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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翻开的是腐肉和鲜血

    闻言,于岸也就不说话了,什么看林恒怎么说,搞什么暧昧不明嘛?相爱相杀了不起啊?

    于岸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觉得自己活倒回去了。

    深深做了个呼吸,也学着黎若的样子,靠着墙,抱着臂,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打算放空心思,什么也不去想了。

    奈何所谓的flag易立下却实在难以真的施为。

    脑子里思绪反倒是捣鼓成了一团解也解不开的乱麻。

    许久过后,于岸忽然的扭头看着黎若,眼珠子一转不转的,“说真的,黎大小姐,你跟我恒哥到底有没有一腿?”

    实在忍不住不去自己琢磨,索性问出来求一个痛痛快快。

    而且,林恒对黎若的容忍和放任已经超出了他那个不理事儿性格,是完完全全的越界。

    再看黎若,哪怕说是一直追着林恒,想要抓他的把柄,把人逮捕归案,但其实说白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两人你追我赶的戏码。

    老掉牙的套路,狗血无比。

    偏偏在套路市场里面还很吃香。

    若非林恒一直不肯承认,甚至不正面的去面对,而他面对林恒时又着实有些的理亏,就此等问题,他早便想出来个法子给**出来答案了。

    如今好不容易和黎若心平气和相处一遭,说什么也不能再不了了之,否则自己可不得郁闷死。

    听到这问题,黎若唇角勾了勾,慢慢的站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胡说,我跟他没关系。”

    尽管从本心来讲,撇开外界那些有的没的的阻碍,她本人倒是挺想和林恒有那么一腿儿的,奈何某人防守得实在严密,一点空隙都不乐意留给她来钻。

    这摆明儿了的拒绝,她总不好上赶着遭羞辱吧。

    “行了,你也别这儿试探我了,还是先好好想想,回去了怎么跟林恒解释你来这里的原因,他可不是好糊弄的,而且这次的事情想必也不会让你轻易就糊弄过去,加油吧,少年!”黎若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话音落下,于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成了青黑色。

    眼观鼻,鼻观心的,内心气闷不已。

    林恒要是真的看上这大小姐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还瞎了眼睛,毕竟这女人的嘴巴可是忒毒了些,受得住的可都是勇士。

    至少他就是欣赏不来这一款儿的广大人群里面的一个。

    不过黎若可没有管于岸在这里想些什么的心思,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于岸长吁短叹了一阵,一手按在眉心,揉了揉,低喃道:“罢了,罢了,俗话说得好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林恒那厮总不能真为着这么一桩小事情就把我给丢回去吧,咱这生死过命的交情,可不是那塑料花兄弟情可比的。”

    说完于岸似乎就这么把自己给说服了过去,自顾自点点头就要离开。

    抬步的瞬间,不经意的目光就回头扫到了宿舍楼上,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书桌前端坐的杜同的那道单薄身影。

    像极了多年前在宿舍楼下仰望林大学霸的情景。

    失笑的揉揉自个儿脸蛋,真的是,他这是在发散些什么思维啊!

    这大概是林恒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以至于这时候都能回忆起来那些早该抛弃的记忆。

    于岸嗤笑了一声,充满自嘲的意味,手却没忍住从衣领里面扯出来一条锁骨链,色泽银亮的,在阳光下熠熠闪着光,看一眼就叫人挪不开了视线。

    是一个古体的“柒”字,看上去就是不值钱的不锈钢制作,但保留了许多年还能光泽如新。

    不期然就要回想起当初。

    或许没有那一场大冒险,现在每一个人的人生都会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的不同。

    安西,宜城。

    那个一切故事开始的起点,也是终将成为一切故事落幕的终点的地方。

    眼眶有些湿润,手用力的摩挲那一块吊坠,仿佛要将之镌刻到心底,然后永志不忘。

    *

    “小家伙,你难道不知道没有门票就进场是不对的,需要付出代价的吗?”

    ……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奉献的准备了,愿我主护佑。”

    ……

    “于岸,你不该来。”

    “既然来了,就跟紧我,掉队了,我可不会回头来找你。”

    ……

    “老师……”

    “恒哥……”

    于岸使劲儿的闭上眼睛,把那股如潮水涌出来的泪意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既然现在我们谁都回不去了昨天,甚至也逃不开今天,那么,我们唯一可以掌控的就只有明天了,这家诊所就叫明日诊所吧。”

    低喃着,于岸勾起唇角,想起了林恒当初站在99号公馆之前说的这一番话。

    方恍然如梦。

    方惊醒现实。

    抬步,坚定,很快的走回明日诊所,推开那一道障眼法的玻璃门。

    白日看着就跟墙壁是一体,所以没人知道所谓明日诊所不过99号公馆打通外墙的一间房。

    不分彼此。

    “恒哥,”于岸忽然正了神色,站定在林恒的办公桌前,紧盯着丝毫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林恒,“我想我们是时候开诚布公的聊一聊了。”

    “抵足而眠?还是,诡辩论道?”林恒抬起头来,也同样的眼神回望着于岸,不管手上的那些文件给整理的怎么样了,眼睛笑着眯成了一轮弯月,打趣道。

    于岸却没有打趣的心思,只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相较言,抵足而眠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要不今晚,我去你房间等你?”

    林恒怔了怔,感受到了于岸这些年少见的认真执着,点点头,“可以,不过我马上有晚课,你可能得多等上那么一会儿了。”

    于岸颔首,他同意聊聊也就可以了,他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非得以自我为中心的那种人。

    一点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林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那些杂乱的文件,正是他为上课准备的教案。

    虽然他没有做一个好老师的耐心和好脾气,但是在其位谋其职,他也不会胡来,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哪怕挤时间。

    整理好那一摞,林恒随意的脱下那一身白大褂,一米八的大长腿越过于岸,“我们的确该好好谈谈了,于岸。”

    “等你回来。”于岸抬起手臂,姿态闲散而优雅,卸下那张伪装已久的假面,显露出来阴暗世俗的本质。

    *

    “他醒过来了。”面瘫脸缓缓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向房间中和空气共舞,正酣畅淋漓的林煜德。

    林煜德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停下那优雅的舞步,依旧跟随着音乐的鼓点一步一步的走,分毫不错,一曲优美的华尔兹。

    一个人的独舞,两个人的盛宴。

    完整的一支跳下来,饶是林煜德一直注重锻炼健身,也有点吃不消,喘着几大口的粗气,思量着人还是不得不的要服老。

    都说男人三十一朵花,像他这个四十多的,就是开得正艳也摆脱不了把终将凋零入尘土的自然规则。

    “身体状况恢复了几分?”林煜德仰头很潇洒的将一大杯白水一饮而尽,接着直接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嘴角,启唇询问。

    面瘫脸机械的开口,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大概有六成,这已经是他能恢复的极限了,毕竟这次损坏的实在厉害。”

    林煜德点点头,也没在这一点上面为难人。

    “对了,好久没过问了啊,施工工地那边儿最近的进展如何了?可有什么新的发现?”林煜德手上不得闲的拿起一根指挥棒,随着音乐而挥动,还颇有那么一点意思在里面,挺有模有样的。

    话音落下,面瘫脸第一次惨白了脸色,拳头不自觉的攥紧,还细微颤抖起来,可以想见他内心的焦灼与紧张。

    林煜德这显然就是在敲打他。

    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那片工地,也刻意把相关工作交给自己,把机会送进自己手里。

    但是他能留下自己,自然也可以很轻易的毁灭自己。

    这只能算是一个小警告,让他短时间内不敢再有其他出格的举动。

    两人的目的都达到之前,就这么互相的试探和保留,磋磨如此。

    微微低垂下脑袋。

    “林先生放心,没有异状,所有工程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

    林煜德冲他笑了笑,“继续盯着,我有预感,那个东西就快要出现了。”

    为了那个东西,他已经等了三十年了啊!

    这流水般的记忆都冲刷成了黑白,唯一在地底下的那造物主的绝美的创造,在他的记忆里,从来都不曾褪色过半分。

    坚守在这荒僻黑暗的地方,整日与各种泥土尘埃为伴,作为一个重度的洁癖症患者,他可以说已经是付出了他可以付出的一切。

    狂热的眼神有如火种一般,只待那阵东风的来袭,然后,火烧燎原,再不可止。

    面瘫脸静静的看着林煜德突然的发狂,眉目低敛,面无表情。

    “薛旗。”忽然,林煜德开口唤道。

    面瘫脸身体一震,这个名字许久没有听到过了,连自己都快忘记。

    他叫薛旗,他是薛旗。

    “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那个东西挖出来了,我就放你离开。”林煜德似乎有了之前都没有的郑重。

    薛旗一愣,随后抬起手来抱了一个拳头,江湖帮派的礼节。

    让林煜德的眼睛里不可避免的有点怀恋。

    纵然有些记忆并不想回忆起来,但是也否认不了它的存在,总是会在你不经意的一个瞬间就蹿到你的眼前。

    逼得你不得不去正视那些丑恶的事实,现实。

    他和薛旗也认识三十年了。

    当年洞顶塌方,死了不少人,活下来的不过寥寥,他是活下来当中的一个,但薛旗的父亲是死的当中一个。

    虽然留着薛旗是秉着利用的心理,但是父辈间情感也还在,他也是有儿子的,冷血无情也有一条底线通向温情。

    这个孩子,总不是该死的那一个。

    薛旗闭了闭眼睛,并没有继续他的话题,而是开口道:“林先生,若是我没有记错父亲的话,七日重生已经有二百六十一年的历史了吧!”

    林煜德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

    毕竟,七日重生这个组织,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迁,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个七日重生了,有些新东西加入,也有些陈旧腐朽的被割下了扔去。

    去追溯这个二百六十一年的历史渊源,实在没有意义。

    看出来林煜德的不解,薛旗淡笑一声,“七日重生还在,但执行者都只剩下了空壳名头,林先生,你没有胜算了,继续执着不过把三十年前的悲剧再轮回一轮。”

    “所以,”林煜德的眼睛眯起,充满了危险的光芒,“薛旗,你这是在劝告我收手吗?在这样一个距离成功仅剩下一步之遥的时间里。”

    薛旗摇摇头,“林先生,三十年前你就该知道,有人不希望那个东西出现在世上,所以才会用上百条人命来把挖开的坑重新填下。”

    “您应该没去过工地,这些年都是我在盯,所以我知道,那被翻开的可不是泥土和水源,而是腐肉和鲜血啊!”

    “我没有劝您收手的意思,也明白您的执着,深切明白,我说着一番话只是报你刚才那一句放我走的情谊。”

    “林先生,我先出去了。”

    说完,薛旗就走了,一张面瘫脸上任凭林煜德怎么瞧也瞧不出来丝毫情绪。

    仿佛说这些话的不是他。

    林煜德看着那扇未关的门,久久没有移开视线,心中沉浮不定。

    不必薛旗来提醒他关于这些,他也是知道且明白的。

    但是薛旗把这些他可以按下去不愿提的东西给翻到了明面上来,让他不得不想。

    这种手段,倒是让他后悔了这些年对薛旗不曾藏私的教导和锻炼。

    这场互相利用的博弈里面,倒也有可能出现饱了徒弟,却饿死了师傅的例子。

    轻叹一口气,放下指挥棒,点燃了一支雪茄,深深往肺里给吸下一口,再缓缓地吐出来,那烟圈一圈圈儿的分明,呢喃道:“老薛啊,你的两个儿子都很优秀,一直走着跟你当初一样的路,都叫我好生的为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