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战事（上）

    一座破屋之内，薛贺端着一碗肉汤，递给刚醒过来的男人，颇为歉意地说道：“醒了？不好意思哈，好久没杀人……额，那啥，好久没打架了，下手重了点，不要在意哈。来，咥了这碗肉汤，休息休息，恢复恢复。”

    那男人一脸茫然地接过肉汤，刚要喝上一口，便听薛贺继续说道：“不是我说，你那条黄狗太不地道了……”

    男人听了一愣，看了看正在叨叨的薛贺，又看了看手里的肉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小强，你们把小强怎么了？”

    说罢捧着肉汤，涕泗滂沱：“小强？小强你怎么了？小强……小强你不能死啊！我跟你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生骨肉一样教你养你，可是连一顿饱饭都没给你吃过，想不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哪……”

    薛贺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良久，指着外面：“你的狗在外面，这是兔肉汤，不吃就滚出去，别在这影响咱的胃口……”

    那男人一听，哭声还没有止住，口水倒是先流了下来，随后忙不迭的喝了一口肉汤，笑到：“不是狗肉汤，真的不是狗肉汤！”

    “感情你对狗肉汤也很熟悉嘛。说，姓名、年龄、职务……”

    “赵四，年龄二十六，现为沛郡三营中曲二屯一队队主，唉，不对啊……”

    薛贺眼睛眯了起来：“感情你对这一套也很熟悉嘛！”

    “不是不是，一时顺口，其实我是良民……平民……”

    “说吧，为什么当逃兵？”

    “瞧您说的，当兵人的事儿，能算是逃兵么？想当年我也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戎马倥偬之间，也曾有过冠军之名，要不是当初那件事儿，我少不得已经裂土封侯，最不济也是个元帅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是怎么说的出口的？”薛贺义正言辞的批判道，俨然不记得之前的自己说过同样不要脸的话。

    吐槽的事情这里先按下不表，毕竟整本书里都是吐槽。所以暂且让故事平淡地继续下去。

    按照赵四的说法，彻底粉碎他封侯梦的，是一场战斗，而且是一场极为怪异的、惨烈的，超出他认知的战斗。

    那是刘棒称王的第四年，本来半年前楚汉之间早已讲和，双方互派使者，甚至缔结了姻亲关系。两国都在享受着久违的和平岁月。赵四之前早已经久经沙场，百战老兵，除了浑身的伤痕，还挣得了五大夫的爵位，衣锦还乡之时，一桩美满的婚姻也恰到好处地摆到了自己的面前：曾经魂牵梦绕、家产颇丰的表妹，终于答应嫁给自己。一时间，荣誉、幸福、财富都向自己飞奔而来，即便是赵四久在军旅，已经看惯了生死，却还是有些晕晕然，仿佛就在梦中一样。

    就在聘书、聘礼都摆在了女方家里，所有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吉日为两人举行合卺礼时，汉王的表弟的姑妈的大姐的兄弟的舅舅突然被杀死在楚国境内。汉王自然大怒，遣使向楚国问责，而楚国则回复说不关他们的事，是那哥们盛夏自己带着几个舞姬跑到河里玩水，不小心玩过头溺水身亡了。汉庭则指责道是因为楚国没有做好河道防护措施，也没有任何表示警示的标识标牌，这才导致惨剧的发生；楚国反唇相讥说难道某些人明知道屎难吃但是还是要吃，明知道水深危险但是还是要玩，楚国不可能把所有的危险都标示出来，要说最大的责任，应该在那哥们的父母，谁让他们当年不小心把这哥们生了出来？要是当年他们克制一下，现在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楚国对惨剧的发生表示遗憾，但是不承担此事的任何责任。

    总之，就这么着，战火燃了起来。赵四也匆匆忙忙穿上战甲，被征召进了军营，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也来不及唱一句我心爱的姑娘我们来生再见。这样也好，再打几场战，说不定自己也能封个侯，到时候高车驷马，盛装而回，还能被载入青史之中，流芳于千秋万世，也是件极大的好事。赵四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思踏上了征程。

    战事进行的非常顺利，当然，这是对楚军而言的，几次交手之后，战火已经逐渐蔓延到汉国都城之下。本来想着围城之战不可避免，汉国此次甚至有可能破都亡国，但是楚军莫名其妙地便撤军了。而且十分匆忙，连战备辎重都被丢弃在城下，全军卷甲而逃。如此形势，可谓是天赐良机，汉军立即整备军队，开始反击。

    说是反击，其实就是汉军单方面的屠杀，楚军则一直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就在汉军觉得很快可以越过边境，饮马楚河的时候，楚军的抵抗开始强烈起来，攻击的汉军甚至一度被楚军击退，伤亡惨重。双方反复拉扯之后，战线又回到了两国传统的边界附近，此时，双方都已经厉兵秣马，准备在此一决雌雄！

    然而，这一场战事，本身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