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杀戮（五）
而此时“会宾楼”二楼雅座内，张望和孙良对坐着喝茶，他们听着外间动静，都是皱眉。
二人脸上有着横肉与肃杀，那是久在公门中的威严与气质，因为他们代表官府，代表法律，等闲百姓在他们面前都是颤抖。但此时二人坐着，恼怒又无法。
又听北街那边传来一阵铳响，孙良一颤，就说道：“老哥，可否要去找旺财老爷说说？”
对面的张望抬起手，铿锵有力的道：“敢为回部细作，该杀。”
孙良忧道：“只是老哥，这人越杀越多，会不会落到咱们头上，你好歹还是牢头，小弟我可是被革职在家？”
张望微微一笑，端起茶盏，他左脸颊上有一块伤疤，笑起来就有些狰狞，他说道：“无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老弟，张大彪那厮一贯骄横跋扈，上次居然胆敢召集弟兄们威胁县尊，死有余辜，县尊整治他理所应当。”
放下茶盏，张望道：“依我看，想来是哪个差役跑去告了密，太爷这才会下手这么狠，我们不过算被张大彪胁迫，何罪之有？关键哥哥这差事在，位子在。你也要走走心思，到时候反戈一击，好好揭发检举张大彪，让太爷高兴了，还怕不能官复原职？！”
对面的孙良一怔，就若有所思，确实，差事在，位子在，这才是关键，自己找张望出来，就是想求他帮忙，看能不能想法子让自己做回捕头，现在听张望一说，不禁豁然开朗，对呀，自己可以去告张大彪啊。
澄城县衙不大，快班正役也不多，平日两班在外巡逻，两班在衙内坐镇。因为快班主要职责是传唤拘提被告、缉捕盗贼凶犯、管押招解人犯诸事，又叫捕快，几个班头又称捕头。
当然，此时各衙积弊深重，快班正役是不多，但除了正役，还有帮役、白役、挂名衙役等几类。澄城县衙倒没有帮役，挂名衙役也不多，毕竟小地方没油水，没前途。
但白役就很多了，每个经制正役下都有几个，甚至十几个白役跟随效力，没名没份，全靠勒索讹诈，威逼良民过日子。
相比皂班、壮班，快班确实油水多，比如传唤，就有鞋袜钱、车马钱、舟车钱、酒食钱，拘提有解绳钱、解锁钱，就是审讯都有到案钱、带案钱、铺堂钱、铺班钱等等。
名目极多，靠着各类“小费”，快班正役就算每年工食银不过六七两，马快多些，十二三两，但几乎每个正役，都可以在县城内置大宅院。
特别他们可吃遍街面，吃遍乡里，就有人指出捕快八大害：豢贼分肥、纵贼殃民、需索事主、妄拿平民、私刑吊拷、嘱贼诬指、私起赃物、挨户诛求。
街面各行各业收“草鞋钱”的青皮无赖泼皮，没有他们为靠山，岂能嚣张？
城内骗行、打行没有他们为后台，又岂能横行十几年？
作靠山作后台，又岂能没有孝敬？
可以说，李七爷、七只虎等人搜刮的财帛，甚至从那些女人身上收来的皮肉钱，很大部分就到了他们快班的腰包，特别总捕头张大彪可称富豪。
快班正役几十人，吃遍了全县的各行各业。
张望这样说，孙良也放下心来，二人就坐着喝茶，将外间的杀声，惨叫声，火铳声当成背景音乐。
当然，二人心中不时颤抖是免不了的，张望更转移话题安神，他神神秘秘道：“知道吗？乡绅这次联名宴请刘大人，不像之前对待老县令，准备孝敬的白银其实不止五百两。”
孙良有兴趣的道：“多少？”
张望莫测高深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孙良吃惊道：“三千两？”
张望点了点头。
孙良羡慕道：“这个世道，手上还是要有权啊。”
不过二人羡慕不来，这个财帛也轮不到他们来享受，这些衙门的老公人都有种本能的惧怕，看到都是绕道走，两个捕头也不例外。
正说着八卦，楼下脚步声响起，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上来，卟嗵一声，就跪在张望身前，哀声求道：“张老爷救命啊。”
二人看去，都是吓了一跳，竟是那个打行的虎老三，孙良就跳起来四处张望一阵，脸色就阴沉下来。
张望也是慌忙的看看四周，深深的喘了口气，然后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听脚下的虎老三拼命的哀求，说实在没办法了，希望张爷能想办法救救命，或是想方设法在刘大人面前求个情。
张望不耐烦听着，心中却有恐慌，刘大人打着捉拿回部细作的名义全城捕杀青皮地棍，这虎老七好死不死跑到自己面前，这若被有心人看到，攀扯上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浮现杀机。
他淡淡道：“老三啊，你要相信刘大人定然不会冤枉好人。好了，你回去吧。”
虎老七跪着，一颗心就如浸入冰窟般冰凉冰凉的，想不到平日那么多孝敬，那么多恭敬，最后却换来这样一句话。
又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火铳的声音，他心一颤，一咬牙，就怀着最后的希望道：“要不，张爷你将俺抓到牢房里去，随便定什么罪都行。”
远处又传来火铳的声音，两个捕头也是一颤，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有决定。
张望就放下茶盏，叹道：“老三啊，你这是何必呢？”
虎老三哭泣道：“小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要眼下不死就行。”
正哭求着，忽然呛啷一声，身后一声断喝：“回贼受死！”
“噗！”的一声响，一把制式的腰刀，就从虎老三的胸前透出，鲜血就飞溅出来。
虎老三凄厉的大叫，就跳了起来，他转过身去，就见张望满目的狰狞，手中提着刀，上面鲜血淋漓。
孙良站起来，也缓缓抽出刀，他淡淡道：“老三啊，你就安心去吧，反正你没有妻女，孤身一人。”
虎老三不由惨笑，他笑道：“好好好。”
他口中不时涌出血，神情也变得狰狞，大声喝道：“当老子是夜壶？那就一起死！”
他狂吼着扑去，一把揪住孙良和张望的衣襟，就带着他们往窗外冲去。
孙良和张望都是大叫，挣扎着，手中的腰刀，拼命往耿爷身上劈砍刺捅。
虎老三满身的血，却仍然狂笑：“一起死！”
轰的一声，他们就撞破了窗台，个个头往下，往下面的青石板落去。
孙良与张望尖叫着，在他们惊恐睁大的眼睛中，三人头颅就重重撞在石板上，血雾爆起，夹着腾腾的脑浆，看起来就像一滩猪油让人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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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良忧道：“只是老哥，这人越杀越多，会不会落到咱们头上，你好歹还是牢头，小弟我可是被革职在家？”
张望微微一笑，端起茶盏，他左脸颊上有一块伤疤，笑起来就有些狰狞，他说道：“无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老弟，张大彪那厮一贯骄横跋扈，上次居然胆敢召集弟兄们威胁县尊，死有余辜，县尊整治他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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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望就放下茶盏，叹道：“老三啊，你这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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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老三不由惨笑，他笑道：“好好好。”
他口中不时涌出血，神情也变得狰狞，大声喝道：“当老子是夜壶？那就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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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良和张望都是大叫，挣扎着，手中的腰刀，拼命往耿爷身上劈砍刺捅。
虎老三满身的血，却仍然狂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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