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明天(4)
秋公主呆坐在刀疤男和秋王沉寂的躯体之间,他们身上被插满的玄力光束已被雨水熄灭,但躯体亦声息了无。
但他们俱带着铁面临死时的无憾表情。
这一次永久性的阖目,大概是秋王在面对秋霜国困境以来,唯一一次彻彻底底、毫无牵挂、毫无顾虑、清清爽爽的长眠。
虽然秋王眼下仍挂着扎眼的青黑,但他总算得到一场不用苏醒的好梦。
秋公主软软地坐在秋王与刀疤男的空隙中,若非她胸口还在起伏,会让人错以为她同样是个逝去之人。
夜国雨水不减,狂猛至极,将秋公主的衣发湿透。
一双脚踏着雨水来,风雨为她开路,一路积水涟漪重叠,最终停在秋公主身后。
秋公主开口,虽然雨水湿润,但她的声线超乎寻常的嘶哑:“这个国只剩我一个人了吧。”
英背起手,笑道:“不是还有我嘛。”
秋公主的目光慢吞吞移到英的脸上,淡淡总结:“你不算人族。”她顿了顿,又补充,“你简直不该存在。”
秋公主紧紧抓着秋王和刀疤男的手,就像抓着她在这世上唯一仅剩的情感联结。
“你说的对。”英看向横尸的秋王和刀疤男,没什么表情,拉长语调,“该存在的不存在,不该存在的偏偏存在。”
秋公主红着眼眶,却已经流不出泪来。
她们在这洗刷着善恶、尊卑的大雨中一坐一立,虽然雨声将整个夜国变成发声的乐器,但死寂的静默却仿若藤蔓缠绕住秋公主的心脏。
突然,秋王浑身充盈着一层玄妙、迷离的光影,这光影不断扩大,直至其中蕴含的能量波动震撼着秋公主和英,直至光影扩向整个王城。
秋公主瞪大眼,嘶哑地喊道:“难道父王——”
英立刻冷笑着打碎秋公主的奢望:“别想,他已经死透了。”
秋公主只觉得血管中流动的不再是奔涌热烈的血液,而是冷冻的冰渣。
秋王果然没有像她奢想的那般,睁开眼,对着她像曾经在秋霜宫一样施展笑容。秋王的面孔依旧没有丝毫变动,坚固得就像一尊雕像。
希望破灭。
秋王身上充盈的光影不是死而复生的希望之光,而是他的玄墟。
原来秋王在临死之际,强行破碎玄墟,现下玄力完全从玄墟中溢出,带着玄墟的碎片,源源不断冒出秋王体外。
难怪这光影惊人的美丽宛如神明,因为这正是神明的造物。
秋公主突然明白了秋王的夙愿。
那些破碎的玄墟,牵连着玄墟碎片的玄力充盈整个空间,像落入尘世间的渺茫星空,英看着身旁闪烁的动人光芒,若有所思。
不出秋公主所料,秋王的玄力同玄墟碎片涌向秋霜国的方向。
“看哪!”
人族支援军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
张栩同纪流十一、不义先生向殿外望去——
到处都是晶莹的星屑,那让整个带着衰败气息的秋霜宫充满如梦似幻的虚幻感。
原来,秋霜宫地底玄力层竟不知被何人打破限制,原本为秋霜宫功能的玄力悬浮而起,像浩瀚星空。
不义喃喃道:“秋霜宫的玄力只有秋王能够掌控,看来,他是要放弃整个秋霜宫,企图让秋霜国死而复生。”
纪流十一淡淡道:“没有秋霜国,哪来秋霜宫,他早该这么干了。”
又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
“看哪!又有一阵玄力碎片正飘过来!”
不义望着新加入的玄力和玄墟碎片,沉默。
不言而喻,这是秋王的玄力。
秋霜国已然凋零,
但万物新生。
秋公主望着那些远去的星屑,而秋霜国的方向也散发着某种渺茫的光。
那是玄力独有的光芒。
秋公主突然觉得自己也完成了最终夙愿。
她转过头,仰望仍旧直立于身后的英。
英的右手在张栩到达王城之时已逐渐恢复如初,现在只剩稀微的皮肉还未生长完全,但这并不妨碍她将龙戟牢牢提在手上。
英的身影此时就如同山一般压在秋公主身上。
英忽然弯起嘴角,缓缓问道:“你想好了?”
秋公主笑道:“对,我心甘情愿请你赐死。”她趴伏在刀疤男身上,但他已不再能带给她安抚的温度。
“好。”
英穿过大片枯萎的麦田,向秋霜国边境靠近。
因为张栩在那里。
“英!!!”
短促而有力的呼喊,凤眼回过头,正看到二十步远外王雨辰的身影。
英还是维持那副没情商的表情,甚至带着点困惑,仿佛在质问王雨辰——你来干什么?
王雨辰感到麦浪击打在腿上的轻微力度,他突然没法迈开腿,那些不堪一击的枯萎麦秆竟和这世上最沉重的绊脚石别无二般,让王雨辰不能再缩短他与英的距离。
晶莹的玄力碎屑终于飘到边境,因无结界阻拦,星星点点地飘到麦田之上。
土地即刻吸收玄力的养分,霎时间,整个麦田焕然一新,被阳光镀上璀璨的金色光泽。
麦浪一波连带一波,像沉浮的碎金。
玄力的星屑还在半空飞舞,英实在等不到王雨辰的回话,于是手一甩,龙戟划出弧线。
“啪!”王雨辰适时接住,一打量,才发现是纪流十一的龙戟。
英缓缓道:“不是我的,还给你。”
她打算继续迈步,王雨辰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勇气,一鼓作气,闪到英的身边,可憋了半天,却只憋出一句“谢谢”,而且还是为纪流十一道的谢。
比起“谢谢”,他更想换成一个无法压抑的拥抱。但王雨辰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手臂,其实看到英平安无事,他便什么念头也都放下了。
他与英并排走着,好像又回到在青风木一同去文修的日子。
王雨辰还在想着玄王,秋王,黑夜的事,他实在想不通,英到底怎么从他们手中逃脱的?
这大概正关系着英会被破例录入青风木的原因。
王雨辰并不打算将这些具有危险性的问题问出口,他沉默着,风声与麦声交织在一处,麦浪的金黄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之处。
王雨辰突然开口:“你身上为何有烟味。”
英连忙将袖子里的烟卷全部抖出去。
王雨辰阴恻恻道:“我看到了。”
英耸耸肩,“你看到了,还问我。”
“......把另只袖子的也交给我。”
英倒是大方地交出烟卷。
王雨辰沉吟片刻,“还有你怀中的,裤脚里的。”
阳光大好。
英的红衣和龙戟的红色缨穗一同随风动,飘向万物复苏的方向。
但他们俱带着铁面临死时的无憾表情。
这一次永久性的阖目,大概是秋王在面对秋霜国困境以来,唯一一次彻彻底底、毫无牵挂、毫无顾虑、清清爽爽的长眠。
虽然秋王眼下仍挂着扎眼的青黑,但他总算得到一场不用苏醒的好梦。
秋公主软软地坐在秋王与刀疤男的空隙中,若非她胸口还在起伏,会让人错以为她同样是个逝去之人。
夜国雨水不减,狂猛至极,将秋公主的衣发湿透。
一双脚踏着雨水来,风雨为她开路,一路积水涟漪重叠,最终停在秋公主身后。
秋公主开口,虽然雨水湿润,但她的声线超乎寻常的嘶哑:“这个国只剩我一个人了吧。”
英背起手,笑道:“不是还有我嘛。”
秋公主的目光慢吞吞移到英的脸上,淡淡总结:“你不算人族。”她顿了顿,又补充,“你简直不该存在。”
秋公主紧紧抓着秋王和刀疤男的手,就像抓着她在这世上唯一仅剩的情感联结。
“你说的对。”英看向横尸的秋王和刀疤男,没什么表情,拉长语调,“该存在的不存在,不该存在的偏偏存在。”
秋公主红着眼眶,却已经流不出泪来。
她们在这洗刷着善恶、尊卑的大雨中一坐一立,虽然雨声将整个夜国变成发声的乐器,但死寂的静默却仿若藤蔓缠绕住秋公主的心脏。
突然,秋王浑身充盈着一层玄妙、迷离的光影,这光影不断扩大,直至其中蕴含的能量波动震撼着秋公主和英,直至光影扩向整个王城。
秋公主瞪大眼,嘶哑地喊道:“难道父王——”
英立刻冷笑着打碎秋公主的奢望:“别想,他已经死透了。”
秋公主只觉得血管中流动的不再是奔涌热烈的血液,而是冷冻的冰渣。
秋王果然没有像她奢想的那般,睁开眼,对着她像曾经在秋霜宫一样施展笑容。秋王的面孔依旧没有丝毫变动,坚固得就像一尊雕像。
希望破灭。
秋王身上充盈的光影不是死而复生的希望之光,而是他的玄墟。
原来秋王在临死之际,强行破碎玄墟,现下玄力完全从玄墟中溢出,带着玄墟的碎片,源源不断冒出秋王体外。
难怪这光影惊人的美丽宛如神明,因为这正是神明的造物。
秋公主突然明白了秋王的夙愿。
那些破碎的玄墟,牵连着玄墟碎片的玄力充盈整个空间,像落入尘世间的渺茫星空,英看着身旁闪烁的动人光芒,若有所思。
不出秋公主所料,秋王的玄力同玄墟碎片涌向秋霜国的方向。
“看哪!”
人族支援军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
张栩同纪流十一、不义先生向殿外望去——
到处都是晶莹的星屑,那让整个带着衰败气息的秋霜宫充满如梦似幻的虚幻感。
原来,秋霜宫地底玄力层竟不知被何人打破限制,原本为秋霜宫功能的玄力悬浮而起,像浩瀚星空。
不义喃喃道:“秋霜宫的玄力只有秋王能够掌控,看来,他是要放弃整个秋霜宫,企图让秋霜国死而复生。”
纪流十一淡淡道:“没有秋霜国,哪来秋霜宫,他早该这么干了。”
又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
“看哪!又有一阵玄力碎片正飘过来!”
不义望着新加入的玄力和玄墟碎片,沉默。
不言而喻,这是秋王的玄力。
秋霜国已然凋零,
但万物新生。
秋公主望着那些远去的星屑,而秋霜国的方向也散发着某种渺茫的光。
那是玄力独有的光芒。
秋公主突然觉得自己也完成了最终夙愿。
她转过头,仰望仍旧直立于身后的英。
英的右手在张栩到达王城之时已逐渐恢复如初,现在只剩稀微的皮肉还未生长完全,但这并不妨碍她将龙戟牢牢提在手上。
英的身影此时就如同山一般压在秋公主身上。
英忽然弯起嘴角,缓缓问道:“你想好了?”
秋公主笑道:“对,我心甘情愿请你赐死。”她趴伏在刀疤男身上,但他已不再能带给她安抚的温度。
“好。”
英穿过大片枯萎的麦田,向秋霜国边境靠近。
因为张栩在那里。
“英!!!”
短促而有力的呼喊,凤眼回过头,正看到二十步远外王雨辰的身影。
英还是维持那副没情商的表情,甚至带着点困惑,仿佛在质问王雨辰——你来干什么?
王雨辰感到麦浪击打在腿上的轻微力度,他突然没法迈开腿,那些不堪一击的枯萎麦秆竟和这世上最沉重的绊脚石别无二般,让王雨辰不能再缩短他与英的距离。
晶莹的玄力碎屑终于飘到边境,因无结界阻拦,星星点点地飘到麦田之上。
土地即刻吸收玄力的养分,霎时间,整个麦田焕然一新,被阳光镀上璀璨的金色光泽。
麦浪一波连带一波,像沉浮的碎金。
玄力的星屑还在半空飞舞,英实在等不到王雨辰的回话,于是手一甩,龙戟划出弧线。
“啪!”王雨辰适时接住,一打量,才发现是纪流十一的龙戟。
英缓缓道:“不是我的,还给你。”
她打算继续迈步,王雨辰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勇气,一鼓作气,闪到英的身边,可憋了半天,却只憋出一句“谢谢”,而且还是为纪流十一道的谢。
比起“谢谢”,他更想换成一个无法压抑的拥抱。但王雨辰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手臂,其实看到英平安无事,他便什么念头也都放下了。
他与英并排走着,好像又回到在青风木一同去文修的日子。
王雨辰还在想着玄王,秋王,黑夜的事,他实在想不通,英到底怎么从他们手中逃脱的?
这大概正关系着英会被破例录入青风木的原因。
王雨辰并不打算将这些具有危险性的问题问出口,他沉默着,风声与麦声交织在一处,麦浪的金黄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之处。
王雨辰突然开口:“你身上为何有烟味。”
英连忙将袖子里的烟卷全部抖出去。
王雨辰阴恻恻道:“我看到了。”
英耸耸肩,“你看到了,还问我。”
“......把另只袖子的也交给我。”
英倒是大方地交出烟卷。
王雨辰沉吟片刻,“还有你怀中的,裤脚里的。”
阳光大好。
英的红衣和龙戟的红色缨穗一同随风动,飘向万物复苏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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