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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舐犊

    早早洗漱完后乔思丽站在小源门边听了半天动静。屋里边能听见小源的呼吸声。乔思丽捻手捻脚的走到客厅北边尽头,两手轻轻拢起浅土黄色窗帘。她自己很喜欢这个窗帘,找的那家做窗帘的人也挺实在的,做工很细致安装的师傅左量又量弄的很结实。关键是这个料子,做窗帘的大姐说这个是麻绒的,比雪尼尔好。不起静电也不打褶,还特厚实不透光。乔思丽贴着窗玻璃往外看,窗帘几乎盖住了她全身,只露着一点拖鞋跟。

    窗外已经开始慢慢泛白了。乔思丽还没看见过天空慢慢变亮,然后大地慢慢掀开黑色幕布,挑开朦胧的纱帘,袒露它林立的高楼、葱翠的青山、清澈的河流还有看不尽的广袤世界。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空刚才还是如墨染一样,慢慢的墨消退了,天空变的清凉起来。淡淡的朦胧仿佛轻纱罩在远处的青山沟壑。城市也像海市蜃楼般的从地上拱起来了。乔思丽惊讶的感叹,大自然啊真是奇妙无比。我真是没有若云那样的才气。要不人家说写生什么的,这不就是一幅画吗。加加减减添几笔浓墨涂抹几笔淡彩,再细致入微的勾勒一通。把那天空的云山坡的树山脚的溪还有飞翔的鸟儿,画进去让鼻子眼儿的生灵活现。想着想着乔思丽笑起来了。

    想着若云就是天天这样琢磨自己的画儿。当个画家吧也好也不好。想成名吧光画的好不行还得师出名门,要不就得有什么大款名流的推你。最不济的你还得跟人家靠,不献子孙献青春献自身。献完了不一定会怎么样,遗臭万年也有可能。

    “哎,干啥呢,看风景呢?”萧若秋悄没声儿突然在窗帘后边说话,把乔思丽吓了一大跳。“哎呀妈吓死我了。你倒是先垫个话儿呀。真是的。”萧若秋呵呵呵笑着说:“我前后左右找了你半天,还以为你下楼溜达去了呢。后来我看见后阳台窗帘老是轻微的抖动,一琢磨就是你在里边。我就悄没声儿的走过来了。看见什么啦?”乔思丽说:“原来没看见过天亮怎么亮的,今天我特意在这向外看。哎,先是天上黑墨似的像被海绵吸走了一样,一点点变亮变透彻。然后就跟拉开了窗帘一样,地上的一切都露出来了。”

    萧若秋拍拍她说:“看你这穷开心的劲儿,好像得了什么宝贝。我洗巴洗巴上班了。准没睡好。”乔思丽疑惑的说:“你怎么知道?我起来的时候在门边听了,出气儿挺匀乎的。”萧若秋摇头。“傻了吧唧的。”说完走了。

    乔思丽一听觉得不对劲儿啊,难道小源昨天没睡觉?为什么没听见什么动静呢。

    “小源儿,小源儿。”乔思丽提高声音喊。“太阳出来了啊,你爸都上班了,赶紧起来啊。”

    萧欣源在里边答应:“知道了。”乔思丽听见小源的门吧嗒响了一下,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源儿,源儿,今儿外边有点冷。你上班穿多点吧。你看看,你看看,咱们楼下马路边的柳树叶子哗啦哗啦掉不少,被风刮着在马路上直打滚儿。”乔思丽撩着乳黄色丝绒窗帘,向窗外看。这是小源自己选的窗帘。“跟你说话呢听见了吗!一会儿你上班多穿点衣服啊。别冻感冒了。这孩子跟你说话怎么听不见呢!”乔思丽弯腰走近女儿小源床边,伸手轻轻掀起她盖的珍珠白色蚕丝被。小源皱着眉头埋怨:“哎呀妈,我知道了。上班多穿点衣服。外边柳树叶子掉一地。都快冬天了树叶子掉地上不很正常嘛,您大惊小怪的。”乔思丽摸着小源的头发,长出一口气小声说:“就是看见了落叶有点感慨。从春到夏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秋天一到真跟那诗里写的一样:落叶满长安,咱这是落叶满金源。”小源两手拽着被角稍显揶揄的说:“您一个大法官还诗啊歌呀,一点不严肃啊。”乔思丽把手伸进小源被窝里,摸着她肩膀咯吱她。“哎呦妈、妈凉、凉。快拿开。”乔思丽呵呵笑。“死丫头,快起来吧,这么大了还偎窝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工商局里的一名干部了,要有纪律。”小源伸出右手使劲摇晃着说:“得得得,您千万别给我上法律课,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说完呼一下坐起来盯着乔思丽。“哎妈,问你个事儿行不?”乔思丽撇撇嘴点头说:“问什么?”小源想一下说:“你说你当法官,专管判人家离不离婚。你这一年到头判人家离婚少说也得十几二十几三十几的吧。我问您啊,他们会不会恨你啊?”乔思丽沉默一会儿有些无奈地说:“说没人恨不现实。干这个工作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两个人闹到离婚的地步,说明婚姻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两个人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怎么办?就得离婚啊。离婚起诉的就得法院走程序判。主持这个程序的就得是法官啊,代表国家和法律啊。”小源摆手说:“别的您别说了,说了也没用,我也不想听。我就想问您,您明知道这么多人恨您,您心里肯定不痛快吧?还是您觉得当法官高高在上的,能够主导别人特别骄傲。”乔思丽摇头。“你呀太年轻了。你一定要记住人不可轻浮,一定要沉稳,干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今后你要是搞对象结婚,自己一定要挑仔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小源伸懒腰,嘴里拉着长声啊啊啊。“我终于上班了,我要上班了,我有工作了。妈,我第一个工资请你俩吃饭啊,工资都给你啊。”乔思丽摸着小源黑黝黝的头发说:“我们不要,你自己留着吧。给我们我们还不起你利息。行了,起吧。”

    “我再躺一会儿啊。”说着就想重新钻进被窝里。乔思丽一把拽住她胳膊。“我看你敢,赶快起来洗漱吃饭。”小源摇头。“我一会儿上外边吃去,我再睡会儿。”

    乔思丽一把拽开小源身上的被子说:“你刚上班不能这样啊,年轻人别一上班就迟到啊。早点去到单位勤快点,做做卫生打打水,整理整理桌面。我跟你说,领导都喜欢能干勤快的,听见吗?”小源拽着被子不耐烦的说:“哎呀,妈,我知道。你都说了八百遍了。烦人。”刚说完又一下坐起来猛一掀被子说:“哎呀,我差点忘了,我们科长说今天上午还带我下乡呢。我一会儿还得给他买一份早点呢。”说完撩开被子呲溜一下下床了。乔思丽咯咯咯笑着说:“看看你都多大了,啊,还这么不稳当,你就不能慢慢穿好衣服再干别的?穿个裤衩子不凉啊。”小源嘿嘿笑着在卫生间里说:“不凉火力壮。妈,我把我屋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你俩别给我瞎翻了啊。”乔思丽说:“没人愿意翻你东西,成天邋邋遢遢的。对了,我今儿得开庭啊,中午可能回不来。”小源攥着牙刷一边刷牙一边呜噜呜噜的说:“我们中午也回不来,外边吃,你别管了。哎,今儿我爸咋走这么早啊?”乔思丽说:“你爸他们最近挺忙的,说是快到年底了,催税补税查税事儿挺多,他又是领导,肯定得早去晚回多干的。你记着在哪个单位都这样,分工不同,干的事儿不一样,但是规矩路数都差不多。所以你就得认干,别跟领导藏奸耍滑。”

    “哎呀,啰里啰嗦没完没了的,你放心你闺女我不会比别人差的。真是的。”萧欣源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往屋里走。“妈,等我发工资了先给你买一套化妆品啊,我同学说她妈就是用的这个牌子。老年轻了。妈,你说你成天坐在那高椅子上,还那样儿,哎呦受不了。”乔思丽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小源的脑袋说:“当初让你考政法学院你死活不愿意,唉,儿大不由娘啊。行了,赶紧准备吧,我一会儿也得上班了,今儿开庭,这对冤家闹了好几回,唉,天天跟这些事儿搅和我心里都快发急了,有时候听着都上火,尤其有的律师说话跟嚼石头子儿似的,牙碜。”

    萧欣源撇着嘴不屑地说:“您可别说啦,就您成天在那儿坐着说,下面我宣布,根据中海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财产法继承法,离婚。”乔思丽皱着眉头咂着嘴说:“我是这样说吗?不懂别瞎说啊。当初让你学法律考我们法院,你就是不听。”萧欣源嘟着嘴说:“您可拉倒吧,法律书那么多,摞起来跟我这、这儿,这么高。一天到晚没被的事儿就是看书背书,我可受不了。再说我真是不喜欢你们法院那的气氛。我就刚走到你们法院大门口,心里就激灵激灵的。上边就是国徽,完了你们每个庭都挂着国徽,还有那个啥那个法槌,还有那个大高椅子,我的妈呀看着都发怵。咱不说你们那阴阴的啊,起码是庄严肃穆吧,连大声喘气儿都少见。万一有一个亡命徒,我的妈呀我可不干。”乔思丽看着自己女儿一脸调皮的劲儿,瞪着眼说:“想吃法律这碗饭就得敬畏法律,你不想吃拉倒,有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进我们法院呢。少你一个我们法院也不舔着脸的央求你来。行了,准备准备上班吧。外边凉多穿点,成天跟个小孩子似的。”萧欣源摆手。“看看,好看不?”乔思丽皱着眉说:“你就穿个风衣?脱下来穿呢子大衣。”萧欣源摇头说:“哎呀,呢子大衣太热了。穿个风衣就行了。怎么样好看吗?我在卓丽雅买的,她那就这一件米色的了,我穿上正合身,特别合适。这个数。”萧欣源比划了三个手指。“外带这个数。”萧欣源又比划了一个六。乔思丽白着眼珠说:“360啊,嗯,倒是挺合身的,穿着颜色也行。你小脸蛋儿白净,身子瘦,个儿跟你爸似的高挑儿,所以这个风衣你穿着好看。不过我觉得你要是穿浅灰儿的更好看。”萧欣源摇头说:“不好看,我不喜欢。灰啦吧唧跟兔子似的。哎妈,赶明儿有空咱俩再逛街去,我给你买一条纱巾,然后再给你你买一件蓝妮子大衣,过膝的,穿着肯定好看。”乔思丽说:“行了,快上班吧,晚了。一会儿我也得上班了,我的姑太太,姑奶奶。”萧欣源呵呵呵笑着。“走,马上。风萧萧兮,大风起兮,我去兮。”萧欣源拉开门像一阵风似的走了。

    乔思丽听着她的脚步远去了,自己也加速准备上班东西。差不多了又把家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下,确认自己没落下重要的东西,这才锁好门下楼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