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战场
夜晚，北风呼啸，周围时不时传来鬼哭狼嚎的叫声。所有的士兵都在做最后的休整，而我躺在帐中翻来覆去，一宿没睡。
我思考着明天该如何是好，到底要选择逃跑，还是战斗呢？选择逃跑，就必须离开这个佛界，再次面对各种未知，莫高窟的佛界是千姿百态，变幻无常的，谁又知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唯一可知的只有迷茫。选择战斗吧，大不了战死沙场，了结一切，我的灵魂永存，说不定还可以飘到向220界的西方极乐净土，可谁知道会不会如此。我在两种选择中飘忽不定，不知不觉，便离战场更进一步了。
随着一声声响亮的喊声，所有的士兵都立刻醒来，做最后的准备。此时天还没亮，走出营帐外，目光所及只有黑暗，只有营寨中的火炬才能照亮周围一小片，靠近它才能感到些许温暖，除此之外，一片萧瑟之感。
我领到一碗米汤和一个不知名的饼，咬下去味同嚼蜡，完全没有任何胃口。所有人都在紧张准备着，备马，备粮，备武器盾牌，还有人对着一尊小佛像磕头祈祷。这就是单纯的佛像，不会动。
说起来，这个佛界的佛陀们都在哪儿呢？
我望向漆黑的天空，此时就连云也是纯黑的，暗流涌动，就像被火焰烧尽后残留的灰烬。云层间不断出现一道道闪电，那闪电的形状总感觉是什么文字，像在天空上刻下的裂痕。总之一切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离上战场又更近了一步。高进达找到了我，带我来到他所带领的一队部队。这支部队属于后备力量，虽然说是后备部队，但是依然要上战场，张议潮要调动一切的力量倾巢而出，毕竟敌众我寡，所有人都必须冲锋上阵。
想到这，我突然就浑身发抖，两腿发软。高进达看到我，阔步向我走来。
“害怕啊？”
“是，是害怕。”我发觉我连声音都在颤抖。
“那就对了。”高进达拍拍我的胸脯。然后打算从我的身边走过，随后向我小声说道：“实在不行，就逃吧，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莫名其妙就静了下来，心中一阵暖意。虽然还是害怕，但是至少身体不会发抖了。我似乎又明白了什么。我翻阅我仅存的短暂回忆，从穿越佛界到现在，有多少人帮助了我，引导了我，那些仁慈的佛，那些修行的僧人们，还有那位公主，和曹延禄，曹元忠父子。临阵脱逃？那肯定不是我，一路都这么走过来了。我也并非一直在苦难中前行，一路走来，我都不是孤单一人。
我摇摇头。高进达看到后并没说什么，而是向前走去。我也没看到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终于，上战场的时候到了。我们在营寨外完成了列阵，天空依然没有任何的光明，仿佛将永远沉浸在暗夜中，没有黎明。
大部分人都手举火炬，而在军阵中，有一匹马正四处乱窜，马头不断转向，马难受地嘶鸣着。没错，那就是我骑着的马。据说是因为此次作战的战线十分之长，加上地形缘故，前锋必须骑马上阵。
这场景简直无比尴尬，我又费了好大劲才将马安定下来，又在其他士兵的帮助下列好了阵。不过我这一出倒是给充斥着严肃和紧张氛围的军队中增添了许多的笑声。
“安静各位，这像是要出发打仗的军队吗？”张议潮在前方喊道，很快军阵便鸦雀无声。
接着张议潮开始做最后的动员，“各位，一百年前，那些吐蕃人趁着中原动乱占领了河西，切断了我们与长安的联系。我们沙洲的百姓也已经在吐蕃的统治下，忍受了近百年的时间了！如今，吐蕃内部动乱，实力也早不如以前，几天前的那场胜利，更是证明吐蕃早已不是那战无不胜的军队了！现在他们调动军队想要围剿我们，只不过像脱水的鱼一样，做最后的挣扎罢了！你们说对不对啊！”
众将士齐声喊对。所有人都在高呼着。
“这次，我们必须主动出击，速战速决！归附于吐蕃的民族们也早已对他们失去了信心，只有我们速战速决，才能让他们认识到吐蕃已是不堪一击，他们临阵倒戈，才能拯救我们于水火。我们现在虽然是孤军奋战，但是我相信会有更多的民族加入我们，一起反抗吐蕃的暴政！而这里，将是我们走向胜利的起点！”
又是一阵高呼。
张议潮高举着手中的佩剑，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激昂，“而且，我们不只要光复沙洲，我们还要一路向东，将甘、肃二洲一并夺回，不！还要继续向东，向东，直到回到大唐的怀抱！重归大唐为止！将士们，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听我号令！向前进发！”
气氛达到了最高潮，士气也达到顶峰。所有的士兵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不断高喊，连我都心潮澎湃，这可是比影视剧还要激昂的场景。与此同时，号角声吹响，鼓声阵阵，张议潮的骏马扬起前蹄，对着东方的破晓发出振奋人心的嘶鸣。
首领张议潮剑指前方发出呐喊，天边的黑云瞬间划开，一道光芒照射在我们身上。以张议潮为首，全军开始向前奔驰，所有的士兵都策马奔腾，我也学着他们的动作，总算掌握了一些骑马的门路。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排山倒海。卷起的沙尘如滔天巨浪。
我骑在马上，视野一上一下，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我也不需要操纵马匹的方向，马儿自己会跟着大部队前进。这应该是我第一次骑马吧，除了有点头晕之外，就剩下不断攀升的紧张感。幸亏我之前没吃什么东西，否则指不定会吐出来。
天空就像一位害羞的少女，仅在刚才露出一点光明。现在它又躲在层层的黑云里了。至于太阳，根本见不到身影。不过光线不像刚才那样漆黑了，就算没有火把也能看清前方的路，荒漠的土地反射着一点微光，此时整个世界犹如被套上了黑白滤镜的电影。
疾驰了一段时间，前方的城墙已经肉眼可见了。那应该就是敌军所在，接近了，已经很接近了！战场就要到了！
“冲啊！”张议潮的高喊甚至盖过了马蹄声。
周围的士兵也开始高呼，所有人都举起了盾牌和武器。我沉默不语，只能听见自己愈发加速的心跳，紧张得直咽口水。
我看到城墙上人头攒动，四处乱跑。他们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们的到来。这场战斗，应该能够胜利！
然而，一念之间，我心中的激动就被浇灭了。我只听“嗖嗖嗖”的几声，看到从城墙上不断射出一片黑压压的长条。我用了几秒钟才认识到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箭雨！
架起盾牌！
我只能想到这个，但是只能遮挡我的头部大小的盾牌又有何用啊！
军队仍然在不断地往前冲，而箭矢也在不断的从城墙上射出。大部分人也都举起了盾牌，此刻冲在最前方的人反而不在箭矢的射击范围，箭矢拉了个长长的抛物线射到后方，也就是高进达所带领的新兵部队，我也在这之中。
不要射中我，不要射中我，拜托了，不要射中我……
我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不断祈祷。
箭雨到来了，利箭从我耳边掠过，带着死亡的气息，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尖叫。而射到我盾牌上的箭，更如同迈入死亡的鼓点，一支箭甚至穿透了我的盾牌，吓得我大叫一声，此时已是精神恍惚。
马上就有人被射中了头部。刚才还在呐喊着的生命，瞬间就成为了亡魂。还有许多箭射中了马匹，马痛苦的叫声不断响起，而这往往是人仰马翻，前仆后继，倒一大片，我不忍回望，那些人发出凄惨的叫声，有的可能被压在马下，有的被马踩死，更多的人死在箭雨之中。这一刻，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我们只不过是诱饵，为了使主力能够冲进敌营而砌起的人墙。但这又有什么呢？这就是战争啊，总要有牺牲者，就算是胜利者也是踏着无数队友的尸体爬上去的。
前方，张议潮已经带领着军队冲进了毫无防备的敌营。
“注意侧方！”有人高喊着。
敌军也派了一支军队朝我们的侧翼冲来。箭矢仍然在不停朝我们飞来。我早就举着盾护着头，闭上了双眼。
或许，佛祖果然在暗中保佑着我。我的盾上已经插满了箭，但是我的身体，我的马匹却幸运得毫发未损。然而前方的马匹中箭倒下了，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我的马也被绊倒，发出凄惨的嘶鸣，接着我的世界便天旋地转，我好像摔在了沙地上又翻滚了几下，膝盖率先触地，一阵阵痛感刺激着我的大脑。幸运的是，我的后方没剩下多少骑兵，至少不会被奔来的马匹踩死。后方是紧随其后的步兵。
我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结果又因为柔软的沙地陷入摔了个头朝地。
这时吐蕃的骑兵也从我们的侧翼冲向了战场，当我重新站起来后，面对的是眼前浩浩荡荡的军队，而我仿佛只有孤身一人。他们持着长矛向我刺来，我的心凉到了极点。此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
逃！
我立刻掉头就跑，然而在沙地中奔跑哪里能比马跑得快。我不敢回头，只觉马蹄声越来越近，那尖锐的长矛也在我的后背冷酷着笑着。
而就在这时，高进达带领着其他的骑兵朝他们迎面冲了过去。所有人都在大喊，一时间杀声四起。两军风驰电掣地冲向对方，卷起千万沙尘。
那噩梦般的场景又一次上演了。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刮起沙暴，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一切不详，都伴随着血腥的杀戮而出现，整个战场再次被隔绝，此刻这不是佛界，而是地狱。壁画上不会出现这些血腥的内容，但是在莫高窟的历史长河中，它确实存在过。
而我依然被席卷了进去，但是与之前不同了，我也手持着刀和盾，我也能够战斗！
我军的步兵和敌对的骑兵也厮杀在了一起，然而步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吐蕃骑兵的武器大多是长矛，可以远远的就能刺穿步兵。然而许多的队友依然不畏死亡地冲上前去，踏着同伴的尸体将敌方的士兵拉下马匹，接着乱剑捅死。
我想尽量远离那些血肉横飞的场面，那简直惨不忍睹。然而无处可藏，周围全是血。我只能急促地呼吸着，在战场上四处打转。我远远地就看到高进达与他旗下的精锐骑着马疯狂地拼杀，于是我打算向那里跑过去。
此时，从城墙上射出的箭有所减少，不过还是时不时有箭飞来，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都会被射中。但我根本没有顾虑那么多，我只能铤而走险。
一名落马的吐蕃士兵看见了我，他取下配在腰间的刀，向我疯狂冲来，我只能继续逃跑。我的步子已经迈到了极限，速度上总觉得是在做百米冲刺。可是那名吐蕃士兵却依然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他面露狰狞，看到我这个胆小如鼠，嗷嗷待哺的弱者，定是个好拿的人头。
不过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好夺取的。
刚才的无数箭矢都没有射中我，更何况是你这个莽夫。我不断靠近着我军集中的地方，而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深入敌方的中心。
不过惊险还是发生了，我总觉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衡，再次不争气的摔倒在地。心中暗骂着自己，同时又惊恐不已。那个吐蕃士兵看到了机会，大笑一声，手上的屠刀朝我砍下来。我急忙一个翻滚躲了过去。他砍空后，恼羞成怒，继续向我挥砍。
我吓得脸滚带爬地后退，不断惊叫着，他的刀或许是太短了，每一次都砍空。我一边慌张地不断后退，一边手脚合力拼命用沙子扬他。终于沙粒飞进了他的眼睛，我则看准了时机，一下子站起来，用力朝他的身体踹了一脚。
发生了什么？当我重新回过神来时，那个吐蕃士兵已经倒了下去，整个过程我似乎都是用潜意识在活动，实在是过于慌乱了，死神离我近在咫尺，不过好在，我还没有死。
吐蕃士兵很快就爬了起来，只不过刚才争取的时间足以让友军注意到我的存在。在他的身后，一把利剑捅穿了他的心脏。
“新兵，你还没死啊！干得不错嘛！”吐蕃士兵倒下后，露出高进达喜悦的神情，他的脸上已经沾满鲜血，但那都是敌人的。
“暂时……”我重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武器，我也总算缓了过来，向面前那位英勇的军官点点头。看来，战场也不是那么可怕嘛，那些敌人看起来都是草莽勇士，我用灵活的身姿，加上有佛祖的保佑，一定能够活下来！
“小心身后！”
突然，我看到高进达突然脸色大变。在一瞬间，我还冒出了疑问：他为什么会突然露出惊讶的神情？明明刚刚战胜了一个敌人，胜利的天平早已倾倒向我方，为什么？
直到下一瞬间，一股剧烈的刺痛从我的背部传来，然后穿透了我的身体。我看到了充满鲜血的长矛出现在我的腹侧，闪烁着寒光，透露着死的气息。
我思考着明天该如何是好，到底要选择逃跑，还是战斗呢？选择逃跑，就必须离开这个佛界，再次面对各种未知，莫高窟的佛界是千姿百态，变幻无常的，谁又知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唯一可知的只有迷茫。选择战斗吧，大不了战死沙场，了结一切，我的灵魂永存，说不定还可以飘到向220界的西方极乐净土，可谁知道会不会如此。我在两种选择中飘忽不定，不知不觉，便离战场更进一步了。
随着一声声响亮的喊声，所有的士兵都立刻醒来，做最后的准备。此时天还没亮，走出营帐外，目光所及只有黑暗，只有营寨中的火炬才能照亮周围一小片，靠近它才能感到些许温暖，除此之外，一片萧瑟之感。
我领到一碗米汤和一个不知名的饼，咬下去味同嚼蜡，完全没有任何胃口。所有人都在紧张准备着，备马，备粮，备武器盾牌，还有人对着一尊小佛像磕头祈祷。这就是单纯的佛像，不会动。
说起来，这个佛界的佛陀们都在哪儿呢？
我望向漆黑的天空，此时就连云也是纯黑的，暗流涌动，就像被火焰烧尽后残留的灰烬。云层间不断出现一道道闪电，那闪电的形状总感觉是什么文字，像在天空上刻下的裂痕。总之一切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离上战场又更近了一步。高进达找到了我，带我来到他所带领的一队部队。这支部队属于后备力量，虽然说是后备部队，但是依然要上战场，张议潮要调动一切的力量倾巢而出，毕竟敌众我寡，所有人都必须冲锋上阵。
想到这，我突然就浑身发抖，两腿发软。高进达看到我，阔步向我走来。
“害怕啊？”
“是，是害怕。”我发觉我连声音都在颤抖。
“那就对了。”高进达拍拍我的胸脯。然后打算从我的身边走过，随后向我小声说道：“实在不行，就逃吧，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莫名其妙就静了下来，心中一阵暖意。虽然还是害怕，但是至少身体不会发抖了。我似乎又明白了什么。我翻阅我仅存的短暂回忆，从穿越佛界到现在，有多少人帮助了我，引导了我，那些仁慈的佛，那些修行的僧人们，还有那位公主，和曹延禄，曹元忠父子。临阵脱逃？那肯定不是我，一路都这么走过来了。我也并非一直在苦难中前行，一路走来，我都不是孤单一人。
我摇摇头。高进达看到后并没说什么，而是向前走去。我也没看到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终于，上战场的时候到了。我们在营寨外完成了列阵，天空依然没有任何的光明，仿佛将永远沉浸在暗夜中，没有黎明。
大部分人都手举火炬，而在军阵中，有一匹马正四处乱窜，马头不断转向，马难受地嘶鸣着。没错，那就是我骑着的马。据说是因为此次作战的战线十分之长，加上地形缘故，前锋必须骑马上阵。
这场景简直无比尴尬，我又费了好大劲才将马安定下来，又在其他士兵的帮助下列好了阵。不过我这一出倒是给充斥着严肃和紧张氛围的军队中增添了许多的笑声。
“安静各位，这像是要出发打仗的军队吗？”张议潮在前方喊道，很快军阵便鸦雀无声。
接着张议潮开始做最后的动员，“各位，一百年前，那些吐蕃人趁着中原动乱占领了河西，切断了我们与长安的联系。我们沙洲的百姓也已经在吐蕃的统治下，忍受了近百年的时间了！如今，吐蕃内部动乱，实力也早不如以前，几天前的那场胜利，更是证明吐蕃早已不是那战无不胜的军队了！现在他们调动军队想要围剿我们，只不过像脱水的鱼一样，做最后的挣扎罢了！你们说对不对啊！”
众将士齐声喊对。所有人都在高呼着。
“这次，我们必须主动出击，速战速决！归附于吐蕃的民族们也早已对他们失去了信心，只有我们速战速决，才能让他们认识到吐蕃已是不堪一击，他们临阵倒戈，才能拯救我们于水火。我们现在虽然是孤军奋战，但是我相信会有更多的民族加入我们，一起反抗吐蕃的暴政！而这里，将是我们走向胜利的起点！”
又是一阵高呼。
张议潮高举着手中的佩剑，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激昂，“而且，我们不只要光复沙洲，我们还要一路向东，将甘、肃二洲一并夺回，不！还要继续向东，向东，直到回到大唐的怀抱！重归大唐为止！将士们，我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听我号令！向前进发！”
气氛达到了最高潮，士气也达到顶峰。所有的士兵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不断高喊，连我都心潮澎湃，这可是比影视剧还要激昂的场景。与此同时，号角声吹响，鼓声阵阵，张议潮的骏马扬起前蹄，对着东方的破晓发出振奋人心的嘶鸣。
首领张议潮剑指前方发出呐喊，天边的黑云瞬间划开，一道光芒照射在我们身上。以张议潮为首，全军开始向前奔驰，所有的士兵都策马奔腾，我也学着他们的动作，总算掌握了一些骑马的门路。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排山倒海。卷起的沙尘如滔天巨浪。
我骑在马上，视野一上一下，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我也不需要操纵马匹的方向，马儿自己会跟着大部队前进。这应该是我第一次骑马吧，除了有点头晕之外，就剩下不断攀升的紧张感。幸亏我之前没吃什么东西，否则指不定会吐出来。
天空就像一位害羞的少女，仅在刚才露出一点光明。现在它又躲在层层的黑云里了。至于太阳，根本见不到身影。不过光线不像刚才那样漆黑了，就算没有火把也能看清前方的路，荒漠的土地反射着一点微光，此时整个世界犹如被套上了黑白滤镜的电影。
疾驰了一段时间，前方的城墙已经肉眼可见了。那应该就是敌军所在，接近了，已经很接近了！战场就要到了！
“冲啊！”张议潮的高喊甚至盖过了马蹄声。
周围的士兵也开始高呼，所有人都举起了盾牌和武器。我沉默不语，只能听见自己愈发加速的心跳，紧张得直咽口水。
我看到城墙上人头攒动，四处乱跑。他们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们的到来。这场战斗，应该能够胜利！
然而，一念之间，我心中的激动就被浇灭了。我只听“嗖嗖嗖”的几声，看到从城墙上不断射出一片黑压压的长条。我用了几秒钟才认识到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箭雨！
架起盾牌！
我只能想到这个，但是只能遮挡我的头部大小的盾牌又有何用啊！
军队仍然在不断地往前冲，而箭矢也在不断的从城墙上射出。大部分人也都举起了盾牌，此刻冲在最前方的人反而不在箭矢的射击范围，箭矢拉了个长长的抛物线射到后方，也就是高进达所带领的新兵部队，我也在这之中。
不要射中我，不要射中我，拜托了，不要射中我……
我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不断祈祷。
箭雨到来了，利箭从我耳边掠过，带着死亡的气息，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尖叫。而射到我盾牌上的箭，更如同迈入死亡的鼓点，一支箭甚至穿透了我的盾牌，吓得我大叫一声，此时已是精神恍惚。
马上就有人被射中了头部。刚才还在呐喊着的生命，瞬间就成为了亡魂。还有许多箭射中了马匹，马痛苦的叫声不断响起，而这往往是人仰马翻，前仆后继，倒一大片，我不忍回望，那些人发出凄惨的叫声，有的可能被压在马下，有的被马踩死，更多的人死在箭雨之中。这一刻，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我们只不过是诱饵，为了使主力能够冲进敌营而砌起的人墙。但这又有什么呢？这就是战争啊，总要有牺牲者，就算是胜利者也是踏着无数队友的尸体爬上去的。
前方，张议潮已经带领着军队冲进了毫无防备的敌营。
“注意侧方！”有人高喊着。
敌军也派了一支军队朝我们的侧翼冲来。箭矢仍然在不停朝我们飞来。我早就举着盾护着头，闭上了双眼。
或许，佛祖果然在暗中保佑着我。我的盾上已经插满了箭，但是我的身体，我的马匹却幸运得毫发未损。然而前方的马匹中箭倒下了，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我的马也被绊倒，发出凄惨的嘶鸣，接着我的世界便天旋地转，我好像摔在了沙地上又翻滚了几下，膝盖率先触地，一阵阵痛感刺激着我的大脑。幸运的是，我的后方没剩下多少骑兵，至少不会被奔来的马匹踩死。后方是紧随其后的步兵。
我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结果又因为柔软的沙地陷入摔了个头朝地。
这时吐蕃的骑兵也从我们的侧翼冲向了战场，当我重新站起来后，面对的是眼前浩浩荡荡的军队，而我仿佛只有孤身一人。他们持着长矛向我刺来，我的心凉到了极点。此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
逃！
我立刻掉头就跑，然而在沙地中奔跑哪里能比马跑得快。我不敢回头，只觉马蹄声越来越近，那尖锐的长矛也在我的后背冷酷着笑着。
而就在这时，高进达带领着其他的骑兵朝他们迎面冲了过去。所有人都在大喊，一时间杀声四起。两军风驰电掣地冲向对方，卷起千万沙尘。
那噩梦般的场景又一次上演了。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刮起沙暴，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一切不详，都伴随着血腥的杀戮而出现，整个战场再次被隔绝，此刻这不是佛界，而是地狱。壁画上不会出现这些血腥的内容，但是在莫高窟的历史长河中，它确实存在过。
而我依然被席卷了进去，但是与之前不同了，我也手持着刀和盾，我也能够战斗！
我军的步兵和敌对的骑兵也厮杀在了一起，然而步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吐蕃骑兵的武器大多是长矛，可以远远的就能刺穿步兵。然而许多的队友依然不畏死亡地冲上前去，踏着同伴的尸体将敌方的士兵拉下马匹，接着乱剑捅死。
我想尽量远离那些血肉横飞的场面，那简直惨不忍睹。然而无处可藏，周围全是血。我只能急促地呼吸着，在战场上四处打转。我远远地就看到高进达与他旗下的精锐骑着马疯狂地拼杀，于是我打算向那里跑过去。
此时，从城墙上射出的箭有所减少，不过还是时不时有箭飞来，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都会被射中。但我根本没有顾虑那么多，我只能铤而走险。
一名落马的吐蕃士兵看见了我，他取下配在腰间的刀，向我疯狂冲来，我只能继续逃跑。我的步子已经迈到了极限，速度上总觉得是在做百米冲刺。可是那名吐蕃士兵却依然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他面露狰狞，看到我这个胆小如鼠，嗷嗷待哺的弱者，定是个好拿的人头。
不过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好夺取的。
刚才的无数箭矢都没有射中我，更何况是你这个莽夫。我不断靠近着我军集中的地方，而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深入敌方的中心。
不过惊险还是发生了，我总觉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失衡，再次不争气的摔倒在地。心中暗骂着自己，同时又惊恐不已。那个吐蕃士兵看到了机会，大笑一声，手上的屠刀朝我砍下来。我急忙一个翻滚躲了过去。他砍空后，恼羞成怒，继续向我挥砍。
我吓得脸滚带爬地后退，不断惊叫着，他的刀或许是太短了，每一次都砍空。我一边慌张地不断后退，一边手脚合力拼命用沙子扬他。终于沙粒飞进了他的眼睛，我则看准了时机，一下子站起来，用力朝他的身体踹了一脚。
发生了什么？当我重新回过神来时，那个吐蕃士兵已经倒了下去，整个过程我似乎都是用潜意识在活动，实在是过于慌乱了，死神离我近在咫尺，不过好在，我还没有死。
吐蕃士兵很快就爬了起来，只不过刚才争取的时间足以让友军注意到我的存在。在他的身后，一把利剑捅穿了他的心脏。
“新兵，你还没死啊！干得不错嘛！”吐蕃士兵倒下后，露出高进达喜悦的神情，他的脸上已经沾满鲜血，但那都是敌人的。
“暂时……”我重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武器，我也总算缓了过来，向面前那位英勇的军官点点头。看来，战场也不是那么可怕嘛，那些敌人看起来都是草莽勇士，我用灵活的身姿，加上有佛祖的保佑，一定能够活下来！
“小心身后！”
突然，我看到高进达突然脸色大变。在一瞬间，我还冒出了疑问：他为什么会突然露出惊讶的神情？明明刚刚战胜了一个敌人，胜利的天平早已倾倒向我方，为什么？
直到下一瞬间，一股剧烈的刺痛从我的背部传来，然后穿透了我的身体。我看到了充满鲜血的长矛出现在我的腹侧，闪烁着寒光，透露着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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