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江城回忆:告别东州
夜深,送来晚饭的是新伙计,见不到那浊小子贱兮兮的表情,刘青海也少了大半胃口。
想到浊成墨满含杀意的那一刀,以及高举右鸢颤抖身子迟迟不落下刀的浊清颜,刘青海是全然没了胃口。
在其空举碗筷对月愁的时刻,刘德推门进来。
“在想着什么?”刘德问。
刘青海放下碗筷,没有回复父亲的话,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白剑,“倘若你跟去了,说不定结果不会这般。”
刘德不看那白剑,而是上前拍了拍刘青海的肩膀,道:“成败已定,再想也是空。”
刘青海叹息一声道:“可孩儿想的不是成败。”
“想去看看那孩子?”刘德问。
“现在怎么好去打扰?”刘青海摆摆手。
刘德走出房门,回头道:“明早便出城,早些休息。”
“嗯。”刘青海回道。
待到父亲离开,刘青海收拾了几乎没有动过的碗筷,将竹篮摆在了门外。
“还是当把剑好啊,你说是不是?”刘青海又看了那床上的白剑一眼,又望向窗外。
次日清晨,刘德带着刘青海到阁主所居的北阁之中。
见过丁阁主,刘德浅谈一番,便问起浊清颜的身体状况。
丁正说在阁内修养,女儿正帮着照料。
刘德再三询问,取得丁阁主的允许,便带着刘青海进隔间之中探望。
不比那锋武天阁中的隔间大,不过陈列倒颇丰。
墙壁嵌有柜台,玉石宝瓶居多,中间摆着一张流水白玉床。
流水源头,见那丁姑娘红着眼倒入各种宝瓶中的药液,嘴里哭骂道:“死脑筋一个!打不过不知道躲着些,非要拼上性命才甘心?”
流水白玉床上,浊清颜赤裸上身躺着。
刘德未再近一步,在门外等着。
刘青海走到白玉床前,看着眼前七窍血不止,胸腔凹陷的浊小子,不禁也红了眼。
丁宁收拾好手中药瓶,默默走出隔间。
刘青海带着些许哭腔:“输的这么惨,还怎么带着灵剑去风光?”
浊清颜睁开血红双眼,侧目看了一眼刘青海,哑口细声道:“师姐够烦了,你怎么也来烦我?”
血灌入口,浊清颜咳嗽连连。
刘青海伸手又止,不知所措。
浊清颜吐出大口血,清了清嗓子,依旧有些沙哑:“死不了,小伤……小伤而已。”
刘青海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道:“那一刹那,你在想些什么?”
浊清颜闭上眼,呼吸平缓些许,轻声反问:“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下手?”
刘青海说:“在此之前,浊成墨几乎刀刀催命,到了你,却还下不了手?”
“当年,我才两岁,他埋了爹娘,还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到处捡饭吃。”
“为了混些好吃食,他把我藏起来,偷偷去街上给人家当沙包,整整七年,从吃拳到吃刀,浑身淌血,几近身溃,他怎么瞒得住?咳咳……”
“他没死,是侥幸捡来的命,我没死,是他几乎用命从老天手里抢来的。”
“遇到了师父,进了阁,得了噬煞,成了他们口中的天才,他就变了,他眼中只有杀意,对师姐,对师父,对整个同门,对整个天下!”
“他的眼神,我梦见无数次,师姐死在他手里,师父死在他手里,整座淬刀阁都亡在他手中,我却无能为力!”
浊清颜睁开眼,血泪并流:“他们说唯有双鸢争噬煞,可是,可是……”
“我打不过他,不舍也好,力竭也罢,我自己清楚。”
“就算是他把头摆在案板上……”
浊清颜几度哽咽,双手抬起久久放不下,
“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啊!”
……
刘德从丁正那得到了通行令,其实道门办法不少,送一个人出入两地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刘德停留沐城,总之是与缘相关,缘在自己,也在青海,或许会延至木涯,甚至是木涯的孩子。
跟随父亲走到淬刀阁之大门,刘青海回想先前,是个遮面黑衣人引自己入阁中,就站在这大门之下,只是当自己跟随入阁之后,那黑衣人便失了踪影。
最后回头凝视那座座楼阁,刘青海轻叹气,手持那灵性白剑,迈步出阁。
跨过门槛之际,那黑衣遮面者突兀出现在刘青海身边。
刘青海一时停住脚,随口问道:“前辈是真是假?”
那黑衣遮面人轻笑道:“我即是阁。”
刘青海一愣,伸手一探,那黑衣遮面人果然是虚幻之身,阁竟生灵?不再多想,刘青海终于迈完那出阁一步。
既出阁,再回望,不黑衣遮面人,不见排排楼阁,只是群山而已,好似大梦一场。
下山路无奇,再度行至先前汉子带路来的路口出处。
刘德问:“没有吃早饭,可是饿了?”
刘青海答:“无需拖延了时间,也没什么胃口。”
刘德点头,向大路走去,刘青海紧跟其后。
街上人杂,依旧杀机四伏。
不同于先前,刘青海手握白剑,眼瞅着四周种种凶恶,也是波澜不惊。
通行令下,一路顺风出了沐城。
来到边境之地,高墙累累,过了一关又是一关。
不过看守卫兵见了淬刀阁之通行令,都无所阻拦,约莫是将刘德二人看作身有暗务出行的上头人物了。
终于算是出了东州,乃是到了中原与东州相隔百里的中间地带。
此地荒凉,人烟稀少暗藏杀机。
回头看去,刘青海依旧可以看得清代表东州的最后那道高墙,以及墙上墙下的卫兵。
“再走十里路,便驾云而行,免得路上误事。”刘德说。
刘青海点头答应。
如此走出十里路,黄沙随风扬起,于刘青海而言可是三丈之外瞧不清楚男女,十丈之外分不清楚人兽。
刘德走到刘青海背后,一手半握,轻推其腰。
脚下凝云,托二人而起,于是乎驾云而行,直向中原而去。
手持白剑,脚下踩云,背后站着父亲,刘青海心神飘然如烟,自觉潇洒了一番。
直到望见那高墙,瞧见了代表中原的第一物,刘青海这才回过神来,如此恍惚之间,便是越过两地,越过世仇。
想到浊成墨满含杀意的那一刀,以及高举右鸢颤抖身子迟迟不落下刀的浊清颜,刘青海是全然没了胃口。
在其空举碗筷对月愁的时刻,刘德推门进来。
“在想着什么?”刘德问。
刘青海放下碗筷,没有回复父亲的话,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白剑,“倘若你跟去了,说不定结果不会这般。”
刘德不看那白剑,而是上前拍了拍刘青海的肩膀,道:“成败已定,再想也是空。”
刘青海叹息一声道:“可孩儿想的不是成败。”
“想去看看那孩子?”刘德问。
“现在怎么好去打扰?”刘青海摆摆手。
刘德走出房门,回头道:“明早便出城,早些休息。”
“嗯。”刘青海回道。
待到父亲离开,刘青海收拾了几乎没有动过的碗筷,将竹篮摆在了门外。
“还是当把剑好啊,你说是不是?”刘青海又看了那床上的白剑一眼,又望向窗外。
次日清晨,刘德带着刘青海到阁主所居的北阁之中。
见过丁阁主,刘德浅谈一番,便问起浊清颜的身体状况。
丁正说在阁内修养,女儿正帮着照料。
刘德再三询问,取得丁阁主的允许,便带着刘青海进隔间之中探望。
不比那锋武天阁中的隔间大,不过陈列倒颇丰。
墙壁嵌有柜台,玉石宝瓶居多,中间摆着一张流水白玉床。
流水源头,见那丁姑娘红着眼倒入各种宝瓶中的药液,嘴里哭骂道:“死脑筋一个!打不过不知道躲着些,非要拼上性命才甘心?”
流水白玉床上,浊清颜赤裸上身躺着。
刘德未再近一步,在门外等着。
刘青海走到白玉床前,看着眼前七窍血不止,胸腔凹陷的浊小子,不禁也红了眼。
丁宁收拾好手中药瓶,默默走出隔间。
刘青海带着些许哭腔:“输的这么惨,还怎么带着灵剑去风光?”
浊清颜睁开血红双眼,侧目看了一眼刘青海,哑口细声道:“师姐够烦了,你怎么也来烦我?”
血灌入口,浊清颜咳嗽连连。
刘青海伸手又止,不知所措。
浊清颜吐出大口血,清了清嗓子,依旧有些沙哑:“死不了,小伤……小伤而已。”
刘青海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道:“那一刹那,你在想些什么?”
浊清颜闭上眼,呼吸平缓些许,轻声反问:“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下手?”
刘青海说:“在此之前,浊成墨几乎刀刀催命,到了你,却还下不了手?”
“当年,我才两岁,他埋了爹娘,还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到处捡饭吃。”
“为了混些好吃食,他把我藏起来,偷偷去街上给人家当沙包,整整七年,从吃拳到吃刀,浑身淌血,几近身溃,他怎么瞒得住?咳咳……”
“他没死,是侥幸捡来的命,我没死,是他几乎用命从老天手里抢来的。”
“遇到了师父,进了阁,得了噬煞,成了他们口中的天才,他就变了,他眼中只有杀意,对师姐,对师父,对整个同门,对整个天下!”
“他的眼神,我梦见无数次,师姐死在他手里,师父死在他手里,整座淬刀阁都亡在他手中,我却无能为力!”
浊清颜睁开眼,血泪并流:“他们说唯有双鸢争噬煞,可是,可是……”
“我打不过他,不舍也好,力竭也罢,我自己清楚。”
“就算是他把头摆在案板上……”
浊清颜几度哽咽,双手抬起久久放不下,
“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啊!”
……
刘德从丁正那得到了通行令,其实道门办法不少,送一个人出入两地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刘德停留沐城,总之是与缘相关,缘在自己,也在青海,或许会延至木涯,甚至是木涯的孩子。
跟随父亲走到淬刀阁之大门,刘青海回想先前,是个遮面黑衣人引自己入阁中,就站在这大门之下,只是当自己跟随入阁之后,那黑衣人便失了踪影。
最后回头凝视那座座楼阁,刘青海轻叹气,手持那灵性白剑,迈步出阁。
跨过门槛之际,那黑衣遮面者突兀出现在刘青海身边。
刘青海一时停住脚,随口问道:“前辈是真是假?”
那黑衣遮面人轻笑道:“我即是阁。”
刘青海一愣,伸手一探,那黑衣遮面人果然是虚幻之身,阁竟生灵?不再多想,刘青海终于迈完那出阁一步。
既出阁,再回望,不黑衣遮面人,不见排排楼阁,只是群山而已,好似大梦一场。
下山路无奇,再度行至先前汉子带路来的路口出处。
刘德问:“没有吃早饭,可是饿了?”
刘青海答:“无需拖延了时间,也没什么胃口。”
刘德点头,向大路走去,刘青海紧跟其后。
街上人杂,依旧杀机四伏。
不同于先前,刘青海手握白剑,眼瞅着四周种种凶恶,也是波澜不惊。
通行令下,一路顺风出了沐城。
来到边境之地,高墙累累,过了一关又是一关。
不过看守卫兵见了淬刀阁之通行令,都无所阻拦,约莫是将刘德二人看作身有暗务出行的上头人物了。
终于算是出了东州,乃是到了中原与东州相隔百里的中间地带。
此地荒凉,人烟稀少暗藏杀机。
回头看去,刘青海依旧可以看得清代表东州的最后那道高墙,以及墙上墙下的卫兵。
“再走十里路,便驾云而行,免得路上误事。”刘德说。
刘青海点头答应。
如此走出十里路,黄沙随风扬起,于刘青海而言可是三丈之外瞧不清楚男女,十丈之外分不清楚人兽。
刘德走到刘青海背后,一手半握,轻推其腰。
脚下凝云,托二人而起,于是乎驾云而行,直向中原而去。
手持白剑,脚下踩云,背后站着父亲,刘青海心神飘然如烟,自觉潇洒了一番。
直到望见那高墙,瞧见了代表中原的第一物,刘青海这才回过神来,如此恍惚之间,便是越过两地,越过世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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