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光
春天的阳光格外明媚，随微风摇曳的树枝将光束剪成碎片，洒在小区的鹅卵石道路上。这是八分钟前，一亿多公里外不知名的氢原子们核聚变产生的。那本是一副壮丽的画面，惊天动地的反应释放出大量的能量，光子穿越寒冷的真空，为遥远地球上的芸芸众生带来光和热。
可对于像阳光这样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事物，人们当然从不关心，章佟也不例外。此时光线穿透走廊的玻璃，正照在他的侧脸上。对他来说，还是思考实验和论文更切实际一些，当然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站在门前，抬手作出要敲门的动作，却停在了半空中。
文老师的住处并不难找，有过不止一位同学来过老师家里汇报材料，章佟轻而打探到了门牌号。让他意外的是小区的简陋，或者说，不够现代化。小区内没有随叫随到的仿生机器狗，走廊里甚至连一块可操控的屏幕都没有，这些可能是老旧楼房电力系统改造难度较大所致。而眼前这个朴素的防盗门更像是几十年前的产物，连指纹识别区域都没有，更别提3D人脸识别和声纹识别了。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左手的手背闪烁了几下，原本光滑的皮肤上浮现出两行文本：
2042年5月20日星期二
上午10:56:28
自显示技术IOLED（无机发光二极管）取得重大突破以来，它逐步代替了OLED（有机发光二极管），成为小尺寸、低成本显示材料的最佳选择。无论是在成本、寿命还是轻薄方面都取得了极大的进步。配合同样取得突破的电池技术，手机（这个历史遗留的称呼）可以轻松贴在手背上，人们不使用它时，会自动变得透明。触觉上更是几乎感受不到，对日常活动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咚咚咚。
章佟轻轻敲了三下，余光瞄到手上的时间，不由得回想起昨天在电脑上看到的那条惊人的操作日志。目标人：文石，目标时间：2022年5月16日10:01:18，创建时间：2042年5月16日10:03:22。
咚咚咚。
没有回应。时间究竟代表着什么？章佟转头望向窗外，强光使他眯起了双眼。这是来自八分钟前的光，他对自己说，可重要么？这就是照在身上，映在眼中，当下真切感受到的阳光啊。
敲了好一会，终于响起门锁响动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响声持续了整整一分钟，门才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个子不高的老奶奶，她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皱纹，但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健康，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位给自己生活照料很好的老人。只是当看向她的双眼，却见得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章佟触电似的避开视线，低下头。
上午11:00:00，手背上写着。他垂下手臂，时间缓缓透明下去。
章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抬起头问道：“请问文老师在吗？”
老人没有理会他，只是缓缓转过身，向屋内踱步。章佟疑惑之余，轻轻带上门走进屋内。
客厅不大，但十分整齐干净，茶几上摆着糕点之类的食物，传来淡淡香味。唱片机上的CD缓缓转动着，章佟听出，那是贝多芬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碰巧是他很喜欢的一段。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章佟认为，贝多芬“扼住命运的咽喉”，有着一个意志力顽强、对苦难命运不屈抗争的形象。可后来正是月光一让他感到贝多芬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曲中和声、音区、节奏的变化，细腻地展现了作者创作时心弦的波动。流淌的音符穿越了两百多年的时光，在此刻拨动着章佟的心。
里屋门敞开着，章佟瞥见一张办公桌，上面摆放着厚厚几沓文件，座位上空空的。
“请问…文老师在吗，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老人此时已经坐在沙发上，她慢慢转过头，似是有些笑意，但没有说话。
章佟发觉了老人的异样，他突然明白了，这就是文老师的老伴，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看样子认知能力退化明显，语言能力似乎也丧失了。此时她正坐在茶几前，慢慢把手指插进蛋糕里。
文老师不在家，那他会在哪儿呢？
昨天，在他私密文件夹的末尾，那个名为“to章佟”的文本文件，打开后只有一行字：
如果有什么异常，来我家找我。——文石
章佟昨天下午又尝试了各种方法联系文老师，无果。
失踪当然算异常，在报警之前，他决定先来文老师家看看。那个实验，真的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吗？他有些慌张，文老师可能有什么想当面告诉自己的吧。
章佟决定坐下来等他。没得到主人的邀请，冒然坐在沙发上使他感到些许尴尬，但看了看眼前没有语言能力的老人，他也是稍稍心安理得了一些。章佟和她坐在一起，静静地欣赏着唱片。等文老师回来了，应该不至于只因为他坐下而不悦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窗外的景象令章佟大惊失色。
前一秒还是阳光明媚的春天，万里晴空，一片湛蓝，可下一秒，天空变成了黑色，屋内瞬间陷入了黑暗，转头环视，只能看见窗外极为稀疏的灯光。
似是察觉到了环境光的亮度变化，章佟左手上的时间慢慢浮现出来，为黑暗增添了一丝丝光亮：
上午11:08:00
黑暗中唯一能感知到的，除了窗外些许尖叫声，只有唱片的声音。此时奏鸣曲已经进行到了第三乐章，狂风暴雨般的音符，原本诉说着热情不可遏制的沸腾之情，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显得颇为诡异。
章佟本能的伸了伸手，打在糕点的塑料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触觉还在，他稍稍回过点神，旋即想到，面对如此情形，老人就没有一点慌张吗，为什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章佟向自己的右方，老人坐着的位置挥了挥手，可却扑了个空。
世界陷入黑暗的同时，老人消失了。
可对于像阳光这样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事物，人们当然从不关心，章佟也不例外。此时光线穿透走廊的玻璃，正照在他的侧脸上。对他来说，还是思考实验和论文更切实际一些，当然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站在门前，抬手作出要敲门的动作，却停在了半空中。
文老师的住处并不难找，有过不止一位同学来过老师家里汇报材料，章佟轻而打探到了门牌号。让他意外的是小区的简陋，或者说，不够现代化。小区内没有随叫随到的仿生机器狗，走廊里甚至连一块可操控的屏幕都没有，这些可能是老旧楼房电力系统改造难度较大所致。而眼前这个朴素的防盗门更像是几十年前的产物，连指纹识别区域都没有，更别提3D人脸识别和声纹识别了。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左手的手背闪烁了几下，原本光滑的皮肤上浮现出两行文本：
2042年5月20日星期二
上午10:56:28
自显示技术IOLED（无机发光二极管）取得重大突破以来，它逐步代替了OLED（有机发光二极管），成为小尺寸、低成本显示材料的最佳选择。无论是在成本、寿命还是轻薄方面都取得了极大的进步。配合同样取得突破的电池技术，手机（这个历史遗留的称呼）可以轻松贴在手背上，人们不使用它时，会自动变得透明。触觉上更是几乎感受不到，对日常活动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咚咚咚。
章佟轻轻敲了三下，余光瞄到手上的时间，不由得回想起昨天在电脑上看到的那条惊人的操作日志。目标人：文石，目标时间：2022年5月16日10:01:18，创建时间：2042年5月16日10:03:22。
咚咚咚。
没有回应。时间究竟代表着什么？章佟转头望向窗外，强光使他眯起了双眼。这是来自八分钟前的光，他对自己说，可重要么？这就是照在身上，映在眼中，当下真切感受到的阳光啊。
敲了好一会，终于响起门锁响动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响声持续了整整一分钟，门才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个子不高的老奶奶，她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皱纹，但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健康，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位给自己生活照料很好的老人。只是当看向她的双眼，却见得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章佟触电似的避开视线，低下头。
上午11:00:00，手背上写着。他垂下手臂，时间缓缓透明下去。
章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抬起头问道：“请问文老师在吗？”
老人没有理会他，只是缓缓转过身，向屋内踱步。章佟疑惑之余，轻轻带上门走进屋内。
客厅不大，但十分整齐干净，茶几上摆着糕点之类的食物，传来淡淡香味。唱片机上的CD缓缓转动着，章佟听出，那是贝多芬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碰巧是他很喜欢的一段。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章佟认为，贝多芬“扼住命运的咽喉”，有着一个意志力顽强、对苦难命运不屈抗争的形象。可后来正是月光一让他感到贝多芬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曲中和声、音区、节奏的变化，细腻地展现了作者创作时心弦的波动。流淌的音符穿越了两百多年的时光，在此刻拨动着章佟的心。
里屋门敞开着，章佟瞥见一张办公桌，上面摆放着厚厚几沓文件，座位上空空的。
“请问…文老师在吗，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老人此时已经坐在沙发上，她慢慢转过头，似是有些笑意，但没有说话。
章佟发觉了老人的异样，他突然明白了，这就是文老师的老伴，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看样子认知能力退化明显，语言能力似乎也丧失了。此时她正坐在茶几前，慢慢把手指插进蛋糕里。
文老师不在家，那他会在哪儿呢？
昨天，在他私密文件夹的末尾，那个名为“to章佟”的文本文件，打开后只有一行字：
如果有什么异常，来我家找我。——文石
章佟昨天下午又尝试了各种方法联系文老师，无果。
失踪当然算异常，在报警之前，他决定先来文老师家看看。那个实验，真的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吗？他有些慌张，文老师可能有什么想当面告诉自己的吧。
章佟决定坐下来等他。没得到主人的邀请，冒然坐在沙发上使他感到些许尴尬，但看了看眼前没有语言能力的老人，他也是稍稍心安理得了一些。章佟和她坐在一起，静静地欣赏着唱片。等文老师回来了，应该不至于只因为他坐下而不悦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窗外的景象令章佟大惊失色。
前一秒还是阳光明媚的春天，万里晴空，一片湛蓝，可下一秒，天空变成了黑色，屋内瞬间陷入了黑暗，转头环视，只能看见窗外极为稀疏的灯光。
似是察觉到了环境光的亮度变化，章佟左手上的时间慢慢浮现出来，为黑暗增添了一丝丝光亮：
上午11:08:00
黑暗中唯一能感知到的，除了窗外些许尖叫声，只有唱片的声音。此时奏鸣曲已经进行到了第三乐章，狂风暴雨般的音符，原本诉说着热情不可遏制的沸腾之情，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显得颇为诡异。
章佟本能的伸了伸手，打在糕点的塑料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触觉还在，他稍稍回过点神，旋即想到，面对如此情形，老人就没有一点慌张吗，为什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章佟向自己的右方，老人坐着的位置挥了挥手，可却扑了个空。
世界陷入黑暗的同时，老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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