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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呼唤善意与明亮

    ¤呼唤善意与明亮

    秋了。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可我一直在想,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他都看到了什么呢?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句子:“车灯照到的鹿”。就是这样的,车灯照到的鹿。这是一双鹿眼。

    我的老友,也是同时期起步的作家南豫见兄,就长着这么一双大大的“鹿眼”。他的目光里时常露出一丝惊诧的神情,或者说是饱含着岁月疑问的神色,甚至包括他激动的时候,二目圆睁,那眼球就像要跳出来似的,可那终归是以善为底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当年的黄泛区农场长大的。这么说,他最初的记忆,是在一个黄泛区曾经的“农场”里完成的。

    我们都算是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起步的作家,那时候文学是我们的滋养源泉。我们的童年,到处跑着借书看,几乎都是在书本中畅想、体味人生美好的,比如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们身上的理想主义情怀,大约就是那时候种下的。我记得当年,年轻的豫见兄曾经自备干粮报考过北京的电影学院,据说考分很高,他现场表演的小品,曾经感动得评委老师们当场落泪。可由于种种原因,他还是落选了。如若不是的话,他也许会成为一个中国的“姜文”或“张艺谋”也说不定。

    这一说就过去三十多年了。在三十多年的时光里,南豫见兄一直投身于文学创作,他先后创作了《生命原则》《生命激情》《百年恩公河》等八部长篇小说,《皇天后土》《小和尚拆庙》等两部中短篇小说,《日落日出》《生死较量》等两部长篇电视连续剧,算起来洋洋洒洒,也有几百万字的著作了。

    我个人认为,一个人的童年对一个作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童年的记忆几乎可以左右一个人的一生。就此说来,豫见的这部名为《家庭荣誉》的长篇小说,已在他的脑海里浸泡得久了。那么,年过半百的、长着一双“鹿眼”的南豫见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是时光的多色与纷杂吗?

    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有一部著名的作品《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他说:“在那永劫回归的世界里,无法承受的责任重荷,沉沉地压着我们的每一个行动。”他又说:“如果永劫回归是最沉重的负担,那么我们的生活就以其全部辉煌的轻松,来与之抗衡。可是,沉重便真的悲惨,而轻松便真的辉煌吗?”

    按我个人的理解,米兰·昆德拉是写“轻”的。他书写“生命之轻”,以“轻”来写“重”,以音乐的回环往复的方式,来书写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轻”。而南豫见的《家庭荣誉》则是以“重”来写“重”的。他是以记忆的沉重来书写生命的荒诞,以时间的荒诞来书写记忆的悲惨。他似乎是把时光扔在了“井”里,而后再用思考的绳索去打捞记忆,就此再一次证明了“永劫回归”的荒诞。

    我也必须说,豫见的这部长篇是审丑的,是写实主义的审丑,由此也把特定时期的荒诞推向了极致。我们都知道,在一些岁月里,我们曾经有过的日子,那日子充满了荒诞,充满了经过时间淘洗后才能认识到的“不可思议”。但我以为,他的基点还是“善”的,是“明亮”的。他把旧日时光撕烂给人看的同时,他内心的道德感,他心灵深处的标尺,仍还是存在的。他文字中的评判标准非常之明晰。他开篇就写了“向日葵”,而后不断地以“向日葵”的鲜艳与明亮来对衬生活中的阴暗与丑陋。这就像是一把刀,以善为基点的手术刀,来切割时间中的荒诞与丑陋,把污秽和阴晦晾晒在阳光下,以此来唤醒人们的善意、健康与明亮。

    这又像是一次呼唤和警示。他呼唤的是人间的正气与生活的勇气、骨气。他要告诉人们,人一旦丧失了底线与善的标尺,是多么的可怕。他呼唤的是纯净的空气与美好的生活,以及有蓝天、白云、青草依依的时光。正因为有了以真、善、美为底的心态,才对假、恶、丑有如此的揭示与批驳。

    这部长篇若说到不足,我以为,仍是他以“重”写“重”的结构方式,与米兰·昆德拉相比,就稍显拙了些。

    也许是他的记忆太深了。是不是呢?

    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