，忽而电铃作响，站前的警示灯随之变成了夺目的红色。
站台下方，两条光滑的柱状金属轨道电光乍起。
远处，一辆遍体铜黄，呈“躺三棱柱”式的查尔金-4型磁轨电车正以数倍于公共马车的速度驶来。
轨道的磁极在电光中反转往复，电车制动间，某种规律的嗡鸣随之远远传开。
亨利连忙将报纸叠好，随手放在长椅上。
他借着手杖起身，正了正头顶的半高礼帽。
无人觉察间，一道灰色迅影突然从上方的香桐树上俯冲而下，它带起的破风声被电车制动的嗡鸣完美的掩盖了过去。
终于，一阵奇异的电鸣里，那辆“躺三棱柱”稳稳的停靠在站台前。警示灯随之转成了绿色。
贵妇们纷纷踱着小步上前，在缓缓打开的气动门前有序的排成一列。
亨利.霍尔姆兹连忙提起脚下皮箱，跟着鱼贯的人群快步进入了电车。
随着三声电铃摇响，气门紧闭。电车在站前转红的警示灯里缓缓发动。
亨利突然意识到自己将刚买的报纸落在了站前的长椅上。
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缓缓远去的站台——一根灰色的羽毛缓缓落下，落在了那张亨利坐过的、空荡荡的绿漆长椅上……
巨鲸港，灰兔酒馆。
躺在摇椅上，刚准备享受午眠的李维特，突然被天花板上方传来的一阵清脆风铃声打扰了睡意。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被带起的湿润，丝毫不能掩饰他此刻的惊讶与期待。
李维特起身，循着调酒台后方的木梯爬上了酒馆的二层。
这是一间逼仄的三角阁楼。
满墙的文稿、画像、海图、与水晶柜中不知作用的机械仪器，组成了李维特专属的“情报屋”。
阁楼朝南的通风口处，一只全身覆盖着灰色羽毛的独眼猫鹰正立在那里。
它身前陈灰的木梁上，系着一根用红线吊着的铜铃。
此刻，铜铃依旧有些摇摆，不时遮住猫头鹰那仅有的一只幽蓝色瞳孔。
此间气氛显得安静而诡异。
李维特熟稔的绕过狭窄空间中的置物，来到通风口处。
“我以为你会忘了，自己名下还有这么一家酒馆。”
“让我猜猜……”
“跟早上的地震有关？”
他以略带戏谑的费伍德腔调先行问到。
那独眼猫鹰竟人性化的点了点头，旋即它身下的利爪向前一推——将一份报纸推到了李维特面前。
李维特正了正鼻梁上的金框眼镜。
借着通风口射下的瘦弱天光，看向那被折了几番、却正好露出硕大标题的正午邮报：
震惊！均衡之手重现？捕鲸会宣称对纯白之城失窃负责！
“是捕鲸会？”
“这帮疯子越来越猖狂了，竟敢公然挑衅纯白之城！”
李维特拿起报纸，转身向阁楼另一侧的书桌走去。独眼猫鹰振翅跃起，已领先他一步，落在了书桌旁一根散发着辛辣香气的棕红崖柏上。
“报上说，是均衡之手承接了捕鲸会的委托。”
说着，李维特来到了昏暗的书桌前，如形成了肌肉记忆般，不知从何处拉开了一盏明黄的鱼油灯。
“均衡之手……”
他抽出一把红木椅就坐。喃喃自语间，试图从记忆中检索出这个略感熟悉的名字。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独角戏，提醒到：
“均衡之手，亚里森.罗宾。”
此刻，立于崖柏上的独眼猫鹰竟没有凭借任何外物——就那么口吐人言！
李维特却习以为常般确认道：
“就是那个几年前殒身在王国图书馆里的盗贼？”
“重现？不如说复活？”
说着，他探手从铺满了各种剪报的凌乱书桌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本厚重的羊皮册。
李维特信手拨动书页，仅凭“手感”将拇指停在了其中的某一章。
“众生历6051年4月1日夜，王国图书馆遇窃，遗失书册一卷，因存档记录与备案皆被犯人销毁，故遗失书册具体信息不明。”
“犯人亚里森.罗宾，自称均衡之手。在触发警报后，带着遗失书册一同跌入查尔金门，当场丧生。”
李维特低声念出了羊皮册上的记载。
“我想起来了，自从这次事件之后，众监院就改良了查尔金门的识别功能，以避免这种保护物被犯人波及的情况二次发生。”
“难道因为当时的查尔金门是初代型号，所以没能致命？”
独眼猫鹰幽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道：
“不，亚里森确实死了。”
“我看着他，化成灰烬。”
李维特品出猫鹰的话里带着些不明的意味。长久的合作经验告诉他：不要问，问就是自找麻烦！
旋即他话锋一转：
“我想，如果仅仅是报纸上的消息，没必要麻烦您亲自跑一趟吧？所以——地震呢？”
猫鹰似早已看透了他心中想法，冷笑一声。
“对我的经历，你很警惕。”
“当然，您知道的，比起如何变成人家的宠物鸟，我对金币更感兴趣。”
李维特合上羊皮册，不知从哪摸出一枚刻有监察之眼的金币，抛起又接落。
听到“宠物”一词，猫鹰的那只独眼露出了些许凶光，但旋即它就气竭似的感慨道：
“不得不说，在压抑好奇心这方面，你得天独厚。”
李维特耸了耸肩，猫鹰用它那独有的沙哑嗓音继续道：
“这次的震源在白果镇附近的禁林内。深入调查的除垢者小队遭遇了疑似符文的警告。”
听到“符文”一词，李维特迅速收起了轻松的神态，一脸严肃道：
“先驱者？”
“不，不是他。”
猫鹰不紧不慢的给出了否定答案。
闻言，李维特不由的长出口气。
“从圣堂给出的消息来看，对方与除垢小队进行了一定的周旋，最后选择留下警告，而非动手，足以说明他对正面硬捍一支除垢小队感到吃力。”
“如果真的是奇利亚那老不死，要么直接动手，要么根本就不会被一支除垢小队抓到踪迹。”
听着独眼猫鹰的分析，李维特不禁暗自腹诽：一口一个“老不死”，如果哪天先驱者真的回归，可别说我认识你！
对于面前猫鹰的真实身份，李维特是有些猜测的。单从它偶尔讲出的人名与称谓里，就能判断其绝非善类。
若不是出于某些原因，他并不想与对方有更多交集。
二十五年前发生在门戈岛的那场灾难，教会了彼时年仅4岁的李维特一个简单的道理：
过盛的好奇心是滋长疯狂的温床。
随着最后零星几片红叶的凋落，费思敏街前的轨道车站旁，大叶香桐终于褪去了热烈，只剩在日光中根根分明的干秃枝梢，昭示着它也曾茂绿或辉煌。
站前候车亭中，头戴各色羽饰帽的贵妇们早已换上秋装，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声若蝇蚊的讨论着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鸟类禁捕议案”。
几位带着形制不一手杖的绅士们，或压低了帽檐儿，端坐在绿漆长椅上打盹小憩；或取出一先令，从站前的查尔金贩报机中买一份“正午邮报”，借此打发时间。
震惊！均衡之手重现？捕鲸会宣称对纯白之城失窃负责！
坐在绿漆长椅上，体态有些发福的中年绅士——亨利.霍尔姆兹，只觉得面前邮报上硕大的标题十分扎眼。他用力舒展了下眼皮，又重新审视向标题。
“纯白之城什么时候失窃了？”
还不待他看向下文，忽而电铃作响，站前的警示灯随之变成了夺目的红色。
站台下方，两条光滑的柱状金属轨道电光乍起。
远处，一辆遍体铜黄，呈“躺三棱柱”式的查尔金-4型磁轨电车正以数倍于公共马车的速度驶来。
轨道的磁极在电光中反转往复，电车制动间，某种规律的嗡鸣随之远远传开。
亨利连忙将报纸叠好，随手放在长椅上。
他借着手杖起身，正了正头顶的半高礼帽。
无人觉察间，一道灰色迅影突然从上方的香桐树上俯冲而下，它带起的破风声被电车制动的嗡鸣完美的掩盖了过去。
终于，一阵奇异的电鸣里，那辆“躺三棱柱”稳稳的停靠在站台前。警示灯随之转成了绿色。
贵妇们纷纷踱着小步上前，在缓缓打开的气动门前有序的排成一列。
亨利.霍尔姆兹连忙提起脚下皮箱，跟着鱼贯的人群快步进入了电车。
随着三声电铃摇响，气门紧闭。电车在站前转红的警示灯里缓缓发动。
亨利突然意识到自己将刚买的报纸落在了站前的长椅上。
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缓缓远去的站台——一根灰色的羽毛缓缓落下，落在了那张亨利坐过的、空荡荡的绿漆长椅上……
巨鲸港，灰兔酒馆。
躺在摇椅上，刚准备享受午眠的李维特，突然被天花板上方传来的一阵清脆风铃声打扰了睡意。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被带起的湿润，丝毫不能掩饰他此刻的惊讶与期待。
李维特起身，循着调酒台后方的木梯爬上了酒馆的二层。
这是一间逼仄的三角阁楼。
满墙的文稿、画像、海图、与水晶柜中不知作用的机械仪器，组成了李维特专属的“情报屋”。
阁楼朝南的通风口处，一只全身覆盖着灰色羽毛的独眼猫鹰正立在那里。
它身前陈灰的木梁上，系着一根用红线吊着的铜铃。
此刻，铜铃依旧有些摇摆，不时遮住猫头鹰那仅有的一只幽蓝色瞳孔。
此间气氛显得安静而诡异。
李维特熟稔的绕过狭窄空间中的置物，来到通风口处。
“我以为你会忘了，自己名下还有这么一家酒馆。”
“让我猜猜……”
“跟早上的地震有关？”
他以略带戏谑的费伍德腔调先行问到。
那独眼猫鹰竟人性化的点了点头，旋即它身下的利爪向前一推——将一份报纸推到了李维特面前。
李维特正了正鼻梁上的金框眼镜。
借着通风口射下的瘦弱天光，看向那被折了几番、却正好露出硕大标题的正午邮报：
震惊！均衡之手重现？捕鲸会宣称对纯白之城失窃负责！
“是捕鲸会？”
“这帮疯子越来越猖狂了，竟敢公然挑衅纯白之城！”
李维特拿起报纸，转身向阁楼另一侧的书桌走去。独眼猫鹰振翅跃起，已领先他一步，落在了书桌旁一根散发着辛辣香气的棕红崖柏上。
“报上说，是均衡之手承接了捕鲸会的委托。”
说着，李维特来到了昏暗的书桌前，如形成了肌肉记忆般，不知从何处拉开了一盏明黄的鱼油灯。
“均衡之手……”
他抽出一把红木椅就坐。喃喃自语间，试图从记忆中检索出这个略感熟悉的名字。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独角戏，提醒到：
“均衡之手，亚里森.罗宾。”
此刻，立于崖柏上的独眼猫鹰竟没有凭借任何外物——就那么口吐人言！
李维特却习以为常般确认道：
“就是那个几年前殒身在王国图书馆里的盗贼？”
“重现？不如说复活？”
说着，他探手从铺满了各种剪报的凌乱书桌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本厚重的羊皮册。
李维特信手拨动书页，仅凭“手感”将拇指停在了其中的某一章。
“众生历6051年4月1日夜，王国图书馆遇窃，遗失书册一卷，因存档记录与备案皆被犯人销毁，故遗失书册具体信息不明。”
“犯人亚里森.罗宾，自称均衡之手。在触发警报后，带着遗失书册一同跌入查尔金门，当场丧生。”
李维特低声念出了羊皮册上的记载。
“我想起来了，自从这次事件之后，众监院就改良了查尔金门的识别功能，以避免这种保护物被犯人波及的情况二次发生。”
“难道因为当时的查尔金门是初代型号，所以没能致命？”
独眼猫鹰幽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道：
“不，亚里森确实死了。”
“我看着他，化成灰烬。”
李维特品出猫鹰的话里带着些不明的意味。长久的合作经验告诉他：不要问，问就是自找麻烦！
旋即他话锋一转：
“我想，如果仅仅是报纸上的消息，没必要麻烦您亲自跑一趟吧？所以——地震呢？”
猫鹰似早已看透了他心中想法，冷笑一声。
“对我的经历，你很警惕。”
“当然，您知道的，比起如何变成人家的宠物鸟，我对金币更感兴趣。”
李维特合上羊皮册，不知从哪摸出一枚刻有监察之眼的金币，抛起又接落。
听到“宠物”一词，猫鹰的那只独眼露出了些许凶光，但旋即它就气竭似的感慨道：
“不得不说，在压抑好奇心这方面，你得天独厚。”
李维特耸了耸肩，猫鹰用它那独有的沙哑嗓音继续道：
“这次的震源在白果镇附近的禁林内。深入调查的除垢者小队遭遇了疑似符文的警告。”
听到“符文”一词，李维特迅速收起了轻松的神态，一脸严肃道：
“先驱者？”
“不，不是他。”
猫鹰不紧不慢的给出了否定答案。
闻言，李维特不由的长出口气。
“从圣堂给出的消息来看，对方与除垢小队进行了一定的周旋，最后选择留下警告，而非动手，足以说明他对正面硬捍一支除垢小队感到吃力。”
“如果真的是奇利亚那老不死，要么直接动手，要么根本就不会被一支除垢小队抓到踪迹。”
听着独眼猫鹰的分析，李维特不禁暗自腹诽：一口一个“老不死”，如果哪天先驱者真的回归，可别说我认识你！
对于面前猫鹰的真实身份，李维特是有些猜测的。单从它偶尔讲出的人名与称谓里，就能判断其绝非善类。
若不是出于某些原因，他并不想与对方有更多交集。
二十五年前发生在门戈岛的那场灾难，教会了彼时年仅4岁的李维特一个简单的道理：
过盛的好奇心是滋长疯狂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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