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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高挂

    三月初的京都已有了春天的气息,天地回暖,游人如织,昼夜温差不再成为阻止人们外出踏青的原因,花儿也开始抽枝吐芽,迎来新生;北野天满宫内的梅花如期盛开,新宿原宿的各大公园处更是挤满了前来赏樱的游客,期待着早樱绽放的那个瞬间。

    入夜后的京都依旧繁华,霓虹灯牌闪烁在年轻的世代,金钱流转,化作一声灯红酒绿的吐息。

    就在一个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三月九号,一艘豪华游轮从舞鹤港出发,向北一路驶入了鲸海海域。

    鲸海作为西北太平洋最大的一片边缘海域,辽阔无边,再加上特意选择了避开其他游船的航线,让这次旅途在刚上船的新鲜感消退之后变得十分无聊。

    一树和七海在同一间房间里,正看着舷窗外无边无际的大海发呆。

    作为赌局的场地,这艘船上当然不可能会有无关人员,而身为参与者,他们的行动虽然不会受到限制,但出于公平方面的考虑,在赌局开始前他们是没办法接触到其他参与者或与赌局有关的人员的,因此还不如在房间里休息。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一树晕船。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信号也被屏蔽了……赌局什么时候才开始嘛!喂,你没事儿吧?”七海无聊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托腮侧躺着,对一树关心道。

    一树现在难受的连话都不想说,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挺得住。

    七海也习惯了他这副模样,毕竟他自上船开始就从头晕到尾,那脸色就没好看过。

    “这船开了一个多小时了耶,还没到吗?”七海看着挂钟自言自语道:“不会要找个风水宝地把我们‘处理’了吧?”

    一树翻了个白眼,扭动手掌画了个圆。

    “既然到了公海,扔哪儿都一样,那随便往哪儿一停开始赌局不就好了吗?”七海又呈“大”字型躺下了:“不会咱们分部在鲸海某处海底安装了什么大型设备,而现在正朝那片海域行驶吧?或者其实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出过京都,这一切只是发生在脑内世界中的场景?”

    一树正想过去掐一下七海让她认清一下现实,就听见墙壁上的扩音器中传来一个不认识的男声:

    “各位调查员辛苦了,赌局将于七点开始,请诸位做好准备,提前前往会客大厅参加赌局。”

    一树打起精神:“终于要开始了!你知道那个大厅在哪吗?”刚上船的时候七海特别兴奋,出去转了一圈,而他因为晕船就呆在房间里休息。

    七海嘻嘻一笑:“我知道,我带你去。”

    一树点头,站了起来,重新熟悉了一下四肢:“我觉得我现在的大脑使用率不足平时的三分之一……”

    “别在意啦,其他人说不定也晕得不要不要的呢?”七海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一树跟着七海出了房间。

    这艘游轮的繁华从内饰上就看得出来,走廊脚下地毯全覆盖,墙壁外侧如大理石一般光滑,反射着嵌在廊顶的壁灯发出的暗色暖光,营造出私密舒适又极具安全感的空间。

    两人自昨天开始就没有见到包括千年此方在内的任何一位前辈,上船到现在一路都是由一群身材壮硕的黑西装引领的,上了船后更是有求必应,食物都是他们端到房门口来的。这架势,说是绑票都嫌大费周章。

    游轮的内部空间很大,但从休息的房间走到大厅只要五分钟,这部分空间满打满算也只占了全船的五分之一不到,有些地方还被封闭了起来,禁止通行,一树和七海被两名黑西装拦在了入口处,等待着赌局开场,只能透过他们宽阔的肩膀打量着大厅。

    大厅很宽,在里面踢一场球赛都绰绰有余。这里似乎是这一层的中心,各个方向都有入口进出,但有些似乎是封闭起来的,连门都没有打开。

    大厅很空,除了中间的一圈放着食物的自助餐桌和几张看上去很高级的桌椅之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另一边似乎有个小舞台,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看不太清。

    黑西装们带着墨镜和耳麦,尽职尽责地守在入口旁边,他们和大厅中心之间还隔着一大段空间,不知道赌局开始后会不会用上。

    大厅二楼是一圈剧场一样的座位,丝绸椅布,纯棉软垫……再加上电影开场似的灯光氛围,看上去非常舒适。

    这些座位应该是给这次赌局的现场观看者提供的位置,当然,此时还空无一人就是了。

    二楼同样有独立入口,随着时针慢慢指向七点,不断有人从入口走进二楼就坐,一树看到了原万里香前辈、千叶瑶前辈和千年此方,就连那家伙今晚都穿着一身正儿八经的正装出席,一树不由得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整点的钟声响彻游轮,几束灯光打在小舞台上,将全员的视线汇聚在上面,顺带照亮了整个大厅。

    舞台上站着三个人,最左边那个身穿一身笔挺的绿色西装,戴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梳着分头,看上去就像一个商业大亨……或者高级会计。而另外两个一树他们都认识。

    绿西装上前一步,率先开口,马上一树就意识到这人就是刚刚传声器里的那个声音:“诸位同道,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本次赌局的主持人之一,乡田达也。”

    “浮生会参谋,【飞車】乡田达也?”观众席上一位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说出了他的名头:“这就是刚刚广播里的那位吧?”

    他旁边坐着的标致女性很显然与他相识,自然的接过话头道:“浮生会的人出第一个风头,樱岛分部又是名义上的主办方,那剩下的伊势神宫应该就是负责这次赌局的安保工作的咯。”

    男人笑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诺曼。”

    诺曼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舞台上右边那位是一位身着白色狩衣的儒雅男子,他也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入江代一郎。”

    “伊势神宫的神主名不虚传,果真风雅之极。”又是一位穿着黑色马褂的男人道出了这位的来历。

    最后是中间那位,同样也是一树的熟人,他踏前一步道:“FAIU樱岛分部所属,白鹿已司。”

    “那个【琢玉点金】白鹿已司吗?由他来当主持人的确令人信任。”一位戴着黑色罩袍的大胡子点点头。

    白鹿已司打了个响指:

    “下面开始入场,樱岛分队,江川一树,神代七海!”

    一树身前的黑西装往两边一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树和七海并肩走入大厅,作为不久之前刚刚打破了FAIU记录的年轻人,自然是得到了许多关注,一树甚至看到了原前辈在朝他们挥手,然后千年此方在给自己竖中指。

    白鹿已司也对他们露出微笑,指着中间的桌椅提醒道:“请自由落座。”

    一树点点头,想了想,坐到了环形餐桌旁边。

    白鹿眼皮一跳。

    原万里香有点好奇地问千年此方:“不是应该坐到那几张赌桌那边吗?”

    千年此方一看,乐了:“这是要干什么,围在一起表演最后的晚餐吗,这小子怎么能想到坐到那儿去……不对,在餐桌旁边放椅子的家伙也是人才。”

    入江代一郎有些吃惊的看了白鹿一眼,又看了绿西装一眼,后者现在也是哭笑不得,连带着下一队的出场时间也慢了一拍。

    “算了,待会再调整吧。”白鹿心理叹了口气,开始介绍下一个分队:

    “龙之州分队,时章、陈申!”

    又是一个入口打开,只见时章和另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男子倍有范儿地走近大厅,

    时章大摇大摆地走到两人旁边,斜瞥了一树一眼:“樱岛分部的小辈,你们会输得很惨!”

    七海白了他一眼:“戏精!”

    长发男子一同鄙视道:“他就那贱样儿,没救了。”然后他有些好奇地朝一树伸出手:“你们好啊,在下陈申,时章可是跟我说了好多关于你们的事情呢。”

    时章自作主张地拍掉陈申的手,不屑道:“还在下呢,虚伪,我跟老江小海在胥方高中里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老江,怎么脸色这么差?白天没睡好?”

    老江……一树深吸一口气,他真想爆揍时章一顿,可惜在这种场合下不好出手,出了手估计也打不过……

    然后他主动跟陈申握了握手:“江川一树,这位是神代七海,请多指教。”

    陈申伸出手掌,很有礼貌地轻轻一握,笑道:“指教不敢当,希望有机会的话能够合作一番。”

    “你的意思是……”一树心念一动。

    陈申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不再多话,在时章旁边坐了下来。

    除了主办方之外,其他分部都有一名监理者出席赌局,按照惯例这位监理者也是要介绍的:

    “龙之州分队监理者:许折光!”

    一个身穿黑色马褂的身影从二楼观众席上站了起来,朝四周挥了挥手,然后重新落座。

    “怎么样?许老大是不是很帅,有我一半风范吧?”时章用手肘挤了挤一树,笑道。

    一树郁闷:“没看清。”可不是么,二楼背着光呢,顶多看出来是男是女,至于面部容貌的细节那当然是看不清楚的。

    紧接着是下一个分队入场:“大不列颠分队,爱尓玛·威廉姆斯,汉考特·诺维茨!”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儿昂首挺胸地走进大厅,她后面跟着一个黑色头发,满脸雀斑的小男孩,他很快地看了观众席一眼,然后就低下头,扳着手指,畏畏缩缩的,似乎被吓到了。

    女孩儿径直走向七海旁边的座位,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势坐了下来,双手很有教养地摆在腿上,体态无可挑剔。

    她坐下后目不斜视,挂着一张高高在上的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活像个骄傲的麻雀。然而,桌下不断颤抖的手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那个小男孩儿则坐在爱尓玛旁边,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七海好奇地打量着爱尓玛,不得不说,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白皙的肌肤就像热气腾腾的汤肉包一样有弹性,棕色的眼瞳和纤毫明晰的睫毛就像巧匠雕刻的洋娃娃一样精致,其实显然能看得出来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姑娘现在紧张的不行,但既然她没有要说话的打算,自己也不会去开这个口,而且说实话,七海觉得现在这状况还挺有意思的。

    “大不列颠分队监理者:阿德莱德·诺曼!”

    坐在灰色西装男人旁边的女性站起来挥了挥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一树感觉她的视线主要落在了那个名叫汉考特的男孩儿身上而非爱尔玛,汉考特……?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呢(虽然今天的绝大部分名字他都是第一次听到就是了)。

    “阿德莱德·诺曼,是大不列颠分部的一名老资历调查员,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在调查员中素有好评。”陈申看一树打量着大不列颠分部的那两位,善意地对一树讲解道。

    “原来如此。”这正是一树此时最欠缺的知识,要不是之前跟时章交换过一些信息,二楼坐着的人,他恐怕除了自家分部的前辈们之外一个都认不出来,正好有免费讲解员,他也就顺水推舟地承了这份情。

    “那当然了!”爱尓玛还是直视前方,保持着淑女的坐姿,嘴上却忍不住说道:“诺曼阿姨很厉害的!”有趣的是,由于前面就是一张摆着冰淇淋塔和蛋糕山的餐桌的缘故,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嗯……淑女。

    七海也忍不住朝她伸出一只手:“你叫爱尓玛对吗,你好啊,我叫神代七海。”

    “啊?啊,你好,我知道的,我听到了主持先生的介绍。”爱尓玛有点不知所措,轻轻跟七海握了握手。

    “爱尓玛,你可真好看!”七海笑嘻嘻地对爱尓玛说。

    然后爱尓玛的脸颊肉眼可见的攀上一片羞红,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时章戳了戳一树:“你妹子在泡妹子哟,有没有危机感?”

    一树没好气地夹了一只螃蟹给他:“吃你的去。”

    ……

    龙之州分部,大会议室内。

    “哈哈哈哈,这个赌局原来这么有意思吗?”柳平笑出了声:“和想象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太一样呢!”

    黄阳宅不以为然:“尔虞我诈会有的,勾心斗角也会有的,赌局还没开始呢。”

    唐老摇摇头:“这气氛确实跟之前的赌局不太一样。”

    他看着画面中的江川一树,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故意的么……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呢。”

    ……

    赌局大厅中的入场仪式还在继续:“北美分队,埃德加·梅森内斯特,梅丽莎·威尔森!”

    入口处走来一对搭档,少年穿着一身合衬的西服,面带自信的微笑走入大厅,从衣着上来说他是目前所有参赛者中最正式的一位,少女则有一头引人注目的亚麻色长发,编成两根长辫子披在脑后,青涩的眉眼尚未长开,就已有了西方美人的模子。

    “埃德加·梅森内斯特……?”陈申抓着下巴,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埃德加主动坐到了陈申旁边,朝在场的其他参赛者点头致意。

    陈申轻咦了一下:“梅森内斯特家的少主?”

    埃德加面不改色:“我更希望你直接称呼我为埃德加,你好,陈申。”

    “你好。”陈申笑了笑:“看样子你不是用家族的名号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呢。”

    埃德加回以一个笑容:“那种人是我所极力避免成为的……说起来陈申这个名字我也似乎在哪里听过。”

    陈申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这家伙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而非“在哪里听过但想不起来”,不过他本来就没想过要藏着掖着,扮猪吃虎,现在已经不是拿出家族身份就能吓到别人的时代了。

    他点了点头:“家父陈敛。”

    这话一出,就是一直保持着傲娇设定的爱尔玛也向他投来一道好奇的目光。

    埃德加露出恍然的神色:“陈家家主次子陈敛先生?难怪。”

    陈申不为所动:“不是自己挣得的虚名而已,何足挂齿。”

    埃德加听了这句倒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陈兄好心性。”

    “北美分队监理者:伊恩·安德森!”

    诺曼旁边的灰色西装站起来朝大家挥了挥手。

    “【墨渍闪回】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啊。”陈申笑道:“听说他两个月前就来到了樱岛,不会是来刺探敌情的吧?”

    “嗯?还有这回事?”一树一头雾水,这两个月他就没从本部得到什么关于赌局的情报,时章他们也差不多,这一点似乎是所有分部的共识,不会将过多的赌局情报共享给参加赌局的调查员。

    “卧槽,还有这回事?”埃德加更是毫不知情,他跟伊恩不是很熟,这次来参加赌局也是坐专机过来的,他从头到尾就没见过这个名声在外的监理者。

    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至少不是为我们‘刺探’的。”埃德加比了个双引号的手势:“因为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陈申和埃德加明里暗里打探着对方的情况的时候,时章、一树和七海正把身子探过餐桌,努力挖着面前冰淇淋塔上各种口味的冰淇淋。

    时章采取的是量大从优策略,这边挖一大团哈密瓜味冰淇淋,那边挖一大团青苹果味冰淇淋,盖在一起就差不多是一整杯了。

    一树是少量多次的缤纷派挖法,青苹果味、哈密瓜味、西瓜味、葡萄味、橘子味……一眼看去,里面绿的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冰淇淋球堆的满满当当。

    七海则是底部铺上一块蛋糕,蛋糕上再盖上一层冰淇淋,再加蛋糕再铺冰淇淋的层层叠叠堆法,她甚至还夹了两块蛋糕递给爱尔玛和她旁边一直低着头的汉考特,弄得爱尔玛很是为难,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终还是把大的那块递给了汉考特,拿起叉子小口小口的吃着自己那份。

    汉考特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蛋糕,再看了一眼七海,正好对上了七海的眼神。

    七海朝他笑了笑,汉考特像警惕的小兽子一样猛地低下头,缩回眼神,避开了视线交流。七海也不在意,继续堆着她那碗蛋糕夹冰淇淋夹蛋糕夹冰淇淋。

    白鹿已司的声音继续传来:“俄罗斯分队:杜尼亚·阿夫杰耶夫纳·索科洛夫!”

    一个黑色短发,神情坚毅的少年从入口走了进来,他是在场所有人里穿的最少的一位:只穿了一件米色长裤加一件黑色短袖,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冷似的,三步两步走了过来,坐到了梅丽莎旁边。

    梅丽莎礼节性地他微微一笑,杜尼亚则以点头回应,始终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他的瞳孔是和她的头发一样的深邃的黑,沉静如一潭深泉的眼神与他坚实的身材形成鲜明对比,告诉所有与之对视的人,千万不要把他当成只有力量的莽汉。

    白鹿很快跟上了对监理者的介绍:“俄罗斯分队监理者:伊万·列昂尼德·伊利亚!”

    一个高大的身影自观众席后方的位置站起,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后就坐了下去,一树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姓氏似乎跟大名鼎鼎的伊利亚家族有关的男人和这个杜尼亚一样,也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瞳……不,应该说杜尼亚跟这位伊万一样才对。

    说到眼神,在场的参赛者都有各具特色的眼神。

    杜尼亚的眼神沉着而坚定。

    埃德加的眼神带着一股自信,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身上其实是带着一股来自于大家族的骄傲气息的,连带着他的眼神变得也极具辨识度。

    爱尔玛虽然很紧张,但她的眼神其实是非常明亮的,就像晚风拂过海面,搅碎交相辉映的星光一般,晶莹而璀璨。

    陈申的眼神也带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他的骄傲是如儒士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骄傲,和埃德加不同,那是属于东方的含蓄。

    时章的眼神……他正低着头大吃特吃呢,看不清,不过这家伙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已经一起经历过一个C级事件了,多多少少算挺了解的。

    七海的眼神也不必多说,从小到大他看了多少次了,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她不同状态下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至于一树,他自己国中的时候就算戴着眼镜,也是被说过“眼神很锐利”的。

    别以为他真的就只是来吃冰淇淋的了,观察永远是重中之重一个不会抓观察时机的调查员是不合格的调查员。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怕生到不行的汉考特·诺维茨了。

    看上去他就是个疑似有阅读障碍的自闭小男孩儿,好几次抬头时的眼神都被一树暗中看在眼里,跟普通小孩儿没有半点区别,完全没有什么所谓的“精光一闪”或者“闪过一丝冷意”,最多有股天真的感觉。

    但他表现得越普通,一树就越不敢对他掉以轻心,他相信大不列颠分部宁愿放弃一个名额,也不会派一个普通人来滥竽充数,一树猜测他或许不擅长出谋划策,但他绝对有很强大或很稀有的能力。

    就在他思考着这些的时候,下一分队入场了:“北欧分队:谢尔·埃里克森!”

    同样是只有一人的分队,谢尔是个看上去蛮帅的红发小伙子,眼睛微眯,嘴角扬起一个轻佻的弧度,不紧不慢地走到汉考特旁边坐了下来。

    “哟,大家好啊。”他是目前唯一一个主动跟所有人打招呼的参赛者,很显然,这家伙在社交方面跟旁边的汉考特是两个极端,同时他歪着头打量着所有人,那目光让在座的女生们马上对他打上了诸如“不正经、花花公子”的第一印象。

    第一个回应他的是一树,主要是因为谢尔旁边的三人一个是怕生又自闭的孩子,两个是对他这种风流情圣(看上去)没什么好感的女性,所以就算隔着三个位置,一树还是站起来朝他伸出了手。

    谢尔并不意外地对一树笑了笑,抓住他的手握了两下,然后就坐了下来,学着一树他们,身体前倾,抄起勺子就开始挖冰淇淋。

    “有意思……握手的力度和角度都堪称完美,看样子他并不像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佻……又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一树如此心想,同样坐了下来。

    “北欧分队监理者:阿维德·伯格!”

    “波斯分队:阿布尔法兹勒·霍斯鲁,阿布杜拉!”

    “波斯分队监理者:沙姆斯丁!”

    “暹罗分队:查莱卡,刻帕拉!”

    “暹罗分队监理者:莱比·蓬巴!”

    “苏丹分队:绰尔·巴拉耶!

    “苏丹分队监理者:马勒克·阿费图里昂!”

    白鹿已司一一介绍进场队伍,环形餐桌前的一圈位置也被坐的七七八八了,现在的局面挺有意思:时章,一树和七海开始吃第二份冰淇淋蛋糕,左边陈申和埃德加也没有什么交流,埃德加时不时跟梅丽莎说两句话,陈申本来想跟时章探讨一下情报的,但时章吃的热火朝天,完全找不到打开话题的机会。

    再左边是一个人端坐着闭目养神的杜尼亚,他的左边坐着来自暹罗分部的查莱卡和刻帕拉,查莱卡小哥几次想找杜尼亚搭话未果,只得夹果盘里的葡萄吃解闷,刻帕拉则拨弄着自己的单马尾,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其他人,几次跟一树对上眼还朝他笑了笑。

    再左边就是来自苏丹分部的绰尔和来自波斯分部的阿布杜拉和阿布尔法兹勒,那边是什么情况一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一大座蛋糕山挡着。

    阿布尔法兹勒往左两个座位就是谢尔,他自己一个人吃的不亦乐乎,一树倒是挺羡慕他那个位置的,一伸手就能够到龙虾。

    汉考特吃完了他的蛋糕。

    爱尔玛也吃完了她的蛋糕,眼神闪烁,似乎是想吃第二块却又不好意思夹——七海已经在吃她制作的“蛋糕夹芒果片夹蛋糕夹菠萝片夹苹果泥夹冰淇淋夹土豆丝”了,没顾上这姑娘,自己又感觉不太好帮她夹,只能祝她早日鼓起勇气,伸手丰衣足糕了。

    环绕二楼整一层的座位少说也有两百个,众监理者的座位都像华夫饼似的连在一片,旁边一片漆黑,连灯都没开,很有些剧院包场的意思,座次顺序看上去也没有特殊安排,都是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其他分部队伍派遣的监理者均已介绍完毕,二楼的人也都认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坐在观众席前方的两位老人看上去颇为眼生,不知道什么来头。

    其中一个老人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表情严肃,眼窝深陷,穿着天主教传统的黑色安立甘式苏褡,脖子上戴着白色的罗马领,看上去是一位神父。

    另一位老人的神情就要和善得多,他穿着一件带束腰的过膝白色弥撒袍和一件黑色披肩,皱纹横生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他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捋着嘴下的一撮小山羊胡,笑眯眯地朝一树点了点头。

    对他们的介绍姗姗来迟:“最后,让我们欢迎来自FAIU总部的二位监理者:罗伯特·布朗神父以及艾姆尼·派格利斯!”

    不仅是一树,就是陈申或埃德加这种见多识广的大族子弟都对这两个名字毫无印象,只有爱尓玛悄悄皱了皱眉头。

    “在赌局开始前,有请艾姆尼馆长为在座诸位讲解赌局基本规则。”白鹿向二楼做了个手势,然后那位神情和善的老人就拿着原递给他的话筒站了起来。

    老人比一树想象中要高,站姿并无佝偻之态,斑白的须发难掩其精气神,声音虽然算不上中气十足,但也吐字清晰,抑扬顿挫,带着一种使人信服的优雅腔调。

    “艾姆尼·派格利斯?馆长?”爱尓玛看着这位老人,下意识的叫了出来:“他是许珀里翁图书馆的馆长!”

    “许珀里翁图书馆?”一树再次确认了他脑海里没有关于这个地方的任何情报。

    “好像被小家伙认出来了呢。”老人微笑道:“你们好啊,我就是许珀里翁的馆长艾姆尼,艾姆尼·派格利斯。”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疑惑之色,老人接着说道:“许珀里翁,也就是Hyperion,又译作亥伯龙、休伯利安。是希腊神话中支撑东之极的太阳神,十二泰坦之一,是太阳、月亮和黎明之父。”

    “许珀里翁的原意为‘穿越高空者’,在《奥德赛》之后赫西俄德的卡俄斯体系中代表着哲学层面上的‘智慧之光’,图书馆的名字正是取义于此,唯愿智慧和真理的光芒播撒至人间。”老人笑着说:“图书馆建于FAIU梵蒂冈总部,有且只有总部内网上的一个站点供线上查阅资料所用。这里收集了你们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任何已知的文献书籍,如果感兴趣的话,就来图书馆看看吧,相信你们能够在那里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老人眨了眨眼:“古龙之州的韦弘嗣曾说过:‘考之于道艺,则非孔氏之门也;以变诈为务,则非忠信之事,以劫杀为名,则非仁者之意也。’然本赌局并不以现实意义上的财产为筹码;亦不以普通意义上的输赢为计较。”

    “赌局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三世纪,当时的‘FAIU’还是一个流于兴趣的,靠搜集宫廷秘史和民间传说起家的秘密结社,偶尔替政界名宿、教廷大人找一些不太容易找到的资料以便他们干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事情。”

    “而赌局事实上也并不是结社的独创,最初的赌局源于一场宴会中的无心之谈,并在结社当时的领导人及从中看到了利益的数十位不同阵营、不同身份的有权者的运作下举办,光是事前的准备工作就用了一年的时间,其中有参与者落马,也有新的参与者加入,结社最终扛住了各方压力,成功举办了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赌局——其规模远超现代FAIU举办的所有赌局的总和,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当世最有权势的那些大人物的决策,从而间接影响到了世界局势。可以说这个赌局让人们看到了结社的能量,是从‘结社’向‘FAIU’转变所迈出的第一步。”

    “当然,我也可以用另一种更加直观的方式向你们描述那场赌局的重要性:该赌局的主要参与者有西奥波尔德·斯科威特和诺夫奥尔芬·科伦坡在内的十二个人,前者受命于休伯特·沃尔特,后者则是阿切拉的里卡多的亲信,观看者有包括奥里奥·马斯特罗皮耶罗和伊莎贝尔·奥古斯都在内的四十一人。同时赌局得到了罗塔里奥·德·康提·狄·塞尼的首肯。”老人看着不明所以的众人,狡黠地笑了笑:“不认识吧?不认识回去查查资料,下面开始宣读赌局原则。”

    一楼的年轻人一头雾水,二楼的那些监理者里可是不乏历史知识渊博的存在的,这会儿已经开始接头交耳了。

    先是千年此方很光棍地双手一摊:“别看我,我名字都没记住。”

    一旁的原也好不到哪儿去,叹了口气:“要是相沢前辈在就好了。”

    许折光接道:“那什么西奥波尔德和诺夫奥尔芬我完全没印象,休伯特·沃尔特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个典型的大不列颠人,阿切拉在哪里我也不清楚,而那个罗塔里奥什么什么的复名这么多,应该是个西班牙人?”

    然后是诺曼,她摇摇头道:“抱歉,我没有听说过休伯特·沃尔特这个名字,不过阿切拉我倒是知道,那是意大利那不勒斯的一个城市。”

    北欧分队监理者,留着八字胡戴着单片眼镜的阿维德·伯格显然也是一位精于历史的调查员:“十二世纪的意大利……伦巴第同盟?威尼斯共和国?还是续任权斗争后的某位德意志贵族势力?……等等,难道指的是那不勒斯之围?”

    许折光和千年此方同时脱口而出:

    “亨利六世远征西西里的围城之战?”

    “那场皇后在进攻中被俘的战役?”

    “我去……”千叶瑶整个人都惊了:“你要不要在这种奇怪的知识上表现得这么敏感啊!”

    “不过那不勒斯之围应该发生在赌局之后吧?”许折光皱着眉头道:“别跟我说那不勒斯之围就是赌局那‘间接影响’啊。”

    诺曼也陷入了思考:“应该不是……吧?”

    一时间诸位监理者陷入了僵局,要不是场内已经覆盖了信号屏蔽器的缘故,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拿手机出来查资料。

    这时坐在后排一直没说话的伊万·列昂尼德·伊利亚说道:“这种事情问一下布朗神父不就行了吗?你说呢,布朗神父?”

    布朗神父坐在原位,并未回头。

    “又是教廷名宿又是十二世纪的,想必赌局跟罗马教廷关系不小吧?尤其是最后特意用了‘首肯’这个词,当时有权力‘首肯’一个牵扯这么大的赌局的,又能有几位呢?”这句话说得不紧不慢,条理分明,将话主的从容彰显得淋漓尽致,一时间许多人都意识到了即使自认已经足够谨慎,却还是低估了这位FAIU俄罗斯分部部长的智谋。

    神父在第一排依旧坐的笔直,看不到表情:“不愧是伊万部长,与艾姆尼不同,我无权在这种场合随意谈论涉密内容,我只能告诉诸位,那不勒斯之围与赌局关系极小。”

    “关系极小?真有意思,看样子那个赌局的能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一点嘛。”伊万说道:“那么布朗神父,赌局的‘间接结果’究竟是什么呢?”

    神父沉默了一会儿:“圣火之矛指向皇城,拂菻礼崩乐坏,公正亦不复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