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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堑霞

    一道彩霞,垂若流苏,自天倾泻而下。

    霞光悠悠若行云,潺潺若流水,横纵天地间。

    无人知晓它的来历,清楚它因何存在,只是知道它已存在了无尽的岁月,如天堑般将广阔无际的三生域一分为二,任谁也无法越过彩霞去到另一边,哪怕身负通天修为,盖世之能,亦看不清另一边或人或事或物的半分,反而还会不经意沉沦于霞光中不时闪现出的奇异符号,不能自拔,直至身死道消。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不成约的禁地,除却一些大限将至,妄图再进一步延续寿命的大能外,再无人来此,只余旎旎霞光,袅袅乐音,悠悠浮响……

    ……

    “影主,你们已无路可逃了!”

    神秘迷人的霞光前站着一男一女,男子眸光深邃,面目刚毅,英俊非凡,女子肌肤白皙盛雪,神貌若仙,风华绝代。

    不过此时的他们却极为狼狈,披头散发,疲惫的眼眸遍布血丝,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染红。

    再看去,在那女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约摸八岁的男孩,稚气的面容透着乖巧,唯有那双紧紧抓着女子衣襟的小手不经意的透露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安。

    “影主,此处已是天堑霞,您还是束手就擒吧。”

    方才的声音再度响起,男子冷冷的前方,那里有数百名无影人静静而立,之所以称其为无影人,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身下都没有影子,就宛若天生行走在人间的鬼魅,专索人命!

    “无影卫。”男子似是自嘲一笑,随后又抬头看着阴霾密布的天空,深邃的眸子交错着追忆、不解、痛心、愤恨等等情绪,可最终尽皆化为幽幽一叹,“任书,你出来……”

    无人应声男子的话音,唯一有动作的默默牵起男子手的女子,男子感受这手心的温度,紧了紧,垂眸道:“怎么,毒弑亲父,又欲杀兄,而今反而没有胆子见我吗?”

    “呵呵。”

    良久,终于有一声轻笑响起,一人玄衣墨袍缓缓从跪身低头的无影卫中走出,其眉目与男子有几分相似,但整个人却是透着阴柔气,尤其是嘴角噙着的那抹邪笑,嗜血幽冷,让人不寒而栗。

    “真不愧是任行大哥啊,哪怕穷途末路,依然这般冷静,真让任书我佩服。”

    任行一见到任书那只没握着身边女子的手便不自主的死死握拳,胸膛起伏不定,好在身边的女子适时捏了捏任行宽厚的大手,对着下意识偏头看来的任行柔柔一笑,笑容哪怕在染血的面颊下仍是说不出的舒适柔美。

    任行看着女子温婉的笑,深吸一口气,再度平复下心中翻腾的情绪,转过头对任书淡淡道:“在你对父亲出手之时我便已担不起你这声大哥了,收起你那副让人作呕的虚伪样吧。”

    任书听着任行的话语笑容半分不减,反而愈加妖异,像是颇为满意任行展现出的厌恶。

    “另外,魔翎弓已被我扔入陨日海,你若有本事或有胆子就去拿吧。”

    任书听到这笑容终于淡去,唯余几分让人不由得心悸的森冷,“无妨,不过一件魔兵而已,反正自其出世来便无人能拉开弓弦,说到底不过是一件摆设罢了。”

    任行不置可否的淡笑道:“所以……”

    “所以,你可以早登极乐了。”

    几乎是同时,任书话音刚落,其与任行便一同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下一秒几千米的高空之上二人身形再度浮现,拳与拳毫无技巧可言的碰撞在一起,轰碎山河之势蓦然以二人为中心爆发开来,撕裂风云,压塌大地。

    “哈哈,道一七禁,大哥果然不负影府万年难遇的天才之名。”

    任书一边大笑,一边毫无温度的变拳为爪将任行鲜血淋淋的小臂撕下,随意丢弃,又看着任行另一只手对自己穿胸而过,生生在自己胸膛开了个大洞,顿时血洒大地。

    几乎是同时,莹莹神光于二人的伤处大放,只眨眼间便将伤体修复,紧接着二人眸光狠辣的再度打斗在一起,依旧没有花哨的招式,不仅是因为他们对彼此都太过了解,更是因为二人都想速杀对方,而如此最耗本源,只不过任行实属无奈之举,他已是强弩之末,是不得已而为之,任书则是顺势而为。

    “娘亲,爹爹会赢么?”

    “影儿乖,你爹爹一定会赢得,爹娘一定会把影儿带到安全的地方的。”

    女子轻轻摸着怀中被称为影儿的男孩的头,慈爱温柔的眼眸深深的盯着他,似要将他的模样刻在记忆深处。

    “娘,你别怕,等影儿长大一定会打败叔叔的,给爷爷奶奶和爹娘出气。”

    影儿见女子眼中有这水光浮现,连忙挥舞着小拳头,认真的对女子安慰道。

    童稚的嗓音终是惹得女子一笑,她将苍白的脸紧贴男孩嫩嫩的面颊,闭目掩盖眼底深处的悲痛与不舍,她感受着怀中熟悉的气息,欣慰的哽咽道:“影儿真是个好孩子。”

    “无影卫,擒下裳仙舞!”

    上方,随着一道气息越来越弱,任书的声音冷然传来。

    滔天煞气骤然直逼无影卫前方的裳仙舞,可她却恍若未觉,依旧紧紧的抱着影儿,面露哀伤。

    见状,无影卫再要有所动作,却听一声空灵的嗓音从裳仙子口中传出。

    “止。”

    一道道金芒伴随着奇异符印的出现将无影卫包裹而进,任其如何挣扎,也在动不了半分。

    “异符箓!”

    上方,任书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这次却是待着些许的暴怒与震惊。

    裳仙舞无视周围的异样,白皙如玉的素手在影儿胸前一抹,一块刻着“任影”二字的碧玉佩就戴在了影儿的脖颈上。

    “影儿,答应娘亲,好好保管这块玉佩,记住你的名字,叫任影,还有……别忘了爹娘……”

    裳仙舞眼眶微红,不主的有泪水在打转。

    “娘亲不哭,影儿怎么会忘记爹娘的,不信我们拉钩。”

    影儿慌乱的举起小手,轻轻的抹去裳仙舞眼角的泪水,连声应道。

    裳仙舞听着影儿的声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串终是忍不住滑落面颊,她颤巍巍的拉起影儿的小拇指,颤声道:“好,拉钩。”

    裳仙舞努力的挤出一张温暖的笑脸,柔声摸着影儿的头道:“影儿,你累了吧,睡一觉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影儿不睡,影儿还要……还要……等……爹爹……回……回来……”

    影儿感受着裳仙舞掌心的温度,眼皮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无声的昏睡过去

    “影儿,不要怪爹爹和娘亲,我们只希望你能快乐的活下去。”

    裳仙舞素手翻飞,在影儿的额头连点,一点点紫色的微芒默默隐入影儿的额头。

    “紫刹邪印,嫂嫂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任书突然出现在裳仙舞的身前,身姿飘然,玄衣整洁,全然看不出丝毫经历过大战的样子。

    面色愈发苍白的裳仙舞漠然的看了任书一眼,转身抱着任影向后飞去,任书也不拦,任由裳仙舞动作,不过几瞬裳仙舞再现,来到了离天堑霞不过几步的某处,俯身扶起左脚左臂尽无,却仍旧在向她温笑的任行。

    “都准备好了吗?”

    裳仙舞心疼的为任行整理着面容,缓缓点点头。

    任行虚弱的看了裳仙舞怀中的影儿一眼,虚弱的笑道:“那便送影儿走吧。”

    不远处的任书自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无声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出现在任行与裳仙舞身前,探手便要控制住他们。

    “燃灵。”

    二人的低声响起的同时,任书淡淡的面色猛地一变,瞬时横移千里,而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团胜雪的白色火光自任行与裳仙舞体内乍现,不过瞬息间便绵延了千里,火光内的一切事物包括还被定身在原地的上百无影卫皆如冬日下的暖雪般慢慢消融,更奇的是每一个人都无痛苦之色,反而面带笑容,眼中有点点微光闪烁。

    “该死!”

    任书恼怒的一掌将不远处的一座高山拍成飞灰,阴翳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千里外火光内那一个小小的孩童。

    孩童眉目轻闭,身体被白色火焰熔熔包裹,却未如无影卫般渐渐消融,反而在火焰的裹挟下慢慢融入五彩的霞光内。

    “阴阳双鱼!”

    任书咬牙缓缓吐出四个字,不甘心的踏前一步,那火光似有所感,如蛆附骨般顿时缠绕上来,只一息便将任书的右小腿熔尽,任书倒也果断,立掌为刀连着大腿根将右腿整个削下,可伤腿并未像先前般马上修复,反而血流如注。

    任书撇了一眼自己的伤势,再望向那熊熊千里的白色火焰,一甩袖袍,消失而去。

    “阴阳双鱼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在那边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