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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错位

    2021年4月8日,那一天是我十五岁的生日,我不爱过生日,我那个有钱的爸爸那一天永远都在忙,所以那本该也是个稀松平常的一天,一个和往常一样无聊和寂寞的生日而已,但是奇怪的是那天所有的人都叫错了我的名字。

    他们说,陈檀,你这次考试真棒,又是第一!

    他们说,陈檀,下课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他们说,陈檀,这周的黑板报还是你来吧,同学们都说你的板报做的最好!

    考生第一?写黑板板?好学生,陈檀?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这,这是哪里?这些人又是谁啊,他们是不是疯了?我是陈湘,陈湘!

    那天我感觉这一切过的像一场矿日持有的奇幻之梦,浑浑噩噩,昏昏沉沉;耳边的声音好像来自山谷,带着不真实的回响。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灿烂的阳光透过繁茂的香樟树叶反射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的躲开这光线,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不真实的魔幻感,我努力的适应着,慢慢的,扭曲的图像和声音开始慢慢的清晰。

    教室?这里是教室?我怎么会在教室?我不是在酒吧喝酒吗,我又怎么会在趴在这里……

    我捂住剧痛的脑壳,逼迫自己回忆,感觉脑海中的光影就好像老式的收音机信号被干扰一样,发出尖锐的噪音不停刮磨着我的神经。

    我模糊的记得自己前一天的事情,我那老爸果然又食言,不能给我过生日。我晚上因此心情不好,和好友玲玲一起去了酒吧,我蹦的有点嗨,夜店的劲曲混合着炫目的灯光,让人有种迷幻感,让我的失意有了出口,我有点沉迷。

    我穿着火红的露脐装,肚脐上还有个脐钉,用假身份证和好姐们玲玲又一次成功混进了夜场酒吧。

    那个夜场叫翡翠明珠,是我从小大的姐们玲玲的老爸开的,其实说是混进去,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的故意放水,毕竟我还没有成年,又是常客,真想逮住我,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毕竟是玲玲家的地盘,我对那里比自己家还熟。

    这是我记忆里喝醉前的部分,一般我和玲玲喝大了,也会被店里的人妥善安置,或送回家,或者留在工作人员的休息区,所以我从不担心。在玲玲的地盘,我都是很放肆的。可是,我现在这是在哪里?

    周围的一切是不熟悉的,我眯着眼睛看着周遭的一切。这是教室,都却不是我上学的教室。我的学校是在本市最贵的中外合资高中,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学校。学校的硬件设备都极好,很是现代科技化,教室内是恒温恒湿的,每个人桌子都配有一套智能教学电子设备,总算是没有辜负它昂贵的学费。而我的爸爸是学校名誉董事,在H市也是有名的高知商人。可惜,呵呵,却有我这么个学渣闺女。

    眼前的教室虽然很干净,但是却是普通的很,白色的墙面,张贴的都是达尔文,爱迪生什么的科学伟人半身像。窗幔是蓝色的,款式简单,老式的木头书桌带着特有的气味,上面被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在上面画了又画,做了很多涂鸦标记。

    “该死,我是不是被人下药了,到现在还有幻觉?一定是张强,一定是这样。王八蛋,我一定要找他算账!”张强是我在酒吧认识的一个社会上的朋友,比我大五六岁。早早辍学混夜场,本性倒是不坏,但是在社会上学的很多事情做得也是上不得台面,他路子野,胆子大,下药之类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我看不起他,但是也不想得罪他,就只是普通朋友。有时候,能认识一两个社会上的朋友,在学校说起来,还是很有面子的,所以,即便也知道有些危险,我也还维持着这层朋友关系。但是如果他真的对我下了药,那别说做朋友,我恐怕不会让事情就不了了之的善终。

    咬了咬牙,虽然气愤,但是我算给眼前的事情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居然安心很多。然后我就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干脆趴着睡起来。

    睡吧睡吧,我告诉自己,睡醒了一切就好了。

    玲玲说,我天生就是一个乐天派。也是。从小到大,遇到不开心或者想不通的事情,我就倒头睡觉,总觉得,只要睡醒了,就什么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所以那天一直睡到下午放学,任谁左一句“陈檀”右一句“陈檀”的叫我,我一概挺尸状,不理会。直到下课,所有人都走掉了,天黑透了,我才抹了抹流了一脸的哈喇子,爬起来准备回家。

    然而,可怕的是我睁眼看了看,居然还是这样陌生的一切,一瞬间有点无助。我还深陷幻觉中,那我还能安全回家吗?想到这,我真的感觉丧丧的,我发誓我醒来之后一定找人把张强打的认不得亲爹妈。

    “气死我了,王八蛋!”我愤愤的踢了一脚脚下碍眼的塑料瓶,塑料瓶嗖的飞了好远,突然童心起来,一种愉悦感让我心情好了很多,就一路走一路踢。塑料瓶滚到一辆车旁边,我玩心大的很,抬脚准备表演一个精准射门,突然看到车上玻璃的反光,睁圆了眼睛。

    那一刻,我发现了我从出生开始算起的十五年来最不可置信的事情,我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揉了揉,看到玻璃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脸,竟不是我的脸。

    瓜子白皙的小脸,杏仁一样的眼睛,有点淡灰色琉璃一样的瞳仁,充满了水光,眼角一颗小却深的泪痣;过分单薄的身体,被装在宽大的洗的发白的旧校服。

    我的手摸着凉凉的脸颊。

    那是陈檀,我的亲姐姐陈檀的脸……

    我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然后疯了一样,找一切可以反光的东西看自己的脸。

    咚咚,咚咚,咚咚……

    我的心像过山车一样,耳边还是风从山口呼啸的幻觉。脑子里,一直在猜想着各种可能性,也盘算着该怎么办,各种动词像电影字幕一样出现:驱邪,跳大神,报警,去医院,找老爸。我使劲揉着眼睛,我希望,这是场闹剧,或者我还是没有清醒带来的幻觉。

    在我脑子里这些动词还在不断打架的时候,一阵振动突兀的响起,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我下意识翻开校服的口袋,那是陈檀的手机。手机上一个来电,写着“妈妈”。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境,该是悲是喜,是迷茫,是期待,那是被打破的调味盘的滋味,五味杂陈。反而是身体给了我答案,她那么诚实的触电般呆立住,滑动了接听,我的嘴巴脱离了我的大脑,发出了喃喃的声音:妈妈……

    妈妈……

    一个熟悉至极又陌生至极的声音传来:“檀檀,你怎么才接妈妈电话。明天周末,妈妈买了你喜欢的菜,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家。是不是没赶上回来的末班公交车?”

    “不……不……”我努力控制住自己声音中的哽咽和颤抖:“我现在就回家,你,你等我……等等,咱,咱家住哪?”

    “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咱家住在市府巷呀,檀檀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家门都找不到了?”

    市府巷,本市最老的城区,我的记忆突然被拉回到小时候,深深的街巷,密密麻麻的摊贩,我和姐姐总是穿的花蝴蝶一样,在热情的摊贩里穿梭,欢笑……

    那是我们最初的家,如果,如果他们没有离婚的话……

    挂掉电话,我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我看到这个破旧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2021年4月1号。

    今天一定是上帝跟我开了一个大大的愚人节玩笑,因为我分明记得我是在自己生日前一天去的夜店寻开心,而那天,是四月七号。

    我用手机查了一下去市府巷的路线,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新城,去老城区的末班车到九点就结束了,即便是打车,距离也要一个小时。

    打开微信钱包,只有可怜的几十块,连打车费都不够。

    陈檀这零钱是不是太少了点,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关联的信通卡或者普卡,无奈便切换了自己的微信。我的微信里面绑定的是我那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亲爹的信用卡,零钱里面也有一万多。

    那就算是做了一场诡异的梦好了,我渴望见到我的妈妈,迫不及待,立刻马上!我想问一下我的妈妈,还记得这个小女儿的生日嘛,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思绪又一次被拉回了十年前,那时候我才五岁。那个时候我们家院子里还有一棵杏树,我爱爬树,然后把摇动树枝,果子晃掉了一地。陈檀冒着杏子雨在地上挎着小小的篮子捡,就算被砸到,她也只是摸摸脑袋,一声不吭。

    树上果子很多,除了自己家吃的,邻里都要送一些,再剩下的就会摆在集市卖。

    妈妈的手很巧,会做很多好吃的,糖渍的杏肉和盐渍的杏肉各做一大罐,零食和咸菜就都有了。

    那个下午,云压的很低很低,空气闷闷的,让人难过。杏树被推倒了,没摘完的杏子烂在了泥里。妈妈说,再也不想看到这棵树。我知道,这亭亭如盖,那是她结婚那年栽的。

    后来的我经常会想,如果,如果当初跟着妈妈的不是陈檀,而是我陈湘,那我现在会不会幸福的多。

    至少,生日的时候,家里可以不要冷的像冰室……

    我摇摇头,好像记忆可以被甩开,现在的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妈妈,我要见妈妈!

    我打开自己的微信,在附近的银泰商场买了一大堆女性保养品和衣服,满满当当十几个购物袋,都是名品,又顺便让柜姐把自己的脸也倒腾了一下。看陈檀的微信绑定便知,妈妈应该过的不是多富裕,我想不到应该给妈妈带什么见面礼。她需要什么,会喜欢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就跟那些东西不要钱一样,各种买买买,刷刷刷,反正都是我那有钱爸爸的钱。消费带给我的快感,最初就是我看到我那有钱的老板收到月底的信用账单那难看的脸色开始的。

    想到马上能见到妈妈,我突然觉得这场梦,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妈妈,十年了,你还记得我吗?

    我,已经几乎快记不清你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