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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佛,妖,魔

    安帘初寻声望去,在摆渡船的左斜后方,水面裸露着巨大的龟壳,上面镌刻着神秘古老的符文,如一个个小蝌蚪般纵横在纹理清晰的龟壳上。

    龟壳是深黑色的,若玄铁铸成,一个个人影或站或坐,位于龟壳之上。龟壳的面孔是摆渡船的两倍大,装下他们近一百人绰绰有余。

    位于最前方的是声音的主人。

    视线再往下,安帘初忽然对上一双猩红的眸子,定定地盯着她。

    安帘初不仅没被吓到,还挑衅地挑挑眉,嫣然一笑。

    这只“船”的全貌赫然是一只神兽,玄武。它粗壮的蛇尾向着这方向吐着蛇信子,凶狠乖戾。

    毫无疑问,这是妖界的诸位了。

    刚刚距离太远,安帘初看不清立在前头的人的样貌。现在离得近了,安帘初也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有着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双眸狭长,瞳色深红,眸光冷冽,薄唇弧度优美,鲜艳如血,一头比夜更黑的墨发随意披散着,凌乱却艳美。

    他穿着修身的长袍,焱焱的红似火之红莲,仿佛能灼痛人的目光,直烧到心底。

    袍沿绣着极为精美的纹路,华美而高贵,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邪肆,眉宇轩昂,虽随性却自有一番迫人气势。

    安帘初猜也能猜出,这是妖界的至尊,妖皇纪浅。因为传说中他喜穿红衣,和她一样。

    站于那一方天地,连漫天的奇美橘黄与他相比都黯然失色了,唯有他一身红衣风华无双,

    今日一见,她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位服饰上的同道中人,风度超凡,远超预料。

    而且他刚刚的道歉全是敷衍,难道这就是森十罗所说的很有趣的事?

    再一看森十罗,那张血盆大口深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他的视线转向妖界众人。

    没见他如何动作,一大股水流忽然自玄武周身冲天而起,如水幕般将对方都遮掩起来,看不见内里发生的事。

    只一秒,水幕就被一阵狂风驱散,水花四溅,重新融入界河,显露出众人的身形。

    妖界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有些女子慌慌张张地整理凌乱的衣裳,有位身穿轻甲的将军臭着一张脸,鼻青脸肿的,咬牙切齿地盯着森十罗,双拳紧握,眼中几乎快喷出怒火。

    纪浅笑吟吟的,但眼底划过一丝冷芒。

    森十罗打了那个将军的脸,更是借此在打妖界的脸!只是彼此已出手一次,如若再动手,最后打出了火气,对谁都不好。

    安帘初听见有人在低笑。

    纪浅似笑非笑:“阎王殿下的修为又精进了。”

    “略有长进,承蒙夸奖。不过……啧啧,妖界的诸位怎么如此狼狈,风大浪大,可要小心。”森十罗同样睁眼说瞎话,语调阴阳怪气,语含嘲讽。

    妖界的那位将军不忿地哼了一声。

    这时,又有人插进话来。

    “阿弥陀佛,施主们同为赴宴,何必相争?”

    只听言语,不用看就知道,佛界的人来了。

    摆渡船的右后方,驶来了一个佛光万丈的莲花宝座,粉红的花瓣层层绽开。

    几十个佛陀盘膝坐在莲花盘上,以众星拱月之势围坐。

    居于最中央的人身穿素净的佛衣,身披锦斓袈裟,面容端庄、沉毅,身后有一圈金黄色的光轮,衬得他神圣非常,庄严,无欲无求,六根清净。

    佛界居于最上者,便是佛祖须菩提。

    “哼,你们佛界的人追求无欲无求,万物平等的不现实理想,还能要求别人信奉那一套不成?无欲无求,那是死人!若真的平等,何有仙魔佛人之分,何有佛祖之谓?本尊倒相信,存在即合理!”又有一个带着嘲讽的霸气声音紧随而来。

    迎面又驶来一条船,魔气缭绕,有一人立于船头。

    那人眉宇间英气逼人,剑眉星目,脸庞英俊,唇瓣殷红,瞳如黑曜石般深黑,张扬着凌厉,若白玉的脸上魔纹布满两边脸颊,诡异而妖冶唯美。

    一席黑衣衬出他高大的身形,红色的发带将黑发扎起,霸气侧漏,睥睨天下。

    这是魔尊东方煦。

    现在只差凡界,五界便聚齐了。

    远方,一片蒙蒙剑影飞来,上面立着一道道人影。

    喜爱御剑而行的,是凡间的修士。

    五界相聚,要说什么和平共处是不现实的。

    须菩提不为所动,只是周身佛光大盛,引动莲花宝座的阵法,浮现出一座莲花虚影,层层花瓣合拢,护起众人。

    他也明白,六界领袖虽然理智的很,但只要利益相符,条件允许,一言不合就动手是他们的日常作风,尤其在妖魔两界在面对天佛两界时。

    安帘初近旁的森十罗有些惊异地轻咦一声,一道黑色的神芒突然从水中窜出,侵上莲花瓣,但下一刻就被耀眼的佛光消融成虚无,连花瓣都没侵入。

    须菩提眼睑开阖,面无表情地看着森十罗。

    森十罗负手而立,道:“净世佛光当真神异如此,佛祖不愧于立志普度众生,破灭七情六欲,祛除人性,看来早晚有一天,世间只余佛。”

    森十罗这话明面恭维,实是暗讽佛家灭绝人性,消抹人存在的意义和合理性。

    “众生心中有佛,则皆是佛。”须菩提淡淡地说,“佛之谓,亦是众生。”

    “那魔心中有佛,佛祖敢认他是佛?”魔尊东方煦冷笑,佛与魔向来不对付。

    “魔心中有佛,他便不是魔。”须菩提随口言出一个悖论反驳。

    这时,莲花附近的水面忽然腾起浓稠的黑雾,魔气横生,欲要侵蚀莲花。

    佛光与魔雾相互消融对抗,一时僵持不下。佛光永不熄灭,魔雾亦源源不断。

    但在魔气的猛攻下,佛光黯淡了些。

    照这个情势下去,东方煦奈何不了佛界。

    “众生皆有佛性,洗去尘嚣,便是真佛。”须菩提声音洪大庄严,“一念为魔,一念为佛。”

    纪浅勾唇一笑,显然不屑一顾。他周身妖气大盛,暗红色的眸子隐隐闪着红芒。

    又一股力量遁入魔雾,一部分水雾凝成暗红色的细长锋刃,极速耀闪,专攻一瓣莲花,打算以点破面,锋刃每一次掠过都能磨灭一片的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