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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云见月

    子弹出膛,一枪成线,击碎了五六盏琉璃烛台。

    “啊!”辻堂大吾痛苦地双手抱头:“你干了什么?”

    一树从“看不见的手”中解脱了出来,倒在七海怀里大喘气,但一树是何许人也?他可是就算刚刚差点溺死,也要把嘲讽放完的家伙:“我随便说句文言文你就一头雾水,连自己力量的来源和本质都看不出来,是愚蠢;光顾着像个傻缺一样在那儿笑,连死魂风灯的变化都没注意,是迟钝;自以为天下无敌,我一跟你说话,就放松了对那个最贱的家伙的警惕,是自大,现在……咳咳咳咳!”一树猛的咳嗽了起来,七海心疼的帮他拍背。

    时章翻了个白眼:“我帮他说吧,现在,‘高级生物’,你要不要来杯拿破仑XO?”他又一枪射向死魂风灯,让刚刚缓了些神过来的辻堂大吾又重新痛苦地嘶吼了起来,至于这吼声中有没有对一树堪称登峰造极的嘲讽的愤怒,时章感觉,那可不是一般的有。

    “为什么?!”辻堂大吾瞪着有血珠滴落的眼睛:“为什么会这样?!”

    小野寺也想问为什么,但她感觉现在问这种问题的话有点丢脸,正犹豫着呢,七海直接问出了口:“是啊,为什么啊?”

    一树缓过劲来了:“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让你死个明……”

    “我还以为你在跟我说话,感觉怪怪的。”七海在旁边嘟哝道。

    “别打岔。”一树无奈地看了一眼七海,就转回头去,对着咬牙切齿的辻堂大吾说:“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辻堂大吾死死盯着这两对嘲讽自己的狗男女,发誓一定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在第一次受到死魂风灯的精神冲击的时候,我就知道它叫‘灵魂冲击’更合适一点,因为它并非作用于大脑和神经系统,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原因很简单——佐仓在那个时候把我拉进了一个比这里还要深一层的空间,并且无意中向我透露了【精神】的强大与否对死魂风灯的攻击来说并不重要,而我回到自己身体中时发现时间竟然只过了一秒钟,那么他把我拉进那个空间的手段既然与‘精神’,也就是所谓的‘意识’无关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

    辻堂大吾感觉每个字都能理解,但合在一起就如同听天书一般难懂。

    一树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我们不会收到灵魂冲击,我刚刚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没认真听而已:死魂风灯负责注魂入体中聚魂炼魂的环节,显然要消耗某种能量,不可能说灵魂去里面转一圈就成了能被你吸收的纯质力量,至少也得抹去意识,就像你控制佐仓耀所做的那样,只不过无需如此困难罢了。而一个叫做死魂风灯的东西消耗的最合理的能量难道不就是那里面的灵魂吗?在灵魂被消耗一空之后它又如何能对我们进行灵魂冲击呢?”

    辻堂大吾失心疯般的叫道:“不可能,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谁?等等,我知道了!你是那个家伙派来的是不是?他改变主意想把我杀了是不是?!”

    一树平淡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家伙是谁。”

    辻堂大吾哪里肯信:“那为什么你知道这些?你一定是在骗我!”

    一树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辻堂大吾:“你连质能守恒定律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虽说那只是我用来提醒时章的代称,但是!”他提高了语调,指着辻堂大吾的脑袋激昂道:

    “科学可以解释任何事物,世界上只有尚未被认识之物,不存在不可认识之物。科学是万物的总结,它是完美的!天下没有凭空产生的能量,也没有不消耗任何能量就能进行的能量转化,这就是这世上名为‘科学’的真理!”

    其他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树,只觉得宛如达尔文在世,闪烁着名为知识的耀眼的光芒。

    “然后顺着这个思路推理就可以了咯。”一树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回到了刚刚贱力十足的语气,就好像方才气宇轩昂的当头棒喝者另有其人一般。

    辻堂大吾呆呆的看着一树:“那为什么……”

    一树不理他:“为什么你会受到影响?死魂风灯被破坏时所释放的灵魂冲击其实是里面容身之处被打碎的灵魂所为,灯内就像一个牢笼,每个灵魂脖子上都带着一个电击项圈,离开牢房就直接被电死,这才有了所谓反噬的灵魂冲击。死魂风灯里积攒的灵魂枯竭不假,但你别忘了,它本身可是一个有灵魂的东西。”

    辻堂大吾再次瞪大了眼睛,只不过这次是因为惊讶而非愤怒。

    “你不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一树冷笑道:“若是没有灵魂,你以为你额头上那缕绿火是新型遥控器吗?心念一动就能反馈到死魂风灯那儿去?真要是这样的话我干脆介绍你去FAI好好研究研究,把这个原理搞清楚。诺贝尔奖指日可待。”

    “这才是真正的‘反噬’,你以为我们在新楼破坏死魂风灯之后你感觉到的灵魂冲击和我们是一回事吗?连作用范围和原理都想不清楚的人没有这个思路也不奇怪,但就算是个小孩子拿到老人机之后也会把里面的各个功能玩个遍,你却把一个苹果手机用来敲核桃,莫非是你惧怕这个邪恶的摄魂之灯不成?那现在再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一个有‘反噬’的邪物在本体被破坏之后会反噬给我们还是反噬给你这个和它有灵魂链接的‘高级生物’?”一树语调逐渐升高,咄咄逼人。

    “还有啊,你不会以为你现在控制不了死魂风灯是因为里面的灵魂一干二净了吧?你就真没想过涌入你体内的灵魂力量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在经过死魂风灯的‘初步’炼化之后,还是需要自己再一步的潜心炼化,才能完全抹除其上的细微意识的?你在听了我刚刚的话之后有没有想一下死魂风灯的灵魂,里面拘押的灵魂和被你吸收的灵魂孰强孰弱?同样是灵魂,死魂风灯就真能把其他灵魂原主人的意识抹的半点不剩?而现在你体内灵魂成了一锅沸腾的水,灵魂链接是否会被其所干扰?精神分裂症患者体内多了个意识都痛苦不堪,你倒好,把这么多无主灵魂全盘接受,来者不拒,现在你能靠死魂风灯的特性压制它们,等到死魂风灯没有足够灵魂补充,慢慢失去特性之后,你是想上演一出《二百四十个比利》吗?”

    时章缩了缩脖子,心道:“娘的,听得我都想打这小子一顿了,这嘲讽出神入化啊,怎么练的?”

    “够了!”辻堂大吾癫狂般吼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一树毫不留情:“没关系,很快你就能解脱了。”然后递了个眼神给时章。

    时章到辻堂大吾身后,用枪指着他后脑勺:“再见了。”

    一树紧盯着辻堂大吾,他不认为一颗子弹就能杀死他,因为子弹破坏的是他的脑部结构,但现在的辻堂大吾不是起死回生,而是是靠灵魂控制着这副身躯。“灵魂归躯”又不是电脑重启,起死回生?哪有这种好事,只不过是借躯回魂,像傀儡一样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罢了。

    但它被枪指着脑袋的时候还是会绝望,因为“被枪打中脑部就会死”已经是根植在他心中的常识了,就像刚失去右腿的人看到刀砍向自己右腿还是会冷汗淋淋;戴着眼镜的人看到水喷向自己的脸还是会下意识闭眼;在《VR女友》中看到胸部自己现实中也会一柱擎天一样,属于“本能”的一种,短时间内改不过来。一树想看的就是他在自以为濒死之际会不会不自觉地露出破绽。

    什么破绽?能置他于死地的破绽,江湖人称命门。

    为什么?很简单,因为一树他们杀不了辻堂大吾。

    就算把辻堂大吾的头砍下来,他的灵魂依旧安然无恙;就算把他扔到这搅拌机里榨成一杯果汁,他的灵魂仍然安然无恙;就算一树此时顿悟气功炮,一炮把他轰的渣都不剩,辻堂大吾的灵魂依然能安然无恙!只是把一副对于他来说随时可以替换掉的躯体毁去是无济于事的,再说虽然死魂风灯已经油尽灯枯,也被破坏了好几十个灯盏,但它会不会自我修复呢?一树不知道,他也不敢赌。

    最坏的也是最可能的结果,就是辻堂大吾的躯体被一树他们摧毁,躯体中容纳的灵魂力量散失,但辻堂大吾本身的灵魂和一树四人大眼瞪小眼,谁都奈何不了谁,然后辻堂大吾无力稳固这个空间,空间崩塌,一树四人死在这里,辻堂大吾的灵魂说不定还能苟活下来,然后鸿飞冥冥。

    一树叹了口气,因为他没有看出现在的辻堂大吾的弱点。

    “诶?”辻堂大吾睁开了一只眼睛:“我没死?……等等,我不会死,我不会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又疯狂的大笑了起来:“你们杀不了我!你们杀不了我啊!”

    “啧,反应过来了吗……”一树跟旁边的七海和小野寺解释了一遍。

    “那把死魂风灯整个破坏掉呢,我有把握能把它一刀毁去”小野寺问。

    “绝对不行!”一树很严肃地强调:“现在我们能随心所欲的破坏死魂风灯是一回事,但把它毁掉的话它和辻堂大吾的灵魂链接也就不复存在,那么它的反噬就会作用在范围内的所有人之上,而这次就不是小打小闹的灵魂冲击了,很可能是会死人的——我们不一定,但亲手毁去死魂风灯的你就很危险了!”

    “那么辻堂大吾呢?”小野寺静静问道。

    一树犹豫了一下,说道:“……辻堂大吾也不会……”

    “你在说谎,江川君。”小野寺竟直接拆穿了一树的拙劣谎言:“他会魂飞魄散,是吗?”

    “……”一树并未否认。

    “那就好啦。”小野寺露出一个微笑:“要想消灭辻堂大吾,就只有这样了吧?”

    “不,我们可以先回去找前辈们……”一树忙劝小野寺不要冲动。

    “那样的话辻堂大吾也会逃掉的吧?”

    “呃……那我们就在这里研究一下死魂风灯,说不定能……”

    “死魂风灯现在可是名义上的有主之物哟。”小野寺巧笑倩兮:“而且这个空间现在是辻堂大吾在维持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塌吧?”

    她看着无言以对的一树:“所以呢,我必须要斩下这一刀呢,放心,我们巫女都学过算卦,算出来我是不会死的哦,而且,我是斩鬼巫女,见到鬼不斩,还叫斩鬼巫女吗?”、

    “小野寺,你……”七海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神代姐。”小野寺对七海说:“你的戒指很好看哦。”

    “是吗……”七海看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复杂道:“但……”

    小野寺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触碰七海的嘴唇:“江川君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神代姐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之一。”

    时章看他们在这里交头接耳,走了过来:“怎么了?”

    “时章君,你是我见过……呃……”她想了一下:“枪法最准的人。”

    “喂!你才见过几个拿枪的人啊?这恭维好没诚意啊!”时章吐槽道,但反常的是,另外两人只是神色黯然地站在一边,没有开口。

    小野寺解开头绳:“我的配刀名叫飞鸟丸,是伊势神宫内的望川花大人取的名字,刃长二尺七,重花丁子刃纹,刀铭【山间飞鸟饮朝露】。”

    “你要干嘛?”时章感觉到有些不对了。

    小野寺朝三人鞠了个躬,然后冲向不远处悬浮在辻堂大吾身前的死魂风灯。

    她用无名指和小指握住刀柄,目视妖灯,在奔跑过程中静心吐纳。典狱司大人以前总说自己吐纳不定,不注意控制节奏,自己晚上偷偷练了半年都没有改善。但这一次怎么就感觉碰到了沁山雨大人所说的“吐如清鲤,纳若莲花”的境界呢?

    鲤口之切,推锷离鞘,初段徐起,中段急出,小野寺笑了笑,她想到了典狱司巡江木大人那次给她们这些小巫女演示的一击,真如疾风闪光一般耀眼,但第二次慢速讲解的时候则怎么看怎么好笑,尤其是讲到末段的时候巡江木大人的手为了保持刀刃脱鞘的程度,都快背到后面去了,胸口风光不禁让她们生了些不合时宜的自惭形秽。

    末段?末段是拔付的最锐一步,巡江木大人说这一段要迅疾,要神速如飞鸟闪电般惊掠乌云,要快过世间所有人的反应,才算完美的居合。但那时临时起意来斩鬼巫女处乱逛的望川花大人则说每个人的居合都有各自的风格,拔付一味重快反而落了下乘。然后两位顶厉害的大人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吵了起来,把她们一群刚来没多久的怯生生小巫女吓得不行。

    小野寺知道自己不聪明,她想了这么久也没想明白谁是对的,但望川花大人在她出神宫前一晚拉她夜谈,却又说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反正又不是非想不可,想来想去容易走火入魔,然后怪笑着说沁山雨大人就是想得太多,所以刀意圆融,滴水不漏;而巡江木大人反而是想的太少,故而不思他物,出刀极快。那时即将离开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的小野寺第一次鼓起勇气跟望川花大人开玩笑说要告诉另外两个大人,然后就被言笑晏晏地敲了个脑瓜崩。

    伊势神宫内宫里有一间刀祠,里面放着一把上任神主所锻的【江夜春】,她在被巡江木大人带去领刀时有幸参拜过。明明是把剑,却放在刀祠正一位,据说颇有来历,比起现任神主的佩刀【风月切】来头还要大。江夜春的贡位下就是伊势神宫收藏的三把在《刀剑论》赫赫有名的刃器中的最后一把:天下秋。只不过被沁山雨大人拿去后就只剩下贡位上的一个空台子和那首长长的代刀铭了。

    《刀剑论》中只有一把刀一把剑的刀铭与众不同,因为太长,不刻在刀身之上,在刀祠内才得以一睹尊容,有趣的是这两把不规矩的刀剑,江夜春和天下秋,都是伊势神宫的藏刀,天下秋似乎来自于龙之州,有那么长的刀铭不奇怪,但江夜春明明是伊势神宫神主的佩剑,却仍是如此“大逆不道”,着实令人惊奇。好在另一把谱上有名的太刀,现任神主的“风月切”铭词正常——难得清梦四字而已。

    自己在刀祠内遇到了那个风雅如鹤的神主,壮着胆问起江夜春的来历,神主大人却笑着说他也不知道,她惊讶:“神主大人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只知道姓入江的神主大人又笑了:“哪有人能知尽世间事,再厉害的谋士也不行。”

    于是小野寺真纪就真的不在意那个关于拔付的问题,也不再想着每天晚上偷偷练习奔跑吐纳了,反而喜欢上了跟望川花大人偷偷爬上屋顶看星星。

    望川花大人说出刀的时候要心如止水,可小野寺现在思绪纷杂,就差没把昨晚吃的冰淇淋的味道回味一遍了,这算不算走马灯?小野寺自问。

    时章刚刚没有出手拉住她,不是他反应不过来,而是小野寺朝他们鞠那一躬的眼神中分明写满了某种视死如归,他看着小野寺,也就没了那个伸手的力气。

    他也不是没见过居合,风堂的副堂主,那位【献功】柳平就给一个姓解的家伙烦的不行,表演了一出“木刀居合斩解庚侯”;他也在练习场见过柳副堂主认真的一刀居合斩,一把太刀直接斩断一件灌了铜的铁甲,好一个削铁如泥,纳刀归鞘的时候真是说不出的高人风范。所以时章在礼堂大厅第一次见到小野寺出刀的时候只是惊叹于这一刀的刀意之精纯,出刀之人的年纪之轻。

    但时章仍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刀。

    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大袖飘扬,下摆上的祥云凤羽纹和翻飞的纯黑羽织水袖猎猎交错,其中隐约可见腰间固定刀鞘居合带的一抹灰。

    她的长发随风起舞,在死魂风灯的暗淡绿光下显出宇治抹茶般的颜色,左手被宽袍大袖盖住,右手露出纤细的雪白手腕,握住那把好像叫飞鸟丸的太刀。

    手腕翻动,挥刀一斩!

    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那一瞬间的银白反光竟隐隐压过阴冷绿光,像一弯清冷的皓月一般在前方绽开,又像飞鸟掠过晚霞,柳叶飘落沧海。刀势有大漠沙如雪般的豪放,刀意却更切合燕山月似钩般的孤婉。

    一瞬间除了那一刀之外,天地再无颜色。

    转眼间绿光铺天盖地,下一秒时章就失去了意识。

    ……

    江川一树是被时章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拍醒的,惊醒后只觉得头痛欲裂,天地在朝相反的方向旋转,晕晕乎乎的。

    一树起身打量了一圈:他们还在操场上,七海就躺在自己身边,而不远处就是辻堂大吾名副其实的“尸体”和被一刀斩成两半后碎裂一地的死魂风灯。

    还有一个仰面躺下的巫女,大袖像锦罗绫缎般铺在草地上,好似公主躺在华美的丝床上。

    一树踉踉跄跄地快步朝小野寺走去,时章只是坐在地上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一树跪在地上托起小野寺的身体。

    没有外伤,没有血迹,她只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就像个熟睡的少女。

    一树试了试她的鼻息,脉搏,心跳,然后伸出手帮她把面颊上的长发捋到耳后。

    少女长了一张像月亮一样皎洁的脸,仍未脱离青涩的嘴唇上方有细细的绒毛,在月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辨。

    颈后的羽织内侧绣有她的名字小野寺真纪,字迹清秀,一如这个单单纯纯的,喜欢在冬天吃冰淇淋的姑娘。

    说起来,不知何时乌云就已经散去,月亮出来了啊。

    时章拿着那把掉在地上的飞鸟丸走到一树背后,轻声问道:“要将这把刀要留在这里吗?”

    一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身后传来七海悲伤的嗓音:“真纪在去礼堂的时候偷偷跟我说她最喜欢吃PARM的香草冰淇淋和雪见大福,最讨厌ガリガリ君的梨味冰棒,还说出去之后要请我吃她独家研制的香草巧克力supercup,还说不知道能不能去一直想去的的FAIU参观,说实在不行让那个认识前辈的调查员带他们混进去……”七海越说越小声,带着明显的哭腔。

    一树轻轻把小野寺的尸体放平,然后摸了摸七海的头:“带回伊势神宫吧。”

    他没有说出来的下半句话是:不然哪一天我们都死了,恐怕就没有人记得小野寺真纪和这把飞鸟丸了。

    时章点点头,替正被七海抱住嚎啕大哭的一树从小野寺身上解下刀鞘,纳回那柄秀长却沉甸甸的的太刀。飞鸟丸?真是好名字。

    一树抚摸着七海的头发,转头低声问时章:“辻堂大吾?”

    “神魂皆灭了,死魂风灯碎成了一地碎片,我去找个袋子把它装上。”。

    一树点点头,时章正要走。

    “诶。”一树叫住时章,时章疑惑回头。

    “找硬一点的袋子,塑料袋子会被划破。”

    时章翻了个白眼,走了。

    “呜……我们怎么出去?”七海抹着眼泪抽泣道。

    “走出去。”

    “啊?”

    “我们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就好了,这个空间本来就和现实世界只隔一线,现在没了控制者,自然是随意出入。”一树柔声道。

    “可以直接走出校门吗?”

    “可以的。”

    “真纪呢?”

    “……”

    “我明白了,这里的月色很不错呢。”

    “是啊。”一树转头看着草地上的小野寺,一道洁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庞上,就像在天高野阔的草原上无忧无虑酣睡的纯洁少女。

    时章拿着一个簸箕(垃圾铲)去而复返,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下,一个不落地把所有碎片捡了进去。

    一树牵着七海,七海抱着飞鸟丸,时章抱着簸箕。三人就这样走过了新楼废墟,走过了实验楼,走过了教学楼。

    七海在即将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迷茫地朝身后照进月光,不再幽暗的走廊里看了一眼,然后对疑惑的一树摇摇头,走出了教学楼。

    走过灌木丛和石子路,走过怪石假山围成的鱼池,走过枞树和树下的长椅,然后他们走过一推就开的铁门,走出胥方高中。

    江川一树回头看了一眼,幽静的校园中,月光下的教学楼仍然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嘴般矗立在那里。

    但他知道,胥方恩怨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