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与洪承畴论改革
通州衙门内，洪承畴临时要了几间屋子作为统计司的办公地点，不时有胥吏进出禀报清查的进度。
原本计划一个月完成的清田工作，现在不过是十余天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是因为洪承畴许诺，表现好的人员将被调进统计司当差。
统计司最低品秩的科员都是正八品，对于不入流的胥吏来说，没有什么比升官有更大诱惑力的了。
为了获得这样的机会，通州衙门的吏员们一个个卯足了劲，死命催赶底下人的清量进度，几乎就差住在田地里头了。
农夫们对这件事也很积极，因为参与清查田地的人可以免去一年徭役，更别说每天还管一餐饭食。
有这样的条件，通州的农夫恨不得全家一起出动。
参与清量田地的共有数万人，上下齐心，这项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洪承畴拿到了完整的田地数据，便迅速赶回京城入宫禀报。
统计司的人暂留在通州继续组织人手绘制详细的鱼鳞册。
文华殿内。
朱由检拿起洪承畴呈递上来的奏本，仔细端详。
通州以及辖下三河、武清等县上百万亩的土地中，皇庄、士绅等大地主占据了六成左右，这些田是不交税的。
余下仅仅四成左右的土地属于自耕农，而他们承担了全部的赋税。
朱由检对于严重的土地兼并早有预料，但看到这个数据时，仍然觉得触目惊心。
按这个比例来看，全大明大概就是只有四成的土地在交税，然而各个阶层仍然在不停压榨这四成土地的产出。
大部分自耕农靠种地勉强饿不死，若是遇上灾荒年，便只有卖地求活的命了。
这样的形势下，也就不难怪会出现这么多的流民，也就不难怪历史上明末的农民起义清剿不完，李自成一嗓子吼下去，就能拉起几十万的队伍。
朱由检放下奏本，升起了考校的心思，问起了洪承畴：“洪卿，不知你对此有何作想？”
洪承畴沉思片刻，回道：“不能再放任权贵侵占百姓的田地了，必须以雷霆手段刹住这股风气，把部分田地归还给百姓。”
朱由检颔首不语，历朝历代的改革都是这么做的，但几乎都以失败告终，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阶层是很难成功的。
“洪卿，你提议的办法，几十年前文忠公就已经做过了，可是人亡政息啊。”朱由检长叹了一口气。
洪承畴目光炯炯，“腾”一下站了起来，道：“陛下若是信任微臣，允我三十年，必定还陛下一片朗朗乾坤！”
在洪承畴看来，文忠公的改革成效是卓越的，只不过就是他老人家执掌权柄时已经快五旬高龄了，整个改革也不过只是持续了十年而已，一切还没有形成完备的制度。
洪承畴今年年岁不过是三十五，有这份野心也有这个实力，读书人哪个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呢。
朱由检笑道：“洪卿可知，你收到的弹劾已经不下数百份了，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洪承畴面不改色，义正言辞：“若是能助陛下成就一番千秋伟业，即便是挫骨扬灰，臣又有何惧！”
朱由检抚掌称赞道：“好！洪卿，朕许你高官厚禄，你还朕万民敬仰。”
洪承畴跪地谢恩，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陛下，臣欲调统计司的一个科长到通州担任知州，以主持后续的分田事宜。另外，通州衙门有不少吏员颇有能力，臣想将他们调入统计司充填人手。”
将那些巧取豪夺，以及投献到士绅名下的土地还给农民，是早就定下来的计划。
后续还要进行减免田赋，严肃整治胥吏盘剥百姓，对所有田地进行征税等计划。
要完成这些后续的工作，州县一级的主官是关键中的关键，洪承畴能够注意到这一点的重要性，说明眼光还不错。
况且原先在地方占据强大势力的胥吏，将这部分人调离了通州，后面的事情便会少了很多阻力。
能够有上升的通道，这些胥吏自然会全力为朝廷效命。
朱由检自然不会拒绝：“朕应允了，这人选你可得把关好了，不要出什么纰漏。”
通州方方面面的力量都被洪承畴整合在一起，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对于其的手段，朱由检是放心的。
听曹化淳的禀报说，当初通州卫前去解围，洪承畴回头当众把卫所千户给拿下了，顺便清查了卫所，把军官侵占的那部分土地还给了军户，赢得了底层军卒的支持，并且借此机会将通州卫的兵给练了起来，
洪承畴有军队在手，原本还想搞幺蛾子的李氏、黄氏家族为代表的地方豪强，只能忍声吞气。
洪承畴回道：“陛下放心，若是出现了差错，臣自领处罚。”
朱由检对于通州是有更深的谋划的，想要将这里打造为改革的样板城，然后逐渐在顺天府，在北直隶，乃至在全大明铺开。
所以通州的改革必须要做好，朱由检在脑里过了一遍后，说出了心中的谋划：“洪卿，你回到通州后，还需要做这几件事情。
第一个是广建学院，由官府聘请科考无望的秀才做教书先生，将所有6-8岁的孩童全部组织起来送进学院读书，能够识字，会基本的算术即可。
第二个是对在通州行商的每一个商铺进行登记入册，所有商贩都必须纳税，每月一收，按照规模大小抽取半成到三成不等的利润为税，越是赚钱的行当，就越要收重税。
第三个是严肃惩戒贪污，盘剥百姓的行为，提高吏员的俸禄，按照考评结果上报到吏部，允许他们晋升到主簿、县丞等。若是有真本事的，哪怕是晋升到一地知府，也不无不可。
第四个是划定地租的上限，不论是谁的田地，包括皇庄在内，一律不许超过二成租息。”
洪承畴记忆力极好，几乎是听完就牢牢记在了心里，人人读书识字、重收商税、增加选官途径、严禁滥加地租，每一件事都将是对原有制度的巨大挑战。
跟陛下相比，洪承畴觉得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一些。
但越有挑战性，洪承畴感觉自己越激昂，内心燃起了无穷的斗志。
见到洪承畴发愣，朱由检清咳了一下嗓子，继续道：“洪卿，天下大事必作于细，通州虽小，却承载了朕很大的期望。
以后能不能将这些办法用到其他府县，就全看通州的实施效果如何，你一定要用心将这些差事办好。”
洪承畴急忙回道：“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必定不负陛下的期望。”
朱由检点头以示回应，道：“朕会跟首辅和毕尚书传话，让他们全力支持你。另外，朕再赐予你尚方宝剑，允许你见机行事，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臣谢陛下恩典。”
再谈了一会细节，朱由检便让洪承畴退去了。
大方向已经安排好，至于能够实施到什么程度，就要看洪承畴的水平了。
……
原本计划一个月完成的清田工作，现在不过是十余天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是因为洪承畴许诺，表现好的人员将被调进统计司当差。
统计司最低品秩的科员都是正八品，对于不入流的胥吏来说，没有什么比升官有更大诱惑力的了。
为了获得这样的机会，通州衙门的吏员们一个个卯足了劲，死命催赶底下人的清量进度，几乎就差住在田地里头了。
农夫们对这件事也很积极，因为参与清查田地的人可以免去一年徭役，更别说每天还管一餐饭食。
有这样的条件，通州的农夫恨不得全家一起出动。
参与清量田地的共有数万人，上下齐心，这项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洪承畴拿到了完整的田地数据，便迅速赶回京城入宫禀报。
统计司的人暂留在通州继续组织人手绘制详细的鱼鳞册。
文华殿内。
朱由检拿起洪承畴呈递上来的奏本，仔细端详。
通州以及辖下三河、武清等县上百万亩的土地中，皇庄、士绅等大地主占据了六成左右，这些田是不交税的。
余下仅仅四成左右的土地属于自耕农，而他们承担了全部的赋税。
朱由检对于严重的土地兼并早有预料，但看到这个数据时，仍然觉得触目惊心。
按这个比例来看，全大明大概就是只有四成的土地在交税，然而各个阶层仍然在不停压榨这四成土地的产出。
大部分自耕农靠种地勉强饿不死，若是遇上灾荒年，便只有卖地求活的命了。
这样的形势下，也就不难怪会出现这么多的流民，也就不难怪历史上明末的农民起义清剿不完，李自成一嗓子吼下去，就能拉起几十万的队伍。
朱由检放下奏本，升起了考校的心思，问起了洪承畴：“洪卿，不知你对此有何作想？”
洪承畴沉思片刻，回道：“不能再放任权贵侵占百姓的田地了，必须以雷霆手段刹住这股风气，把部分田地归还给百姓。”
朱由检颔首不语，历朝历代的改革都是这么做的，但几乎都以失败告终，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阶层是很难成功的。
“洪卿，你提议的办法，几十年前文忠公就已经做过了，可是人亡政息啊。”朱由检长叹了一口气。
洪承畴目光炯炯，“腾”一下站了起来，道：“陛下若是信任微臣，允我三十年，必定还陛下一片朗朗乾坤！”
在洪承畴看来，文忠公的改革成效是卓越的，只不过就是他老人家执掌权柄时已经快五旬高龄了，整个改革也不过只是持续了十年而已，一切还没有形成完备的制度。
洪承畴今年年岁不过是三十五，有这份野心也有这个实力，读书人哪个不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呢。
朱由检笑道：“洪卿可知，你收到的弹劾已经不下数百份了，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洪承畴面不改色，义正言辞：“若是能助陛下成就一番千秋伟业，即便是挫骨扬灰，臣又有何惧！”
朱由检抚掌称赞道：“好！洪卿，朕许你高官厚禄，你还朕万民敬仰。”
洪承畴跪地谢恩，说起了此行的目的。
“陛下，臣欲调统计司的一个科长到通州担任知州，以主持后续的分田事宜。另外，通州衙门有不少吏员颇有能力，臣想将他们调入统计司充填人手。”
将那些巧取豪夺，以及投献到士绅名下的土地还给农民，是早就定下来的计划。
后续还要进行减免田赋，严肃整治胥吏盘剥百姓，对所有田地进行征税等计划。
要完成这些后续的工作，州县一级的主官是关键中的关键，洪承畴能够注意到这一点的重要性，说明眼光还不错。
况且原先在地方占据强大势力的胥吏，将这部分人调离了通州，后面的事情便会少了很多阻力。
能够有上升的通道，这些胥吏自然会全力为朝廷效命。
朱由检自然不会拒绝：“朕应允了，这人选你可得把关好了，不要出什么纰漏。”
通州方方面面的力量都被洪承畴整合在一起，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对于其的手段，朱由检是放心的。
听曹化淳的禀报说，当初通州卫前去解围，洪承畴回头当众把卫所千户给拿下了，顺便清查了卫所，把军官侵占的那部分土地还给了军户，赢得了底层军卒的支持，并且借此机会将通州卫的兵给练了起来，
洪承畴有军队在手，原本还想搞幺蛾子的李氏、黄氏家族为代表的地方豪强，只能忍声吞气。
洪承畴回道：“陛下放心，若是出现了差错，臣自领处罚。”
朱由检对于通州是有更深的谋划的，想要将这里打造为改革的样板城，然后逐渐在顺天府，在北直隶，乃至在全大明铺开。
所以通州的改革必须要做好，朱由检在脑里过了一遍后，说出了心中的谋划：“洪卿，你回到通州后，还需要做这几件事情。
第一个是广建学院，由官府聘请科考无望的秀才做教书先生，将所有6-8岁的孩童全部组织起来送进学院读书，能够识字，会基本的算术即可。
第二个是对在通州行商的每一个商铺进行登记入册，所有商贩都必须纳税，每月一收，按照规模大小抽取半成到三成不等的利润为税，越是赚钱的行当，就越要收重税。
第三个是严肃惩戒贪污，盘剥百姓的行为，提高吏员的俸禄，按照考评结果上报到吏部，允许他们晋升到主簿、县丞等。若是有真本事的，哪怕是晋升到一地知府，也不无不可。
第四个是划定地租的上限，不论是谁的田地，包括皇庄在内，一律不许超过二成租息。”
洪承畴记忆力极好，几乎是听完就牢牢记在了心里，人人读书识字、重收商税、增加选官途径、严禁滥加地租，每一件事都将是对原有制度的巨大挑战。
跟陛下相比，洪承畴觉得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一些。
但越有挑战性，洪承畴感觉自己越激昂，内心燃起了无穷的斗志。
见到洪承畴发愣，朱由检清咳了一下嗓子，继续道：“洪卿，天下大事必作于细，通州虽小，却承载了朕很大的期望。
以后能不能将这些办法用到其他府县，就全看通州的实施效果如何，你一定要用心将这些差事办好。”
洪承畴急忙回道：“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必定不负陛下的期望。”
朱由检点头以示回应，道：“朕会跟首辅和毕尚书传话，让他们全力支持你。另外，朕再赐予你尚方宝剑，允许你见机行事，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臣谢陛下恩典。”
再谈了一会细节，朱由检便让洪承畴退去了。
大方向已经安排好，至于能够实施到什么程度，就要看洪承畴的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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