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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蔚蓝历七一九年十月十日,岐山北麓

    “进攻。”随着指挥官命令的下达,传令官们也忙碌了起来,一名名传令官骑着马挥动着手中的令旗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将指挥官的命令以最快速度下达到各作战单位。

    “杀!”一时间喊杀声传遍山野,两支大型军团在接到指挥官命令后立即开动起来。十万暮光帝国精锐士兵直插敌阵。

    “四十年了······”指挥官看着大军冲入远处的绿色海洋之中喃喃道。

    指挥官颤抖着双手将紫金狮头盔取下,一张苍老的面孔映入眼帘。葛恩亲王,暮光帝国岐山集团军总指挥,一等王爵,帝国皇帝的叔叔。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生于圣战时代(锦绣帝国与兽人族之间的一场空前规模的战争,历时十二年),经历了大迁移时代(圣战时代晚期锦绣帝国与兽人签订《迁移声明》将帝国内人族迁移至东境泰坦大平原与南境雾障山岭,历时五年,史称大迁移时代)并且随着先帝四处征战,奠定了暮光帝国如今的疆域轮廓。称他一句“帝国柱石”在恰当不过。

    “这场战争,必将被永远歌颂。”葛恩深知这场战争意义非凡:自从四十年前锦绣帝国宣布灭亡以来,人族迁移至南境和东境后,面对兽人的进攻只能不断委屈就全,签订一系列荒谬的协议来换取人族苟延残喘的机会。这次胜利是四十年来人族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主动进攻兽人军队,并且取得了胜利,完全的胜利!

    战斗持续了近一个早晨,七支兽人远东军团只有两支负责压阵的兽人军团得以保存,其余军团都被打散,大量兽人士兵被俘。

    “清扫战场。”葛恩重新带好头盔,“清点伤亡人数。”传令官忠诚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葛恩扬起马鞭,带着自己的亲卫向战场走去。

    一队队面黄肌瘦的兽人俘虏被捆缚成一条条长链,由帝国士兵押解前往岐山大营。每一名看到葛恩的士兵都对着葛恩行一个军礼,高喊:“帝国万岁,亲王殿下威武。”而葛恩也举剑回礼:“孩子们,帝国以你们为荣。”

    距离战场越近,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来越浓。一些士兵在收到命令后便开始有条不紊的打扫着战场。受伤的士兵也在战友或军医的搀扶下前往后方接受治疗。还有一部分士兵一边切下已经死亡士兵或兽人的手指,一边在他们身上寻找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后面的士兵则将被割去手指的尸体上的甲胄脱下并且堆在一起,魔法师们催动火焰魔法将尸体快速焚烧掉,连散发焦臭都来不及,就化成了一堆堆骨灰。

    “轰隆隆”地面突然开始微微震动,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雷声。

    “敌袭!”老兵们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了判断。

    “集结!”“快点,混蛋,拿起你的武器!”“谁让你把武器扔在地上呢?”一位位军团长官立刻开始召集自己的队伍。岐山集团军的迅速反应无愧于其“帝国第一军”的称号。

    负责清扫战场的尤里军团顷刻间便集结完毕,一面面重盾被竖起来挡在最前方,长枪兵穿插在重盾之间,长长的枪尖闪着寒光。弓兵的弓弦被拉得“吱吱”作响,魔法师的魔杖也闪着红光。

    “轰隆隆”马蹄声越来越近,地面的石子儿微微颤抖了起来。

    地平线处,一面有着烫金鹰头的黑色旗率先进入众人视野,接着骑着黑色的战马且身着深蓝色战甲披着黑色披风的大队骑兵越过地平线。

    不知道为什么,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停在了尤里军团的攻击范围之外,并没有要发起进攻的意图。

    “大人放心,尤里军团有足够的实力保证您的安全。”尤里军团军团长尤里·南恩拍着胸脯对葛恩保证道。这个二十岁刚出头的青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不用了,解散战斗状态吧,那是阿沐的军队。”葛恩拍了拍尤里的肩膀·,“派人告诉华沁,不用过来了,该干嘛干嘛去。”

    “阿沐?哪个阿沐?”尤里眼中露出一丝恐惧,但愿不是那家伙······

    “溯方沐。”

    “······”尤里心中最后一丝庆幸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难缠的家伙······居然······

    尤里不知道他向谁下达了命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躲到了一群重盾兵的身后,直到一张贱兮兮的脸出现在尤里面前。

    “小尤,这一战下来你可收获不小啊。”溯方沐一只手搂着尤里的肩膀,一手托起尤里的下巴。

    “阿······沐······”尤里看着眼前这位稚气未脱的“贱人”说话都不自然了。

    “这······你这是怎么了?说话怎么还带着颤音啊?”溯方沐一脸惊奇的看着尤里,说道,“难道说我们大名鼎鼎的安尼雅军校的高材生被今天这一战吓傻了?”

    “没事,兄弟一场,今晚我请你吃烤腰子。”溯方沐全然不在意尤里苍白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你看兄弟都这么为你了,调给我几个魔法师怎么样啊?”

    “······”尤里闭口不言,溯方沐可是全军校出了名的“乞丐王”答应他一个要求,就得做好被他讨的精光的装备。

    “你怎么不说话呀,小尤,你看·······”

    “阿沐呀,嫂子说今年岚萱节要回瑟莱行省过·······”尤里想岔开这个话题。

    “就几个,不多的。”溯方沐如小和尚念经般喋喋不休依旧在说着自己的请求。

    “我要的不多,真的,也就······一个中队的魔法师······”溯方沐松开尤里,掰着指头数了数。

    “······你怎么不去死?”尤里突然站住,定定看着溯方沐,眼中一瞬间闪过许多情绪,但最多竟然是难以置信。

    “你怎么不去元素学院抢!!!”反应过来的尤里吼道,“我才两个魔法师中队,你倒好,一张口就是一个中队,想要是吧?好,蹲下双手抱头。”

    “蹲下双手抱头就给?”溯方沐眼睛一亮,顺势就要蹲下去。

    “蹲下,好滚。”尤里不再看在风中尬住的溯方沐,翻身上马,向葛恩走去。

    “哈,这······深蹲好,深蹲好啊,锻炼身体······”溯方沐看着身边想笑又不敢笑的士兵,尴尬的做了两个深蹲。

    “驾。”溯方沐翻身上马,用力一夹马肚,离开了这个大是大非的地方。

    “帝国之荣耀,即吾之荣耀!”溯方沐抬手向葛恩行礼。

    “亦吾之荣耀。”葛恩抬手还礼。

    “阿沐,此战你可是功不可没啊。”葛恩看着溯方沐说道,“我一定要向陛下汇报你的战绩啊!”

    “属下不敢当,此战都是亲王殿下指挥得当。”溯方沐全无之前的轻佻之色。

    “哈哈哈,年轻人就不要谦虚了,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葛恩摘下头盔看着溯方沐说道,“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回岐山大营。”说罢,葛恩将头盔递给一旁的士兵,拔马便走。

    “咻”溯方沐身后的一名穿着深蓝色战甲的士兵掏出一架小型弓弩对着

    天空射了一箭,尖锐的啸声划破天穹。

    不远处的兽面军团开始提速穿过战场,向着岐山大营赶去。

    “小尤啊,我先走了,那个事情你可以慢慢考虑。”说罢溯方沐便骑着马去追已经走远的葛恩。

    “这家伙终于走了。”尤里摇着头,也开始催促自己的士兵快速打扫战场。

    ······

    夜已经深了,月亮与满天繁星作陪。

    刚刚从葛恩营帐出来的溯方沐缓缓走在岐山大营里。白天的胜利并没有使岐山大营的警戒有所松懈,士兵们依旧在大营前的牌楼上仔细放哨。

    溯方沐走到兽面军团的营区,兽面军团的士兵们还没有休息,一个月的丛林生活似乎并没有让这些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们感到疲惫。这一个月里,兽面军团深入敌后,连续作战,战士们总是枕戈而眠,稍有动静就得整队集合做好战斗准备······哪怕只是一只猫头鹰飞过。

    该死的兽人扫荡部队。溯方沐心想。不过还好,战争结束了,今晚这些战士们终于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夜风吹拂我的脸,月光照在我的身上·······”溯方沐哼着这首在民间久盛不衰的歌谣走出大营,躺在一处小坡上,叼着一根草,双手支在脑后。多久没有回过家了,姐姐也要回来过岚萱节嘛······

    晨光初生,一只蜗牛努力的向草尖爬去,它也许是想看看那晶莹透亮的露珠。

    炊事班已经在张罗着做饭了,一缕缕青烟似也没有睡醒,不情愿的向高空爬去。晨训的哨子响起,士兵们迅速这里自己的内务,穿着轻便的作训服,在各自小队的营帐前整齐有序的排好队,静候小队长的命令。

    “向——右——转,跑步——走!”一支支小队整齐划一的开始绕着自己所属军团的营区晨跑,脚步声并不凌乱,就好似一个人似的。

    一些伤员端着碗筷蹲在一旁大快朵颐,肉香味飘入正在空腹晨跑的士兵鼻子里。

    “那谁,吃饭不要吧唧嘴!”“嗯,真香,哎呀妈呀。”一些伤员一脸夸张的表情,气的正在晨跑的士兵牙痒痒。更可气的是一旁露天监牢里的兽人俘虏们也每人两个白饼,一碗肉汤,看猴似的看着他们。

    早饭开始了,刚刚晨跑完的士兵们食指大动,每个人都急不可耐却又无可奈何的端着自己的碗筷排队打饭。在外面睡了一宿的溯方沐逃过了晨跑,为了不引人注目,刻意错过打饭的大好时机,和士兵们挤在一起打饭。等打到一碗肉汤后,溯方沐腋下夹着两个白饼找了一处有阳光的地方,晒着太阳,像普通大兵一样狼吞虎咽,“滋溜,滋溜”的喝着肉汤,吃罢用手一抹嘴角的油渍,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自帝国开国以来,军队常务中便没有等级观念,上至总指挥官,下至大头兵一律平等,每天的晨跑不论是谁,凡在军营中除炊事兵和夜巡人员、伤员外都得参加。早中晚的伙食也是一样,没有特例。

    “迟早,迟早有一天我要把凯德罗这老家伙扔到岐江去喂鱼。”葛恩一边嚼着口中的肉块,一边向自己身边的三个军团长恨恨的说。不过葛恩倒也可怜,一大把年纪了,为帝国殚精竭虑,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还要带着一群年轻人晨跑,六十多岁的老人带着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晨跑,想想也觉得没人道。

    “尤里,等一下去喊喊阿沐,让他过来开会。”抱怨归抱怨,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啊?是,大人。”尤里本来正吃的开心,听到葛恩的话,脸瞬间垮了下来。

    ······

    “帝国之荣耀,即吾之荣耀。”一堆高级将领在葛恩的营帐中抬手行礼。

    “亦吾之荣耀。”葛恩还礼。

    “坐吧。”葛恩率先坐下。

    “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问题还有许多的。”葛恩看着长桌两侧的众人说道,“主要的三件问题还有待商榷,一,这是我们第一次取得这种大规模胜利,俘虏是否遵守《幕艾条约》无条件放还,二,如果不放,当怎么处理这些俘虏,三,是否继续向西进攻扩大战胜所得。”

    “俘虏断然不可以放!”华沁,凯罗军团军团长,四十一岁,身高两米,背一柄巨剑。

    “是啊,绝对不能放。”不少将领表示赞同。

    “理由。”葛恩喝了口放在他面前的茶水,看着华沁。

    “四万兽人正规军,一旦放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这次有阿沐带领兽面军团在敌后运动,截断敌方后勤补给,打了兽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下次呢?”华沁看了眼坐在最末端的溯方沐,“一旦兽人加强对后勤的保护与后方警戒,那么这四万兽人军队将很快恢复起来,继续成为岐山北部的一大威胁。”

    “赞同。”接着便有几名将领站出来表示赞同。

    葛恩扫视着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溯方沐与葛恩身上,“大家都发表发表自己的意见。”

    尤里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有注意到葛恩的目光。

    “我认为,不妥。”溯方沐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华沁等人将目光也投向了溯方沐,他们也想知道这个安尼雅军校的第二期毕业生有什么想法。

    “我们应该放,但不能轻易就放。”溯方沐说道,“放的理由有二:一,四万俘虏挤在岐山大营,每天的粮食消耗便是海量,我们的储备粮是有限的,如果一直压着这些俘虏不放,那么我方粮草必定很快就会告罄……”

    溯方沐顿了顿,看了眼众人,继续道:“二,我们只是击溃了兽人远东集团军,可是并没有瓦解兽人远东的武装力量。据我在敌后的行动来看,兽人远东的几个行省已经在调集军队赶往远东集团军驻地与留守部队汇合,很有可能发起第二次进攻,这四万俘虏是我们谈判的砝码。”

    语罢,溯方沐便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继续呀,这臭小子。”有一名将领说道,“那,不可轻放的意思是?”

    “你傻呀?我们要拿这四万兽人俘虏的命去谈判,交由乌岱尔帝国(兽人政府)缴纳赎金赎回,而阵亡士兵的明目(装有死亡士兵手指与证明身份的小匣子的称呼)则由乌岱尔帝国付出一定代价取回。”另一名将领说道。

    “不错,最好是用粮食换取,这样一来兽人族远东武装想发起进攻也是有心无力。”华沁说道。

    “好办法呀。”“一劳永逸。”所有将领眼前都是一亮。

    “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葛恩打断了众人。

    “赞同,赞同。”就这样,全票通过了溯方沐的建议。

    “这样就解决了两个问题,那么直接进行最后一项议题。”葛恩沉声说道。

    “就如阿沐所说,尽管我们击溃了兽人远东集团军,但是兽人在其远东地区还有这较强的武装力量,所以我认为继续进攻不妥。”又是华沁先开口。

    各位将领全部通过了华沁的建议。

    “既然无人反对,那么,索多(岐山集团军斥候处负责人),你就派人前往阿木多(岐山集团军副指挥)大营,让他即可启程前来岐山大营换防。”葛恩对自己左手边的索多说道,“顺便派人去龙庭报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