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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林路终尽

    在这种南国的边陲地带,找到一汪的可供沐浴的清泉并非易事,不过对于沙漠里干渴濒死的旅者来说,既然一杯未经煮沸的硬水能够救他性命,那还在意喝了会不会拉肚干嘛?

    “就算我是个瞎子,”但有人不这么认为,“你也能不能稍微淑女一点,好歹提醒我一声再跳进去。”

    “如果你这么在意生理结构上的差异,”金发的女巫从初晨曙光笼罩的粼粼河面下缓缓抬起天仙般的面庞,如珠的水露自白玉的颈间与发梢滑落,“就应该被我的举动吓得转身便走,而不是继续在这站着。”

    “你啊……”尼禄抱着怀里被树杈泥地刮蹭得满是污渍划痕的皮袍,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就当这是你对我的信任好了。”

    森林之库索卢丝的神庙没什么好说的,激活成神契约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从正门进入神庙”这一项,因此他们进去走个过场就从树洞围成的后门出来了,连停都没停。

    作为一座神庙,不得不说它和它的来访者都有点草率。

    “你要去哪,”沐浴净身的艾米莉娅停下手中的擦拭动作,“我的衣服还在你手里……喂!”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矗立在岸边卵石夹缝间的手杖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真没看出来他居然还有这种恶趣味。”

    “你为什么还在这啊,”听见双极嘲讽的艾米莉娅顿时失去了继续叫住尼禄的兴趣,默默游离河岸,“明明你的恶趣味更强吧?”

    “老实讲,你在我看来就和别的哺乳动物没什么两样,”双极实话实说,“蝙蝠、海豚、牛羊、灵长类,神使又没有性别,我只因为这根手杖卡在这才只能待在这里的。”

    “虽然但是,那和我又没关系,”艾米莉娅隔着十来米甩手把猝不及防的双极扔进远处一棵乔木上的鸟窝里,“我不觉得谁洗澡的时候愿意看见旁边的观赏席坐着人。”

    “你们在我睡着的时候到底干了些啥啊?!”双极绷不住了,这双标都不带演的,“一个气血方刚的男人站在边上就行,被卡住动不了的意识体就得被你甩飞?!”

    “你说错了,”艾米莉娅重新将全身上下安然浸入河流的潺潺之中,“我从来没把他当成‘人’看过,他在我眼里就是一头有理性会说话的野兽而已。”

    “真是够中肯的评价……放我下来!这玩意脏死了!”

    “别这么暴躁,反正也没用,”艾米莉娅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考虑到底是谁的原因把原本不沾人间烟火气的神使变成这样的,“等我洗好了会把你放回去的。”

    “那你什么时候完事?”

    “取决于他什么时候能把我的衣服送回来。”

    ……

    “看看这是什么,”尚湿的白发在脑后扎成一束,身着便衣回来的尼禄从树杈上摘下一团什么东西,“新鲜的鸟蛋。”

    “是我啊混账!”双极就很想长出手来给他一大嘴巴,能不能打到另算,“还有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洗个澡都那么慢啊!”

    “衣服我放在这了,因为是烤干的所以可能有点硬,”尼禄没搭理大吵大闹的双极,将手里洗净烘干的皮袍和斗篷搭在岸边竖起的手杖上,“等到了下个城镇再买换洗的吧。”

    “你是在下游洗的?”

    “顺便还抓了一头正在喝水的野猪,”无视了触手可及的曼妙胴体,尼禄背身往回走去,“这会儿估计放完血了。”

    “唔,”皎雪的素足点地,女巫用力攥了攥暗金发丝残余的最后的半串晶莹水珠,转而拿起被叠起的衣袖有意夹住的裹胸,“我就不该在你身上期待什么的。”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失去了甲胄长袍的遮蔽,贴身短衫下因被不慎打湿愈发清晰的肌肉线条反而给长期内敛寡言的尼禄增添了些许别样的气质,“你怎么又把眼睛变回去了?”

    “在外面总得收敛点,”艾米莉娅也没多说什么,久违的清爽感受令她懒得去思考其它有的没的,“呼,这下好多了。”

    “什么德行!”双极还在叫叫嚷嚷,“真不是个男人!”

    “我不把流氓叫男人,”尼禄掏出窝里的鸟蛋,随手把干鸟窝扔进河里,“我的朋友,我不知道你以前带过的都是什么人,不过至少在这方面,你还是少开点玩笑吧。”

    “这时候你倒正经起来了。”双极自讨了个无趣。

    “所以,下一座神庙在哪?”不远的树上吊着一头刚毙命还带着温度的小野猪,旁边的篝火上烧着用来退毛的开水,下面挖的深坑里淌了好一洼淅淅沥沥的猪血。

    “回溯之斯卡利和幻梦之克雷托,这两座神庙地上地下建在一起,都在继续往北的聚落布斯布奇,”双极也只有这方面才靠得住,“没多远,你们前面很大一片区域就都是好走的平原了。”

    “这都什么奇怪的神格啊?”尼禄挽起袖口,攥住飞扬的火星攒成的屠刀,准备收拾这头未来一段时间的午饭。

    “万事万物皆由诸神掌管,根源神之下神明必须照顾到俗世的各方各面,有的神格你没听说过也正常,”双极说,“还有专管厕所与排泄的神明,据说发明了马桶的人就是在梦中受到了这位神的启发。”

    “那感情好,”尼禄刮刮刀口麻利动手,“办实事的神总是不会被讨厌的。”

    “这个先不谈,”双极有个问题早就想问,恰好现在提正合适,“你怎么什么都会?”

    “呃?”尼禄解开捆住两条猪后腿的粗麻绳,“我在第五层面的农庄里没有仆人,杀猪这种事肯定得自己来啊?”

    “能自己杀猪本来就很不正常吧……”双极脑海中浮现出一副被剧痛的嘶鸣和飞溅的血渍填满的混乱画卷,“不对,我不是说这件事,你究竟有什么是不会的?”

    “我想想,”开水泼在猪皮上的白雾袅袅,“生孩子?”

    “你这不也是一丘之貉吗?!”

    “可是我真的没法回答你啊,”刀刃齐根成片削断坚韧毛发的唰唰声听起来格外让人期待,“就算再怎么田园牧歌自给自足,我本质上也是个贵族,一个有条件且有能力接受全面教育的贵族,你这么问让我很难办。”

    “问题你也没在三百层面接受稳定教育,”双极铁了心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自己说你去东方了,从第五层面到那光一来一回就得五年路程打底。”

    “五年里我总不能除了走路和睡觉什么都不干吧,”尼禄娴熟的动作甚至比一般市集上的屠夫更老练,“不能否认,在颠沛流离的环境中学习的效果有时候较安逸懒散的氛围好得多。”

    “……或许你说的没错。”

    尼禄一愣,随即发现了跟着他的背影朝这边过来的艾米莉娅,心中顿时了然。

    两个特例放在一起,彼此就成了验实对方的最好证明——至少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