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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鱼溺毙. 缘起

    破晓时分,天边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吕仕文,一介书生,他背着沉甸甸的背囊箱,踏着朝露,独自行走在通往京城的漫漫长路中。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期待,心中充满了对功名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位白面书生,眉清目秀、面色温润、皓齿明眸,身着青布长衫,头戴方巾,一派卷气儒风。他步履匆匆,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通往仕途的阶梯上。他背囊箱里装满了经史典籍,每一页都翻卷得破旧不堪,见证了他无数个日夜的苦读。他知道,这些书卷是他通往金榜题名的钥匙,是他改变命运的法宝。

    沿途的风景如画卷般展开,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脚踏尘草,头顶云天,身绕生机,而吕仕文却无暇欣赏,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赶考。他走过了小桥流水的村落,穿过了金黄的麦田,跨过了湍急的河流。累了,就坐在附近的石头上,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喝水休息,一边欣赏周围的景色,一边拿出背囊箱里准备的干粮充饥。每当夜幕降临,他或在简旧便宜的小客栈中暂歇;如果运气不好,没有碰到客栈,却只能将就着原地落营而休,露宿风餐。不论如何,他总会亮起一根清烛,借着微弱的烛光,继续他的笔墨书卷,生怕自己生疏了文句篇章。

    路途遥远,崇山峻岭,湖江溪河,沟壑坎坷……步履紧凑的吕仕文虽常感疲惫倦怠,但他的意志却越发坚强。他知道,每一滴汗水,每一个脚印,都是他通往成功路上的见证。他想象着金榜题名的那一刻,想象着家人为他骄傲的眼神,想象着光宗耀祖的无上荣誉,这些,都成为了他前进的动力。这一切,都围绕着那场即将在京城举行的全国春季科举考试。

    天青色,烟雨待。春季的傍晚,天空像是被一位大画家用深邃的蓝和浓重的灰涂抹过,云层厚重,仿佛能挤出水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和即将到来的春雨气息。一切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场春雨的洗礼。

    突然,一阵急促的雨点打破了这份宁静,它们像是从天而降的音符,敲打在屋顶、窗户和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雨越下越大,形成了一道道水帘,模糊了远处的景物,也模糊了时间的界限。整个世界仿佛被这场大雨笼罩,变得朦胧而神秘。

    阴冷的雨滴,不断地滴打在吕仕文的身上。他双手抱头,一个劲地小步奔跑,边跑边寻觅着可以遮雨防湿的支檐片瓦。

    好不容易,吕仕文看到了一颗冠头茂盛的大树,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他躲到了这颗大树底下。吕仕文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卸下了背箱整理着,生怕雨水弄湿了里面的书卷等物品。就在书生得以喘息躲雨,静自等待之时,天空突然想起一声炸雷,震耳欲聋,吕仕文被吓得一激灵。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身边突然一道金光闪耀,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就在书生不远处,一个青树应声分成了两半,分开的两个切面还冒着熊熊烟火!这颗正直青壮期的树木,被一个迅声厉雷劈中!一切发生的毫无征兆,一旁的书生吕仕文见状被吓得身仰侧翻,倒在地上哑口无言。

    书生心想着:“哎呀,这.....这是何其凶险啊?!罢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饶是书生躲雨的大树如何茂盛,也再难承受住不断下落的雨水,也开始滴向了树冠底下。加上雷电凶险,这看来,书生是不走也不行了。眼看不远处似有林密簇拥之地,说不定有个安全的落脚处。再没多想,吕仕文背上背箱又盯着雨势赶路。

    离开了大树的庇护,吕仕文尽量挑选着头顶树冠茂密的区域前进着。书生双脚所着之黑帆布履,在湿漉漉的泥土中踩踏走步,已经开始变得湿冗厚重,每走一步,都能从布履中嗞出水来。

    渐渐地,在湿漉泥泞的野道中,开始出现了第一块明显是人工凿塑的半截石质路板。看到这,书生的心里一顿狂喜。吕仕文踩上去,紧接着就是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逐渐的,脚下的石板路越来越完整规律,一条虽然年久失修,却依然清晰的石板路出现在了书生的眼前。他兴奋地走在石板路上,脚底踩踏着的湿冷坚硬感,却带给自己的心里无比的踏实感。

    雨中的树木似乎更加生机勃勃,叶片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鲜绿,它们在风中摇曳,仿佛在欢快地跳舞。花朵也在雨中绽放,雨滴落在花瓣上,晶莹剔透,像是镶嵌了无数颗钻石。小草也不甘示弱,它们顽强地从泥土中探出头来,迎接着春雨的滋润。

    吕仕文踩着石板路,一道小跑,终于,一个被树木枝叶、草柳枯条蔓延包围的黑坨坨的人造建筑物孤零零地出现在了书生的眼前。此时的吕仕文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加快了脚步大踏流星,飞奔向前.....

    终于来到了屋檐下,书生赶忙转身,他面向屋外,先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雨水。屋檐上不断滴落着一条条雨水,如清玉珠帘一般。

    一番清整过后,书生转身。他看着面前这个建筑物,呈现出来的,是一番老旧感。失色的两根撑顶大木桩;墙面上早已斑驳掉漆,落着的石头都显露了出来;窗户上早已虫蛀网结;虫、爬类也开始占领了这里......一派年久失修的落寞感。屋檐下的地面,草叶枝条杂乱铺陈。岁月的风霜早已剥夺了它昔日的辉煌,留下的只是一片凌乱与破败。庙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有的角落甚至长满了苔藓和野草,仿佛大自然正慢慢将这座人类的造物重新收回怀抱。

    仕文踩着铺满杂叶的石头地面,枯干的枝叶,在踩踏下,发出了清脆的挤压断裂声。他来到大门口,抬头看了看门梁上的牌匾。只见牌匾已然破旧不堪,原本应该横挂着,却已经出现歪斜,上面的字早已模糊,只能隐约看得出来是“娘娘庙”三个字。“哦,这处,原来是庙院。”,仕文自言自语道。接着他双手合十,仰头看着牌匾,恭敬地弯腰三拜。

    礼毕,仕文向前一步,来到了两扇老旧黑沉,紧闭贴合的大木门前。只见褪漆严重的两扇大门上,镶着两个蚀满了锈斑的兽首铁门把。书生右手摸上门把上兽首嘴里叼着的铁环,然后轻轻拍打,轻声呼唤着:“敝人路过,暂借避雨,请问屋内有人否?”

    几番询问试探,庙房内仍无动静。仕文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贸然推开门进去歇息歇息。书生白净的双手,扶在与之对比鲜明的乌脏的两扇老木门上,使劲一用力......伴随着一阵木门的榫卯接连处、与地面接触产生的各种摩擦“咿呀”声,一个幽暗的空间,就展现在了书生面前。还没等仕文反应过来,一股厉风就迎面吹向了自己。这股厉风不但阴冷,吹得书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直竖,其中还夹杂着日久积累的浓郁腐旧气味,带着土尘杂絮,熏得书生直挽起长袖,捂住口鼻,就这样,还直令他直觉恶心欲干呕。

    走进庙堂内,外头雨声如鼓,敲打在瓦片上,回荡在空旷的庙宇中。借着傍晚阴雨下仅存的寥寥光线,吕仕文漫步小踱,仔细打量着这里的每个角落。只见庙内蛛网密布,灰尘遍布,显然已经久无人迹。脏污破损的帆帐挂旗随意悬吊;木椅木桌木具早已散架零落在地上;墙壁上的壁画已经褪色,墙灰也已经大片剥落,庙堂内一副破败不堪.....

    室内浓郁的腐朽气味依然浓郁,呛得书生轻轻咳嗽了一声,也打破了庙中的寂静。围绕了一圈后,仕文来到庙堂正中,之间一张方形大木桌摆在自己面前。桌子上,还摆着一个锈蚀严重的铁质香炉,香炉两旁,摆放着两个烛台。香炉里除了积满的香灰,就是几根早已炭黑的香火木芯插着,而两个烛台上,则各插着一根还没燃尽的蜡烛。

    仕文往方桌后面仰首望去,恰到此时,一记闷雷横空炸响。伴随着巨大的雷声,天空一道耀眼皎白的闪电照亮了庙堂内。只见高台上,三个人正与书生相对!其中的左右两个,身形壮硕,虎躯熊腰,手里都拿着武器,怒目圆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正直勾勾地盯着仕文。书生被这一幕惊得三魂震颤、六魄弥散,“啊”的一声,身躯不由得往后退却,一个不小心,还被地上的杂物绊倒瘫坐在了地上。

    惊魂未定的书生,摸爬着刚要起身往外跑,忽然感觉有些迟疑。思考片刻,他转身再朝黑暗里的那三个人走去,来到方桌前,书生卸下了背箱。他从背箱里取出了干燥的火折子,然后将桌子上一个烛台上的蜡烛点燃。温暖摇曳的烛火慢慢照亮了庙堂,书生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他举起烛台,伸向前方高台,探视着那三个“人”。原来,那是三尊受供奉的神像,看来,这就是这座庙的神祗。而刚才那两个凶神恶煞、身形壮硕的大汉,则是两位怒目金刚。只见这两位怒目金刚,身着金甲,姿态呈攻击状,一位手里高举着亢龙锏,另一位手握宝剑。看他们的姿态和位置,就好似在守护着中间的主神。

    两位金刚中间的主神,一眼望去,就是一位温婉大方的女性形象。她头顶华冠,两旁的流苏发饰搭着一头披肩长发。女神面部神态平和淡然,脸润颊满,双眼慈善,唇带微笑,身着华服,双手置于胸前托举着一枚仿似明珠的宝物。书生仔细端详着女神像,可接下来却让他有些不解。只见这位女神娘娘的下半部分身体,竟然没有脚,而是一条鱼的后半身状。只见女神娘娘的姿势与两位金刚站着不同,她的下半部鱼身盘绕着,坐在高台上,鱼尾鳍在她的身后高高翘起。

    这三尊神像,由于庙院的荒废,无人打理,也早已老旧失色,灰尘和蛛网早就落上了厚厚的一层。他们虽然色彩斑驳,颜褪漆落,但看起来,依旧庄严肃穆。看到这里,吕仕文不禁心生感慨,唉叹了一口气。他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礼,求谢神明允许他在此暂歇。接着,仕文从背箱里取出遮阳布,笨手笨脚,费力巴拉地爬上了高台。他再次双手合十,又恭敬地朝三个神像微微鞠了个躬,然后为他们拂拭去身上落积的灰尘和蛛网......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夜幕早已全然铺陈。雨势早已停止,树林里的生命又焕发出了新一轮的生机,虫鸣蛙叫不绝于耳。树木湿漉漉,石头过了水,土地化成了泥。早已无人问津的破庙,依旧静静地守候在这里,像是一个沉默的老人,这场大雨对于它来说习以为常。一缕闪烁的橙黄色光芒,从庙门向外照射,在这一片廖无人烟、潮湿寒冷的荒郊野外,无疑能给人心灵上的慰藉和身体上的温暖。

    庙里,书生一人席地而坐,依旧阅读着书卷,专心无骛。在他身前,是一团被他用废砖乱石围成的炉火堆,火势小缓地静静燃烧着,屋里的寒气也因此消散许多。火堆旁,是一堆书生准备好的各种干燥的废木材和枝叶,随时被添加进火堆里。这一切,让书生心里暗自庆幸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

    仕文放下手里的书卷,闭上双眼,顿感倦乏,用手捏了捏自己眉心的鼻梁。他抻直了身子,一个接力起身,翻找着背箱。随后,一根挂着流苏的竹笛被他取了出来。吕仕文缓缓来到庙门口,他看着天上皎洁如镜的明月,一阵清风向他拂来,树叶摩挲,虫鸣蛙唤......眼前的这一切,让吕仕文眉目舒展,面露微笑。他双手架起竹笛,抬头仰望,嘴唇微颤。悠扬的笛声,婉转的旋律,伴随着书生的吹奏洒向了庙门外的世界......

    翌日,太阳东升,晨辉洒落。阳光穿过了庙墙上的窗户,照进了庙堂内。温暖的光线爬上了吕仕文的脸颊,在温和的刺激下,他恢复了意识,微微地张开双眼。吕仕文一鼓作气,起身收拾起行装。他将火堆熄灭,拆了石炉,将石头和余烬清理出庙堂。一番清理过后,仕文看向了高台上的三尊神像。他转身面向神像们,然后双膝下跪,虔诚地向他们下腰磕了三个头,以感谢神明的恩泽和庇佑。

    仕文背上行装,当他踏出庙门的一刻,阳光照在了身上温暖十分。昨夜的大雨,使得天上晴空万里,洁白的云朵点缀着湛蓝的天空。书生将庙门关上,又径自踏上了赶考的路途。

    昨夜的一场大雨,不仅洗净了尘埃,也带来了林间的活力和生机。鸟儿开始在树梢间欢快地鸣叫,仿佛在庆祝雨后的清新。花草树木有了雨水的润泽后,争相怒放,茎干枝叶吸饱了水分而壮硕充盈。昨夜在庙里的时光,书生自觉是这几日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夜。要不是因为要赶路,仕文都打算将庙宇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好好打理清扫一番,再住上个两三天。在如此自然清新的环境里,能有一处可以落脚歇息的居所,终日与日月清风、花草树木、虫鸟小兽为伴,又罕有人迹、无事劳神。这在仕文看来,真乃人生一大幸甚。

    恢复了体力,仕文神清气爽,赶路匆忙,身形轻盈地穿梭在密林中。突然,林间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一群小鸟拍打着翅膀,从树林组团飞向了空中,仕文循声望去,然后......

    ......吕仕文的眼皮开始微微颤动,眼前无尽的黑夜,开始分为上下半,光线由微弱转向明亮照进了他的意识里。仕文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与此同时,头上一股剧烈的疼痛感猛然袭来。他开始转动脑袋,手不自觉地摸向了额头。刚刚恢复的触感告诉书生自己,头上正绑着一卷厚厚的绷带。寻摸了一阵,他撤回手掌,看了眼,手上还沾着微微的血迹。还没等仕文仔细回想之前发生的事,身体就从各个部位,向他的大脑传来了疼痛讯号。书生直觉得全身上下酸胀难忍,疼痛无比。从感觉上,他至少确定自己双脚、手部、腹部、胸肋、头部等等,都受到了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此刻,他已经完全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床榻上。

    稍微适应了身体的疼痛,仕文的情绪和意识开始稳定下来。他望着上方的屋顶,才反应过来,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心想:“我这是在哪儿?!”他转头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这是一件由茅草木竹搭建起来的小屋子。屋里摆设简单,墙上还挂着斗笠蓑衣,靠着一些农用工具,两个大竹篓放在了墙角。

    忽然,仕文的心里一阵紧张袭来,他在屋里寻视着。终于,在屋里的一隅,他的眼睛落了下来,那是他放满书卷行装的背箱。背箱静静地待在那里,但是已然出现了一些损坏。看到这里,仕文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努力地回想着有意识前发生的最后一些画面,破庙、神像、林间、赶路......然后,就眼前一黑,想到这里,仕文的头又开始作痛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木门摩擦的声音响起,屋外的阳光随着打开的房门温柔地照射进来。

    恍惚中,仕文看见一个模糊矮小,有些佝偻的身形走了进来。随着这个身影越靠越近,仕文看清了,这是一位衣装简朴的老婆婆。只见她双手端着一碗汤水,来到仕文面前。

    “哎呀,公子啊,你可算醒啦~”,老婆婆看到仕文,一脸喜叹到。

    仕文听了,强撑着身子就要做起来,老婆婆见状,赶忙上前帮扶着。

    “老人家,这是哪儿?我......为何在此呀?!”,仕文背靠床头满心疑惑。

    老婆婆将盛有汤汁的碗递给书生,说:“来来来,公子,先把这碗红糖蛋花汤给喝了,补补元气,啊?!”

    “多谢老人家。”,说完,仕文接过了汤水,小口慢饮。温热清甜的糖水裹挟着蛋花,从口腔流进胃里,他瞬间感觉一股能量注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老婆婆接下仕文喝完的大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对他说:“公子,那日雨后,我那老头子呀,在林子里采些蘑菇野菜,猎些林间小兽。忽在一个斜坡下,发现了公子你正躺在杂草丛中,满身脏污,多处破伤,是昏迷不醒啊。我那老头子一试探发现公子你还有气儿,于是就回到家来,喊我一起将公子你抬回来仔细照料。”

    “哎呀!两位老人家,大恩大德,仕文无以为报。救命之恩永世不忘。”,说着,仕文就要下床跪拜,可刚要起身,浑身的疼痛便令他咬牙难忍。

    “呵呵,公子莫要乱动,还是好生歇息吧,把身子先养好了。”,老婆婆安抚着仕文。

    “对了,老人家,我这是昏迷了几多些时日了?”,书生问。

    “公子昏迷五日有余了。哎呀,这几日,我们老两口啊,都担心的很,就怕公子你醒不过来呀。”,老婆婆脸上转忧为喜,继续说:“还好还好,近日你可算醒来了,呵呵~”

    “仕文让两位老人家费心劳力了,实感愧疚。”,仕文说到。

    “不打紧,不打紧。对了,我看公子乃读书人,文质清秀,何以来到此荒郊野外,还失足跌落坡崖呀?!”,老婆婆询问。

    “哦,晚辈我姓吕,名仕文,乃江南人士。略读些圣贤书,首为报效国家,也为光耀门楣、扬名立志,遂踏艰途,进京赶科举春考,以图功名。这几日路过宝地,怎想却意外失足,掉落了山坡之下啊。幸得二位老人家搭救,不然,非卒于此不可了。”,吕仕文说完,既感心有余悸,又觉老天眷顾。

    “哦.....是读书人呀。”,老婆婆喜笑颜开,说到:“我们老两口呀,一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大字都不认识几个,一辈子就在这里劳作糊口。公子你就好生在此养伤,等身子都好了,咱们再赶路,啊?!呵呵~老身这就去给你多准备些能补身子的。”说完,仕文应声点头。老婆婆双手撑着两个膝盖,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然后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看着眼前行动有些迟缓的老人家,仕文心里又是感恩,又是感动,双眼不觉地湿润了起来......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书生是晕晕沉沉的,醒了一会儿,又睡了一会儿,循环往复着,时间就估摸着来到了正午偏后。

    “嘶!嘶!嘶......”,一阵规律的金属与石头的摩擦声让仕文感到了异样。他动了动身子,感觉身体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疼痛了。书生起身,支着还有些许不便的身子,一小步一小步地往窗口挪去。

    就在仕文将脸贴在窗口的一刻,一道光芒明晃晃地照在了他的脸上,闪得他一时觉得双目刺痛。他用手半掩着颜面,双眼眯缝着望去。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移开,书生细看,居然是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只见院子里,一位老者,双手把着短刀,在石头上霍霍磨刀......这一幕,看得仕文心头一紧......

    随后,这位男性的老者,提着磨好的短刀起身动作。只见他身形利落地走到院子的角落里,将鸡笼打开,熟练地捉起一只老母鸡。然后,老者回到磨刀的位置坐下,利落地手起刀落,母鸡的脖子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老者将母鸡倒立,将脖子的伤口对准地上的大碗,腥红的鸡血延绵不断地滴沥进了大碗里......

    原来是在杀鸡,想到这里,仕文头先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正当书生准备离开窗户的时候,他的余光扫到了院子角落里的鸡笼。他看着鸡笼里,也只剩下了三只鸡.....而仔细看看那把杀鸡的刀,其实早已锈蚀不轻。杀鸡的老者,身形也是单薄柴瘦。见此,仕文的心里顿时闷重沉郁,五味杂陈。他表情凝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日月交辉之后,夜幕初降。元气逐渐回到了书生的身上,卧床许久,他早已感觉聊赖,拿着书卷靠在床头阅读。话说“书中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阅读,一方面能打发修养的时间,一方面还能不落功课,再者还能让人暂时忘却身体的伤痛累乏。

    仕文专心书文,忽然,房门被缓缓开启。只见老婆婆双手端着两个大碗就要进屋,说:“来来来,公子,时辰不早了,吃晚饭吧~”

    仕文转头望去,怔了一会儿,慢慢反应过来,然后起身下床。他一瘸一拐地来到老婆婆身前。

    “哎呀,公子,你身上伤痛未愈,怎么就下床了?!”,老婆婆急忙询问。

    仕文看着老婆婆,微笑着说:“大娘,我已经觉得好多了。无碍无碍~”

    老婆婆笑着说:“好好,那......咱们坐下,吃饭吧。”

    书生看着老婆婆手里的两个大碗,一个装满鸡蛋,一个装满鸡肉。他心里百感交集,说到:“这样吧,大娘。我看到您的丈夫,大爷他也回来了。承蒙大爷的救命之恩,我们还素未谋面,小生我想当面感谢恩公。不知,咱们三人一同用餐,可否?”

    “啊,好好好,这自然是好的。我们老两口啊,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吃过饭了。呵呵,走,咱们去厅堂吃饭。”,老婆婆说完,便领着仕文去往厅堂。

    来到厅堂,仕文环视了一圈。这里的状况,与自己的小屋并无二致,家徒四壁,简朴素贫,家具寥寥。一张老旧的大床、一面失色的木桌、几张岁月侵蚀过的木椅子,就是这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屋顶的角落里,还有一个鸟巢,里面住着一些幼鸟,燕子不时从外头飞进来停在鸟巢边上。屋里仅靠着一盏锈蚀发黑的煤油灯照明。

    “哎呀,公子,你怎么就下床啦?身体恢复如何了?!”,就在仕文打量着屋里的时候,一个年老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仕文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清瘦,和老婆婆差不多身高的老迈老者出现在眼前。仕文反应过来,这就是下午在院子里杀鸡的老者。

    “哦,公子,来来来,这就是我的老伴儿。就是他呀,在林子里发现你的。”,老婆婆喜笑颜开,向仕文介绍着。

    “哎呀,大爷,您对仕文的救命之恩,仕文......永世不忘。请受晚辈一拜!!”,说着,仕文忍着脚伤身痛,扑通往地上跪去。

    “诶哟哟哟哟......公子这是何为啊?折煞老夫也!快快快,快起来!”,老爷爷赶忙扶起书生,说:“见人有难,怎么不帮。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夫也只是略尽绵力而已罢了。”

    “大爷此言差矣,救人一命如同生身再造,大恩大德,千金不抵也!晚辈,没齿难忘......”,说着,仕文的眼里就泛起了泪花,他用衣袖擦拭着眼睑。

    “呵呵,好好好,咱们也别客气了。来来来,咱们坐下来,一起吃饭,边吃边聊吧。呵呵。”,老婆婆出来打了圆场,连忙招呼着二人在桌子上坐下。

    老爷爷拿来了一壶小酒,倒在了杯子里,自己喝了一小口。然后对仕文问:“我都听这老太婆说了,公子你是进京赴科举,途径此地的,意外失足跌落悬坡。这山野林间,可不比城中,蛇虫鼠蚁、荆棘密布、沟壑坎坷呀,赶路要好生注意周全啊。”

    “是是是,大爷所言极是。小生赶考心急,冒冒失失,这才遇了凶险。哎,九死一生,回想起来,犹觉心有余悸啊。”,仕文一脸余惊。

    “呵呵,现在好了,看公子你也无大碍,就.....委屈你,在我们这两老头这歇息养伤,在去赶路不迟。”,老爷爷安慰着书生。

    仕文颜色有些为难,说到:“这.....仕文在此养伤,白吃白喝的,怕是多有打扰。回头我回屋里取些个银两,还望二老笑纳。”

    “诶?!公子这是何为啊?!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老爷爷惊声连连。

    “哎呀,公子,见人有难出手相助,乃是天经地义。”,老婆婆也惊得连连附和,接着说:“我们这简陋贫穷,饮食贫乏,就是借个养身之所罢了,怎能图你银两?!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这......”,仕文一脸为难,问:“小生要是占用了那间小房,你们的儿女家人来了,又住何处啊?!”

    “呵呵,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啊,一辈子无儿无女。本来搭的那间小屋是打算给儿女住的,怎料我两并无福泽,无子无嗣。我们大半辈子就住在这村外的野林里,原先的亲戚也早都散落断联。想来呀,我二老是只得相依为命、相孤终老啦,呵呵~”,老爷爷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无奈和不悦,反而一脸淡然,笑着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小酒。

    听闻此言,仕文低头不语,心里满是闷闷郁气。他抬头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菜肴:一碗白花花的白斩鸡肉、一碗煮熟的鸡蛋、一碟山里采的野菜、一碟自己腌制的咸萝卜干、每个人碗里的蒸地瓜......仕文心想着:“想起那鸡笼里剩下的两三只鸡,恐怕是老两口最值钱的东西了。可能平时也舍不得宰一只来解馋,可今日为了自己这一介落难的陌生人,却毫不吝啬地拿出来宰杀;再看碗里的鸡蛋,这些昏迷的时日,也不知吃了多少老人亲手喂食的蛋花汤。看鸡笼和院子里没有任何鸡崽的踪影,这些鸡蛋,莫不是用来孵化小鸡的?!再看其它碗碟里的食物,想来,野菜、腌萝卜干和地瓜这几样才是这老两口平日的寻常饮食吧......”

    想到这些,仕文心中积郁更甚,他看着面貌慈祥的老两口:老爷爷在往杯里斟酒,老婆婆伸手将盛满鸡肉和鸡蛋的碗往自己面前推......

    仕文眼里看着,心里想着,他再也压抑不住了,一个利落的起身,身后的椅子也被粗暴地向后推挪,发出了摩擦地面的声响,然后,书生往侧后方退了一步,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又是一个猛子跪在老两口的面前......

    二位老人被书生这一行为动作给吓惨了,连忙起身,想要扶起仕文。老爷爷惊声说话:“哎呀!!!公子!!!你......你这又是何故啊?!”身边的老婆婆也惊声附和着:“是啊是啊,快些起来,快些起来,我二老可经不起如此重礼啊!!!”

    仕文二话不说,先在地上叩了三首。这让两位老人更加惊惶失措,却也哑口无言,只能相互看着对方,一脸茫然。

    仕文接着双手抱拳,对着两位老人说:“在下吕仕文,江南人士,自幼略读圣贤书,立志考取功名。皆为上报朝廷,下安百姓,光耀门楣,扬名表志。今日路过宝地,只因生性愚笨,不适宝地玄机,这才落得深入险境。多亏二老宅心仁厚,菩萨心肠,费心照顾,这才让仕文化险为夷,安然存世。两位恩人的大恩大德,有如再生父母,如生身再造,仕文,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仕文斗胆,此刻,拜二老为义父义母,奉二老为高堂,望二老不嫌弃,纳仕文为儿。仕文定将尽儿孙之力,日后照料二老。若仕文取得功名,飞黄腾达,定将涌泉相报;如若功名未果,也会视同生身父母,为二老养老送终,不付轻慢。仕文在此,对天立誓,如若有违,天打雷劈,永世不饶。”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老两口顿时慌了神。他们一生无儿无女,幽居林中,过着一向清净平和的生活,哪曾见过这场景?!一时间,他们也不知所措,不知言语。老爷爷只能上前扶着吕仕文,缓缓说着:“这.....吕公子,你这让我们如何应对呀?来来来,起来再说,起来再说......”老婆婆更加无所适从,只能随着老爷爷的动作。

    “仕文今日所言,皆为赤诚。如若二老不予,仕文就在此长跪不起!!”,仕文坚定地回答着,一字一句都如此铿锵有力。

    眼见仕文还身受多伤,两位老人也是在是不忍心,相视而望。老婆婆给了老伴一个眼色,老爷爷深吸一口气,对仕文说到:“也罢,好好好,我们应了。我儿仕文快快起身吧~”

    仕文听罢,眼里泛起了泪花。他站了起来,看着同样泛泪的两位老人,老婆婆早已泪流满面,用衣袖擦拭着眼角。

    仕文对着两位老人动情说到:“二位高堂,来,我们一家人坐下吃饭吧~”

    三人坐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美满的笑容。老婆婆眼含热泪,说:“哎呀......我呀,活了大半辈子,大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我实在是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儿子,还如此知书达理,知恩图报,胸怀大志。最重要的,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呀......”说着,又拭着眼角的泪水。

    老爷爷乘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感慨到:“啊......好!好啊!没想到老夫我也有儿子啦。我今夜定要不醉不罢休,哈哈哈哈。来,仕文,家里穷,菜色贫贱,你就将就将就,我们吃饭吧!”

    仕文听罢,会心点头,悦容满面,将碗里两块最大的鸡肉分别夹给了两位老人。

    荒郊野林里的这一家独门孤户,其乐融融。伴随着笑声笑语,还有温暖的煤油灯光,快乐和幸福充满了整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