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收不到的通知
马浩然开着镇里的公务车，连夜返回了河东镇。
一路上，马浩然回忆着刚才在别墅中被人羞辱的场景，耳边回响着陆莎莎那句“原来那个自信满满的马大才子哪里去了”，不觉得脚下猛踩油门。
两束车灯划破夜幕，车子就像是无边大海中的一艘快艇，狠命冲向前方的黑暗。
到达河东镇政府已近午夜。刚刚躺下，陆莎莎就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
“怎么样？路上顺利吗？”接通之后，陆莎莎关切地问。
“很顺利。”
“回答得这么简洁，看来还在气头上。”
“不敢。我只是一个‘材料狗’，哪敢生你们这些精英的气。”
“还说没有生气？”
“真的没有。一路上我已经想通了。要想被人尊重，必须得有让人尊重的资本才行。”
“这就对了嘛。县政府明天就会下发遴选通知，你好好准备一下。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特别要注意别跟领导闹矛盾啊。”陆莎莎见马浩然决心参加遴选，语气变得十分和蔼，满眼的似水柔情。
马浩然被看得不些不好意思，连忙把目光从屏幕上的移开：“今天还欠着你一顿大餐，遴选过后，无论成败与否，哪怕豁出我这一百多斤，我都会加倍补上。”
“啊？你不会是想肉偿吧？那可便宜你了。”屏幕里的陆莎莎一阵坏笑，见马浩然尴尬得不行，忙说：“好了马大木头，不逗你了，抓紧时间休息吧。”
马浩然又把目光移回到屏幕上，鼓了鼓勇气，问：“陆大小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噢？”陆莎莎略加思索，“你不会是想知道我的背景吧？”
“唉。”马浩然轻叹一声，“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这个嘛。现在还不能说。等你升到了高等职员，你就会明白了。”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好吧，就当我没问。你到家了吗？”
“这么久才想起关心我？噢，你一定想知道我住哪吧？跟你差不多，县政府的单身宿舍，门口也有把门的。放心吧。晚安。”陆莎莎主动关闭了视频。
放下电话，马浩然倒头便睡，醒来时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洗漱完毕简单吃了一口饭，马浩然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自动化办公系统。
遴选的通知还没来。
他又来到杜普的房间，把昨天送文件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杜普又恢复了以前做派，头都没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回应了。
一整天，马浩然每隔十分钟刷新一下自动化办公系统，县里来的文件到是不少，可是根本没有遴选通知。
苦苦等了一天，直到下班时间，也没有等到。马浩然关闭电脑，走向镇政府大院，正好看到哈默尔和彭克站在花坛旁，背对着自己的方向聊天。
毕竟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马浩然走了过去，准备打声招呼，缓和一下僵局。
就在还有五六步远的时候，只听彭克说道：“咱不能通过办公系统上报，其他人也能看到。”
哈默尔说：“你想得真周到。你把个人资料给我，我找皮镇长签字后开车送去。”
恰在这时，马浩然的手机响了。
二人回头一看，满脸的尴尬，连忙分散走开了。
马浩然拿起打电话接听，里面传来一个嗲嗲的女声：“这里的红娘婚介所，拥有大量的未婚女性资料，请问您有婚恋需求吗……”
TMD的骚扰电话，早不来晚不来。
马浩然回味着彭克二人刚才的聊天内容，隐约感到好像跟遴选有关，连忙拨通了陆莎莎的电话。
“你说什么？没接到通知？”陆莎莎吃惊不小，“昨天县政府的同事说得特别肯定，今天就会下发。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问清楚。”
挂断手机，马浩然心急如焚，又不好在大院里晃荡，索性穿过小门，爬上了后山。
太阳已经偏西。马浩然举目远眺，山腰林间守山老头的房子已经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了一层金色，一缕缕炊烟正从烟囱向外冒着，在无风的傍晚形成一根烟柱，一直向上无限生长着，似乎要去亲吻天上的云霞。
守山老头见马浩然又来了，也不寒暄，直截了当地说：“你是冲鲍华德而来的吧？他的坟墓就在东边二百米向阳的地方，墓碑上有他的名字。”
马浩然虽有些胆怯，但转念一想，大丈夫顶天立地，没什么好怕的，用手拍了三下脑门给自己壮了壮胆，转身朝东走去。
走出不远，前方果然有一处坟茔，上面长满了荒草，就像一头杂乱的头发。坟前立着一块花岗岩的墓碑，在夜幕逐渐笼罩下的山腰间，显得格外肃穆。
马浩然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腿上有些拧劲，双脚像是陷进了山皮土里，根本拔不出来。
这时，守山老头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过去看看吧，墓碑后面还有他留的话，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噢。”马浩然回应了一句，腿上似乎有了一点力气。他伸手摸了摸衣兜里钥匙链上的U盘，心下一横，继续向坟墓走去。
一百多米的距离，马浩然像是走了一个世纪。来到墓碑前，身后的夕阳已经只剩下地平线上的一小抹，周围一片昏暗。
马浩然的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他几乎喘不上来气儿。
此时，他终于看清了墓碑上的名字：二级初等职员鲍华德之墓。
墓碑正对着的方向，就是镇政府大院。
此时，大院里已经是一片漆黑，只有门卫室还在亮着微弱的灯亮。远处的河东镇中心，已经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马浩然伫立在坟墓前，俯视着山下，想着鲍华德令人唏嘘的结局，心中的恐惧也逐渐被伤感取代了。
他向坟墓恭恭敬敬地三鞠躬，准备转身下山，这才想到守山老头刚才说的“墓碑后面有他留下的话”，又绕到了墓碑后面。
没有鲍华德的生平和墓志铭，只有两行字：
“没有什么是必须要拥有的，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既要低头拉车，又要抬头看路。”
想必是鲍华德一生的感悟吧。马浩然在心里默念了两遍。
第一句的意思是很好理解的。
他刚刚分到镇政府的时候，艾森就不止一次地对他说，除了镇长，他们是镇政府最重要的岗位，如果没有了他们，上级的精神传达不下来，镇里的工作汇报不上去，领导开会不知道说什么讲什么，镇里的工作运转起来将受到巨大影响，甚至停摆。
实际上，马浩然经过一年多已经深深领悟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鲍华德就是最有力的实证。
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工作，到头来，一棵树一根绳，结束了他的生命，除了给人们留下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或许也能有一丝唏嘘以外，到底又产生了什么影响呢？
然而，有鲍华德的前车之鉴，艾森却依旧执迷不悟，仍然以河东镇的“文胆”自居。
其实，“材料狗”最悲催的不是清苦的工作和清贫的收入，而是，清高的心境。
想到这，马浩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感到一阵悲戚。
而第二句话，实在无法洞悉其中的深意。
“啦西哆啦嗦，啦手都拉希……”正当马浩然苦苦思索时，手机响了。
尽管他把手机铃声设置成了最柔和的音乐，但是在这几乎漆黑一片的空旷山野间，显得异常尖锐刺耳。
马浩然被吓得一哆嗦，回头看了看守山老头，只见他正坐在门口抽着烟，烟火忽明忽暗的，就像是天上的一颗孤星，心里这才稍稍放下，掏出手机看是陆莎莎，连忙按了接听键。
陆莎莎焦急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这次是县政府协助廉政调查处选人，所以没有正式下发通知，只是给各镇的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看来是杜普在故意瞒着你。”
一路上，马浩然回忆着刚才在别墅中被人羞辱的场景，耳边回响着陆莎莎那句“原来那个自信满满的马大才子哪里去了”，不觉得脚下猛踩油门。
两束车灯划破夜幕，车子就像是无边大海中的一艘快艇，狠命冲向前方的黑暗。
到达河东镇政府已近午夜。刚刚躺下，陆莎莎就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
“怎么样？路上顺利吗？”接通之后，陆莎莎关切地问。
“很顺利。”
“回答得这么简洁，看来还在气头上。”
“不敢。我只是一个‘材料狗’，哪敢生你们这些精英的气。”
“还说没有生气？”
“真的没有。一路上我已经想通了。要想被人尊重，必须得有让人尊重的资本才行。”
“这就对了嘛。县政府明天就会下发遴选通知，你好好准备一下。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特别要注意别跟领导闹矛盾啊。”陆莎莎见马浩然决心参加遴选，语气变得十分和蔼，满眼的似水柔情。
马浩然被看得不些不好意思，连忙把目光从屏幕上的移开：“今天还欠着你一顿大餐，遴选过后，无论成败与否，哪怕豁出我这一百多斤，我都会加倍补上。”
“啊？你不会是想肉偿吧？那可便宜你了。”屏幕里的陆莎莎一阵坏笑，见马浩然尴尬得不行，忙说：“好了马大木头，不逗你了，抓紧时间休息吧。”
马浩然又把目光移回到屏幕上，鼓了鼓勇气，问：“陆大小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噢？”陆莎莎略加思索，“你不会是想知道我的背景吧？”
“唉。”马浩然轻叹一声，“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这个嘛。现在还不能说。等你升到了高等职员，你就会明白了。”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好吧，就当我没问。你到家了吗？”
“这么久才想起关心我？噢，你一定想知道我住哪吧？跟你差不多，县政府的单身宿舍，门口也有把门的。放心吧。晚安。”陆莎莎主动关闭了视频。
放下电话，马浩然倒头便睡，醒来时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洗漱完毕简单吃了一口饭，马浩然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自动化办公系统。
遴选的通知还没来。
他又来到杜普的房间，把昨天送文件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杜普又恢复了以前做派，头都没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回应了。
一整天，马浩然每隔十分钟刷新一下自动化办公系统，县里来的文件到是不少，可是根本没有遴选通知。
苦苦等了一天，直到下班时间，也没有等到。马浩然关闭电脑，走向镇政府大院，正好看到哈默尔和彭克站在花坛旁，背对着自己的方向聊天。
毕竟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马浩然走了过去，准备打声招呼，缓和一下僵局。
就在还有五六步远的时候，只听彭克说道：“咱不能通过办公系统上报，其他人也能看到。”
哈默尔说：“你想得真周到。你把个人资料给我，我找皮镇长签字后开车送去。”
恰在这时，马浩然的手机响了。
二人回头一看，满脸的尴尬，连忙分散走开了。
马浩然拿起打电话接听，里面传来一个嗲嗲的女声：“这里的红娘婚介所，拥有大量的未婚女性资料，请问您有婚恋需求吗……”
TMD的骚扰电话，早不来晚不来。
马浩然回味着彭克二人刚才的聊天内容，隐约感到好像跟遴选有关，连忙拨通了陆莎莎的电话。
“你说什么？没接到通知？”陆莎莎吃惊不小，“昨天县政府的同事说得特别肯定，今天就会下发。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问清楚。”
挂断手机，马浩然心急如焚，又不好在大院里晃荡，索性穿过小门，爬上了后山。
太阳已经偏西。马浩然举目远眺，山腰林间守山老头的房子已经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了一层金色，一缕缕炊烟正从烟囱向外冒着，在无风的傍晚形成一根烟柱，一直向上无限生长着，似乎要去亲吻天上的云霞。
守山老头见马浩然又来了，也不寒暄，直截了当地说：“你是冲鲍华德而来的吧？他的坟墓就在东边二百米向阳的地方，墓碑上有他的名字。”
马浩然虽有些胆怯，但转念一想，大丈夫顶天立地，没什么好怕的，用手拍了三下脑门给自己壮了壮胆，转身朝东走去。
走出不远，前方果然有一处坟茔，上面长满了荒草，就像一头杂乱的头发。坟前立着一块花岗岩的墓碑，在夜幕逐渐笼罩下的山腰间，显得格外肃穆。
马浩然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腿上有些拧劲，双脚像是陷进了山皮土里，根本拔不出来。
这时，守山老头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过去看看吧，墓碑后面还有他留的话，或许对你有所帮助。”
“噢。”马浩然回应了一句，腿上似乎有了一点力气。他伸手摸了摸衣兜里钥匙链上的U盘，心下一横，继续向坟墓走去。
一百多米的距离，马浩然像是走了一个世纪。来到墓碑前，身后的夕阳已经只剩下地平线上的一小抹，周围一片昏暗。
马浩然的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他几乎喘不上来气儿。
此时，他终于看清了墓碑上的名字：二级初等职员鲍华德之墓。
墓碑正对着的方向，就是镇政府大院。
此时，大院里已经是一片漆黑，只有门卫室还在亮着微弱的灯亮。远处的河东镇中心，已经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马浩然伫立在坟墓前，俯视着山下，想着鲍华德令人唏嘘的结局，心中的恐惧也逐渐被伤感取代了。
他向坟墓恭恭敬敬地三鞠躬，准备转身下山，这才想到守山老头刚才说的“墓碑后面有他留下的话”，又绕到了墓碑后面。
没有鲍华德的生平和墓志铭，只有两行字：
“没有什么是必须要拥有的，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既要低头拉车，又要抬头看路。”
想必是鲍华德一生的感悟吧。马浩然在心里默念了两遍。
第一句的意思是很好理解的。
他刚刚分到镇政府的时候，艾森就不止一次地对他说，除了镇长，他们是镇政府最重要的岗位，如果没有了他们，上级的精神传达不下来，镇里的工作汇报不上去，领导开会不知道说什么讲什么，镇里的工作运转起来将受到巨大影响，甚至停摆。
实际上，马浩然经过一年多已经深深领悟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鲍华德就是最有力的实证。
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工作，到头来，一棵树一根绳，结束了他的生命，除了给人们留下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或许也能有一丝唏嘘以外，到底又产生了什么影响呢？
然而，有鲍华德的前车之鉴，艾森却依旧执迷不悟，仍然以河东镇的“文胆”自居。
其实，“材料狗”最悲催的不是清苦的工作和清贫的收入，而是，清高的心境。
想到这，马浩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感到一阵悲戚。
而第二句话，实在无法洞悉其中的深意。
“啦西哆啦嗦，啦手都拉希……”正当马浩然苦苦思索时，手机响了。
尽管他把手机铃声设置成了最柔和的音乐，但是在这几乎漆黑一片的空旷山野间，显得异常尖锐刺耳。
马浩然被吓得一哆嗦，回头看了看守山老头，只见他正坐在门口抽着烟，烟火忽明忽暗的，就像是天上的一颗孤星，心里这才稍稍放下，掏出手机看是陆莎莎，连忙按了接听键。
陆莎莎焦急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这次是县政府协助廉政调查处选人，所以没有正式下发通知，只是给各镇的办公室主任打了电话。看来是杜普在故意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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