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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三个臭皮匠

    第一眼看到这家书店的时候,江晴好很是疑惑,首先是店名:“从百草园?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奇怪?”

    她自然知道这名字出自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虽然她不是什么书香世家,却也是爱读书的人。只是用‘从百草园’这四个字作为店名,未免显得做作。

    “怎么?有何指教?”见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江晴好也不愿多事,只是跟着他大步迈进去,却再一次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满屋子都是深色系的书,只有少数几个作者她听说过,比如说江户川乱步,阿瑟柯南道尔等等。这多亏了名侦探柯南,不对,是多亏了家里那个大头爱看这部动画片,所以她才对这两个名字耳熟能详。

    然而,其实她并不认同‘推理’这种形式,认为这不过是事后诸葛亮。在一堆看似有用的线索里面剔除杂质,找出自己想要的,从而推导出一个看似‘正确’的过程。

    所谓的‘推理’不过是拿来供人娱乐的小把戏。如果换成她是凶手,想杀就杀了,想做就去做了,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再说了,很多推理的剧情原本设计的就是激情杀人,凶手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诡计来隐藏自己的杀人手法,这未免太过理想化。

    不管他们心理素质多好,刚刚杀完人,还能冷静地处理尸体,并清理干净大部分的破绽,最后还能不动声色地站在侦探身边,看着他断案。

    有这个时间大可以收拾东西逃走,哪怕最后案子没破再找个理由回来也行不是吗?所以说,这种一群人听着侦探解析诡计,找出凶手的戏码,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存在。

    江晴好无奈地笑了笑,忽然想到,如果真的像电视剧中的剧情一样,接下来,也许她就能顺藤摸瓜,抓出幕后凶手了。

    前提是,她得是主角。她跟姐姐的生日就差两天,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即将三十周岁,母亲成天在她耳边念叨,言语中自带一股老一辈人的讽刺意味,让她必须在三十岁之前成家,不然就断绝往来,不认她这个女儿。

    女儿考不上大学,母亲觉得丢脸,女儿不结婚,母亲也觉得丢人。可这一切跟她这个母亲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不能过好自己的人生呢?

    父亲在乡下种田,母亲在弟弟留校住宿后也清闲下来,美其名曰照顾女儿起居,硬是搬到城里与她一起生活。

    城里的晚上四处霓虹,每到这时,母亲会兴致勃勃地换上色彩斑斓的短裙去广场上‘消磨时间’,从来不会想着为她这个女儿准备一顿热腾腾的晚饭。

    可为了方便母亲‘照顾’女儿,她却只能退了之前租的单人公寓,一咬牙换了一间两居室,自然,这房租钱也是她出的。

    母亲的到来非但没有减轻她的负担,反而增加了开销。年前她才交给母亲五万块,打算将老家的院子装修一番,为的就是希望他们老夫妻能住得舒坦。

    谁知道大半年过去了,老家依旧破破烂烂,院子里都是污泥。散养的鸡鸭在泥水里打滚,倒是分外舒坦。

    那钱也不知道最终会进了谁的口袋,她想起了弟弟。母亲每周五早上准会收拾东西回老家,虽然嘴上没有明说,可她知道弟弟的学校周五晚上放假。

    就在姐姐去世的那一年,母亲立刻就怀孕了。伤心难过的情绪维持了不过月余,听说可以取环再生一胎后,立刻跑去医院做手术。果然,一番努力之下,没过多久母亲的肚子开始缓缓隆起。门口有好事的大妈打趣说是大女儿投胎,母亲表面附和,内心却厌恶至极。

    她正满心满意期盼着是个儿子,若是大女儿投胎,不正浇灭了她的希望吗?

    那死去的人呢?还有谁记得?

    这些年,江晴好一直尽力扮演着姐姐去世之前的角色,像木偶一般听话。大学一毕业,就进入老家的银行上班。虽然已经工作多年,父母却完全没有资助她买房的打算,反而时不时让她出钱买东买西,或者干脆说需要她为弟弟的学费添砖加瓦。

    她人生中最讨厌的一句话是:你是姐姐,你要让着弟弟。第二讨厌的就是‘长姐如母’这个词语。她厌恶母亲旁敲侧击打探她的存款,嘴里总是抱怨弟弟成绩不好,以后铁定需要她的帮衬!

    作为第二个女儿,自小就不受宠的她是在外婆家长大的,连奶粉都没喝过,饿了只能喝点米粥充饥,有时只能得到几块发霉的糕点。然而这些过期的点心,也是外婆特别为她省下来的。

    外婆没有收入,早些年外公去世后,只给她留下了媳妇们的抱怨。虽然生养了三个子女,却没一个愿意养活老母亲。儿子们去了城里买房,女儿虽然住在河对面,却也不怎么来往。

    也就她每次回家会拎着糕点过去探望。那是一栋岌岌可危的老房子,原本是厨房的位置已经塌陷,碎瓦落了一地,顶上露出一块蓝灿灿的天空。只剩下客厅跟卧室还能住人,屋后有一棵巨大的四季青,挡住了整间屋子的光线。

    卧室很黑,一张巨大的红漆木床占据了大半的房间,旁边有一只黄漆斑驳的衣柜。这些是外婆的嫁妆,早已腐朽不堪。床下铺着稻草,因为潮湿已经结块,发出骚哄哄的气味。

    由于年纪大,外婆经常失禁,因此屋内时常堆着很多成人尿不湿。

    最后,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外婆摔了一跤不治而亡。

    的确是不治而亡,因为舅舅忙着诉苦,说钱都给儿子买了房,实在掏不出来。而母亲,这个外婆唯一的女儿只能哭着说,你们都不管,我能怎么办呢?

    不约而同之下,外婆就这样离开人世。

    如果他们是大奸大恶之人,她反倒会轻松不少。最无奈的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根本不能怪谁,他们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没用的还是她自己,一事无成,空有一腔怨气。

    没有了发泄的对象,她的内心包裹着腐烂的记忆,发酵出恶臭的气味,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

    希望这种东西,别人给不了。如果不能自救,只能沉到底。也许离开人世不是坏事,毕竟有些人活着已经失去了做人的尊严,跟畜生没什么两样。

    死亡也许是外婆人生中最后的体面,她身穿暗红色的寿衣,戴着一顶看上去很暖和的圆帽,面容安详。棺材底下有一盏油灯,微风阵阵,油灯忽明忽暗,每次都在即将熄灭的时候又重新燃烧。

    她在守灵时一直盯着那盏油灯,眼睛随着灯光闪烁,心中恍然一阵清明。她不愿意再活在姐姐的影子里,她想变回十五年前那个自己。因此,她必须为姐姐的事情画上句号,只有这样,她才能开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决定容易下,却很难执行,或者说,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这个想法真正有了雏形还是在半年前,那是个周六的下午,有个面熟的女孩急匆匆跑来存钱。那是个建筑公司的公存账户,而周六的银行办不了这类业务。

    最后女孩一脸伤心地走了。

    这时她才记起来,曾经有个老奶奶称呼那个女孩‘老师’,只是不知道这位人民教师为何要往建筑公司的账号里存钱。她虽然疑惑,不过在银行柜台,什么事情都能‘有幸’窥见一斑,对这种事也算见怪不怪了。

    到了下班时间,她走出大门时才发现那女孩还坐在台阶上哭泣。一时间她动了恻隐之心,走过去安慰了几句。就这样,两个人开始熟悉起来。

    女孩去年才研究生毕业,回老家考上七中的教师编制,父亲是个包工头,因工作繁忙,常托她来帮忙办理些业务。那天也是因为父亲忘记提前存钱,才导致无法按时给下面人发工资。

    当然,那天她也被父亲痛骂了一顿。

    据她说,父亲是个阴沉的人,这些年应酬喝坏了身体,整个人日渐消瘦。这也巧了,江晴好自认为也是个阴沉的人。她不怎么爱说话,所以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女孩叫方晓椿,面容姣好,却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加上眼睛近视导致脖子有些前倾,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很不好。

    从偶尔的闲谈中得知,原来如今在学校里有着不少谣言,大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其中有一件正是‘女学生跳楼自杀之谜’。

    明明是一件悲伤至极的惨剧,却被那些不明真相的孩子们当做风流韵事四处传播,甚至还有学生家长用这件事当做反面教材,教育自家孩子。

    因时间久远而被埋没的真实,总要有人去揭开。哪怕会再一次受伤,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已经有人无辜死去,找出真相的这点代价不如说正是她想要的。

    只有疼痛才会让人清醒,她已经迷糊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做点事情了,为死去的人正名,要向那群愚昧无知的人们证明,这个死去的女孩并不是什么反面教材。虽然她成绩不突出,虽然她不是大美女,虽然她家里没有多少钱,但是她只是个普普通通,有梦想,有追求,并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努力的女孩子罢了。

    她是她的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