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亲人

    小栀姐回来了，她放心不下，想着爹娘走了之后，强子也走了，好像身边就剩下两个孩子了，还有老丑儿这唯一一个亲人了，超越血缘的亲人，是多少年的不离不弃。一着急一上火，老丑儿中风的毛病又犯了，那天小栀姐本来在精心准备一场重要演出，知道了老丑儿的情况，她当天连夜向合唱团提出了要退出下一场演出，她说不想留下任何遗憾，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那天晚上，她守着老丑儿，跟他说了很多话。

    “老三，你知道为什么咱们姐俩的关系那么好吗？其实啊，有个秘密你都不知道。当年我刚不到三岁，你大娘生下了一个男孩，我原本有个弟弟的，可是没过多久，生病没救过来，没了，也是这个原因，你大娘身体越来越差，再也生不了了，家里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了。后来啊，我五岁了，你突然出生了，你出生的日子和我那个没长大的弟弟同一天。你大娘从你家看了你，回来就跟我说，你弟弟回来了。她说，你和我那个弟弟长得也像，是不是，你看看咱姐俩长得就像。”

    老丑儿当时嘴不好使，说不了话，但是眼神坚定地看着小栀姐，眨着眼睛，像是在告诉小栀姐，他知道，他知道了，他就是那个上天给她派下来的弟弟。

    “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姐俩就没红过脸，我记得小的时候，你每次哭都要跑过来告诉我，我就会带你去找人家理论，你爱跟着我玩，可是我那会儿不想带着你，一群小姑娘还要带一个小毛小子……后来，没过几年你就超过我了，我去镇上读书，每次回来你就去向阳山那头等着我，冬天天黑的早，你怕我害怕，就一边吹口哨一边等我……”

    说到这里，小栀姐泣不成声，好像一瞬间他们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

    “隔壁村的小混混在路上找我麻烦，你上去就跟人打架，打不过你还打，从来就没见你逃跑过，以后别再逞强了，什么岁数了？最严重的一次，你可能都忘了，当年我坐着人家的小三轮车从镇上往回赶，车上装着秸秆，进村的路上车翻了，我整个被扣在了车里，你正好路过，知道是我，你跟那谁俩硬是把三轮车给掀起了，我没受一点伤，到时你们，尤其是你这个肩膀就落下了毛病，一到阴天就疼，现在还有一道疤……

    你要好好地养病，几个孩子都大了，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不用你操心了，往后咱们几个老的在一块儿，就在向阳山里咱们接着种地、种菜、养鸡、养猪……咱们吃着自己种的粮食，天天没事就在大山里转悠，累了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多好啊，你不能有事啊，姐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往后要是有人欺负我，谁帮着姐啊……”

    老丑儿现在说不出话来，但是握着小栀姐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他在告诉她：我都明白。

    在家人的陪伴之下，老丑儿慢慢地开始从阴霾下走出来，一点一点地回到正常的生活状态，他开始和蓝衣一块出去遛弯，去菜市场买菜，甚至天新不知道从哪儿给他们抱来一只小奶狗，老两口说着不喜欢养狗，还是成天抱在怀里，喜欢的不得了。天琳也时常带着孩子回来，有了孩子，家里的气氛也热烈了不少。

    只要不提起烂尾楼，好像一切还如从前一般。

    在和家人们商量之后，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携全家回到了向阳山。

    现在的向阳山，早已不似先前，都是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老房子所剩不多了，只有赵老蔫儿家还没拆，村里人都说他拿着驴粪蛋子当宝贝疙瘩，什么都不愿意做出改变。干净平整的马路，明亮的路灯，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也和城里人无异，不论穿戴，还是吃喝用度，私家小轿车一辆接着一辆，进进出出，有的去城里办事，有的从城里过来游玩。

    天也瓦蓝瓦蓝的，让人看了都心情变好，小时候记忆中的灰蒙蒙的天也早就不见了踪影。山上早已经不是光秃秃的样子了，漫山遍野都是绿化的松柏，每到看向这座山的时候，老丑儿总会想起小时候的穷苦日子，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当年哪里有过这么些树，早被人给砍没了，就连那小树根子都被刨出来拿回家晾干当了柴禾烧了。

    末了感叹一句，那会儿真穷啊，跟这会子没法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