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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疯人疗养院

    一楼的老黄不干了,洋洋妈扔下楼的垃圾紧堆在他家的窗跟前儿,固体的东西可以收走,可是一些汤汤水水的撒在路面上却难以清理干净,夏季炎热的天气下便发了酵,气味难闻。

    老黄扯着嗓子冲楼上大喊:“你怎么就那么懒?你都窝囊到家了!窝吃窝拉的猪。”

    何淑惠忙制止住老黄,示意他别再骂下去,别再把洋洋妈刺激的更严重了。

    何淑惠对老黄说:“没关系,弄脏的地面我来清洗。”

    何淑惠打了十多桶水,把水倒在垃圾污染的地面上,仔细的擦洗起来。

    老黄瞟了眼:“你这是妇人之仁呐,这不仅仅是环境卫生的问题,说不定哪天砸到人可是个大事儿!”老黄叹着气走了。

    洋洋妈的垃圾基本上都是贴着窗口丢下的,直接掉到了下面的绿地里,而行人通常是在靠外侧的方砖硬面上行走,有着一段距离,所以这些天未曾伤到人。

    何淑惠暗自庆幸,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对别人说。

    这天她在楼下清理洋洋妈扔下的垃圾,正低头忙碌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楼上掉下一个白酒玻璃瓶,与何淑惠的头只差了几毫米落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玻璃渣崩得到处都是,何淑惠吓得双腿发软,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心都要跳出了胸膛。这要是再偏个几毫米,她就完了。

    何淑惠后怕,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很想痛快的哭一场,她呆在了那里,正暗自舒缓的时候,楼上“嗖”又掉下一个矿泉水瓶,这次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何淑惠的头上。虽说只是一个很轻的塑料瓶子,但是自六楼扔下也有一定的重量,何淑惠觉得头上很快起了一个包。

    这下她不再犹豫,直接跳出了绿地,再不敢靠近窗前。

    很快,她还是原谅了洋洋妈。

    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何淑惠特意去劳保商店买了安全帽,在楼下打扫垃圾的时候就戴上安全帽。何淑惠是有了防备,可是陆续经过的行人却并不知情。最终还是砸到了走路的人,出了事。

    何淑惠奇怪洋洋妈都是顺着窗子扔到窗户跟前,这次怎么就丢到路上去了?被砸的还是一个政府部门的领导,他来这里走亲戚窜门,不想就中了洋洋妈的招儿。

    砸了人总得有一个说法,但是却敲不开门,对方没办法就报了警。警察来了解情况后也很为难,这件事情需要政府相关部门出面来解决。

    一般精神病人的监护人大多是父母,配偶,子女,可是洋洋妈已经离婚了,只一个老父亲又不与她同住。洋洋妈还有两个哥哥,社区街道的人来做工作,建议尽快把人送走,这次虽然人伤得不算严重,可时间久了早晚会出大事儿。两个哥哥决定把洋洋妈的房子卖掉,钱用来送她去疗养院。

    庆东二号的楼房很畅销,很快洋洋妈的房子就卖了出去,洋洋妈也被送去了专门的看护机构。

    洋洋妈走后,何淑惠的工作轻松了不少,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放心不下洋洋妈,听说住在疯人院挺遭罪,好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都是一些精神有问题的人,她们随时都有可能犯病,犯起病来,会骂人,咬人,撕扯,打架,而护理人员对他们通常也都没有什么耐性,不是训斥,就是打安定剂,要么就是强制捆绑,想想都可怕。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么多的精神病患者都被送了出去,家属还是认可出钱,也不愿意拖着这样的大包袱。他们与疗养院签了协议,同意疗养院的护理方式,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全凭人家去了,只要不出来危害其他人,不制造社会不安定因素就行了。

    何淑惠抽空去看了洋洋妈。

    这个疗养院靠在广场的西面,简单的两层楼房,里面十几个房间住着三四十个患者,他们身穿白底儿带蓝道的病患服,成排成列的在楼前的长椅上坐着,他们通常会很安静,不说话,不交流,也不哭不闹。

    通过了解何淑惠知道,被送到这里的都是病情较轻的,严重的都会被送去精神病院。这里一共有四个护理人员照顾四十来个患者,男患者较多,女患者较少。这里每天有严格的作息时间,吃过早饭,天气好的时候会带着他们出来集体晒太阳,排着队遛遛弯儿,有时候也会带着他们一起唱唱歌,跳跳舞,做游戏,然后再把他们列队带回住宅里。

    何淑惠看见洋洋妈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发呆。洋洋妈穿着十分显眼的病号服,头发已经被剪成了短发,身边坐着两个穿同样住病患服的女人。洋洋妈看见何淑惠,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她边上的两个女人冲何淑惠傻傻的笑。

    “你在这里过的好吗?”何淑惠问洋洋妈。

    “好,有得吃,有得穿,还有人陪着玩。”洋洋妈抬起头来答。

    “有人欺负你吗?他们打人吗?”何淑惠也好笑自己怎么这么直白。

    洋洋妈这次却再也不开口了。她只是安静的呆呆的坐在那里。

    前面不远就是广场的休闲亭,锻炼的人们陆陆续续从面前走过,这些病人并不理会,在他们的眼里,仿佛已经没有了世界,没有了美景,没有了情感。而行人的眼中,这些精神患者却是社会的异类,人们用奇怪的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然后小心地绕着弯避开。

    这时,发生了意外情况,那边两个患者突然向东边跑去了,东边是个大型的集贸市场,再往北是一个中学,此刻正是放学的时间段,发了病的精神患者会不会伤人?这个虽难以预料,但无疑是社会上的一个安全隐患,那里的过往行人会很危险。

    打电话报了警后,两个护理人员拿着棒子、绳子、电棍、针剂,全副武装出发了。

    很快他们就把这两个患者带了回来,是两位男性患者,他们被五花大绑的捆了回来,如同警察押送犯人一般,他们就是毫无尊严的行尸走肉。

    何淑惠不由得感到悲哀。她又继续劝慰洋洋妈:“没事儿多运动运动,别窝在屋里不动弹。你看外面的景色多好啊,多晒晒太阳,心情也就好了。”

    洋洋妈好像突然想起来:“太阳……洋……洋洋,”她情绪变得激动了:“对啊,洋洋就要放学了,我还没有给他做饭呢!他说今天要吃肉条!待会儿我还要检查他的作业,卷子还要签字呢!”

    洋洋妈焦急地在周围寻找着什么,何淑惠忙说:“哪里?你记错了,洋洋今天不回家,他在外面住宿还没到休息日呢。”

    洋洋妈信以为真,安静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何淑惠告别了洋洋妈,走了一段路,回头看,洋洋妈的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对她笑,可只一瞬间的功夫,嘴角便歪劽到一边,变成了一副哭脸。

    何淑惠也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