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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贺新郎 (2)

    付青史的话就像个魔咒萦绕在李玄钺心头,挥之不去。他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生怕突然裁人裁到自己头上,故而整宿整宿的睡不踏实,白天干活儿也失去了兴味儿。马德堪也是意兴阑珊,早没有了干活儿的激情。两人凑在一块儿磨洋工、混日子,倒也逍遥自在。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二人只不过混了几天,顾形胜便在早会上宣布了裁人的事项。

    “顾某不才,自从入了这个工地,与诸位同仁度过了不少欢乐时光;大家和睦共处、勠力同心,为了老板的事业添砖加瓦,老板自当铭记于心。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期即将完工,二期迟迟不动;老板裁汰冗员的电话雪片似的飞来,我顾某人忧心如焚,做了最后的努力。今日不得不宣布……”顾形胜面色沉重的叨叨完了前期铺垫,虽然短短几句话,硬是他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彩排演练熟了的。今日一气呵成,倒是非凡之喜。他觉得领导的位置坐着确实舒爽,这人呐只要大小是个角儿,体验便与寻常百姓不同;自从当了这个官儿,以前不与他相与的人就都围着他转。那些有眼无珠,不拿他当盘儿菜的,此刻正好公事公办,以解心头之恨。而李玄钺和马德堪赫然在列,他俩都是不怎么鸟他的;还有张仲真、金澄等几人也成了炮灰。付青史暂时算是跳到了架子上,保住了饭碗。

    今天上午是最后半天,即将离职的他们都抱着混日子的心态,乐的再弄它半天工。大家三三两两分坐在楼栋里的角落里晒太阳,今日天气甚好,没有呼啸的北风,不像前几日冻得瑟瑟发抖。顾形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他们心情不爽,没必要犯了众怒;反正中午老板来结算工资,这几个王八蛋一时三刻就得滚蛋,今后眼不见为净,再也不用与之纠缠。

    “今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我们结算完了工资到哪儿去溜一圈儿呐马哥?”李玄钺道。

    “还不赶紧回家,你还有心情游荡呐?”马德堪道。

    “你不是说让我跟着你混吗?拿到钱了至少得先置办个手机吧,方便联系。再说了,咱俩都住的不远,拦个出租车三几十分钟就到家了;又没有娇妻美妾望眼欲穿,你急个啥?”

    “贤弟所言极是,回到家了再修整几天。一年到头拼着老命的干,怎么滴也得享几天清福。到时候咱俩还得一起去贸易广场买摩托车呢。”

    “行,就这么定了!”李玄钺道。

    中午老板如约而至,特意提前交代厨房阿姨买了十斤肉骨头,配着土豆炖的烂熟,肉香飘了十里地;又熬了一锅鱼,亦是色香味儿俱全;附带还炒了几样小菜,足显丰盛。大家循着肉香,排着队的往厨房里偷瞄,勾起肚子里的馋虫不停的撒欢儿,只是碍于老板的面子不敢造次;阿姨看到大家热情甚高、场面不小、而且马屁声不绝于耳,亦是兴头的了不得;自谓倾注了十年功力,还搭上了一上午的心血才有此成就,只要大家不嫌弃我老婆子粗鄙,以后隔三差五多做几顿亦不妨事。众人随声附和、其乐融融,阿姨的一颗心才算落进了肚子里;她中间有几个月克扣“军饷”,顿顿萝卜白菜加点儿粉条子煮一锅,敷衍大家,此刻很怕有人在老板面前嚼舌根,坏了清誉。

    一时三刻饭菜终于端上了桌,老板也在项目部里尬聊完毕,回来坐了上席。顾形胜和他带领的中央军各自找准自己的位置,围着老板坐了一桌。李玄钺和一帮开掉的小伙伴自觉的重开一席,夹着尾巴埋着头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一时老板举杯,说了些“大家辛苦,全仗大力”的场面话,又朝顾形胜点点头,说声今后有劳费心等语很灌了一阵米汤,众人嘬了一口酒。顾形胜和他的嫡系部队个个兴高采烈,上条陈、出主意,都怀着一片孝心,很快和老板推心置腹打成一片。李玄钺等一桌几人个个看着想笑,平日里一个个磨洋工、混日子,此刻全部摇身一变成了忠臣烈女。

    吃完饭,老板给几位离职人员结工资。大家你推我让,都不愿意第一个进去,很是谦虚了一回。李玄钺非常诧异,遂自告奋勇,拔得头筹。老板照例是先灌了一阵迷汤,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李玄钺又找老板要了谢争雄的电话号码,拿着一万三千块钱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几人见是如此,顿时踊跃了起来,挤破头的往里钻。

    李玄钺洗了个澡,捯饬好了换了身儿喝茶的衣服。马德堪也即将收拾完毕,他领了两万一的工资,高兴的不得了。李玄钺巴巴的看着他鼓囊囊的裤兜儿,眼红不已。

    两人相约去买手机,一路上李玄钺很是殷勤,又是付车费又是买汽水。来到商场里,里面的美女成群结队,竟然一个比一个漂亮。二人的眼睛瞟来瞟去,看个不了。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这个值二百,那个值五百,竟还有值五千的。两人眉开眼笑,面漏色相,竟然忘了是来干什么的了。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三年不见女人面,看到水牛也觉弯眉细眼。

    “先生,买手机吗?我们这里有各种最新款式,喜欢可以上手看看。”小姑娘娇滴滴的话语有如天籁之音。李玄钺色眯眯的看着她,真是国色天香、艳压群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皮肤更是吹弹可破,马德堪也看呆了。接下来就是小姑娘表演的时刻,她不停的给李玄钺推荐一款天语手机,又是参数好又是屏幕大,关键价钱还实惠只要两千多儿;末了还隔着柜台,探出身子凑到李玄钺旁边,亲自演示各种功能。李玄钺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早已魂飞天外,只好照单全收。摆平了李玄钺,小姑娘又对着马德堪吹气如兰。马德堪是大款,买了个三千多的诺基亚。二人留了小姑娘的手机号,兴致勃勃的去办手机卡。

    下午李玄钺回到家里,父母非常高兴,笑容满面。母亲忙着杀鸡炖肉,父亲带着他去参观新盖的两层楼房。外立面已经完工,里面暂时还是毛坯。李玄钺甚是感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上酒菜上了桌,老父亲拿了瓶珍藏好酒,爷俩儿推杯换盏很是高兴。母亲一边不停的给李玄钺夹菜,一边幸福的唠叨二人少喝点儿,孩子在外面累了这么久让他早点歇歇。李玄钺大为感动,想起父母四处筹措,为了自己能娶到媳妇而盖的房子,自己竟然无力为二老分忧;酒入愁肠,心里突然难过不已。于是匆匆吃了两小碗饭,推脱自己想出门走走,辞了出来。父亲犹自嗔怪母亲多事,爷俩好不容易喝顿酒都喝不尽兴。

    李玄钺独自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晴空万里、繁星点点,一轮皎洁的上弦月高挂于天空,他喜欢这月色!北风呼啸,凋零的树叶沙沙作响,一片肃杀之气。李玄钺裹紧衣服,脚下的石子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奏响了一曲华丽的篇章。

    他喜欢这种感觉。每当他无所事事的时候,总是喜欢来回踱步,文艺点儿的说法叫做独自徘徊。无论是萧瑟的金风、凛冽的朔风还是吹面不寒的和风,都能让他思绪勃发、神采飞扬!他记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喜欢在家里踱步,构思着一本本煌煌巨著;而他只能发发牢骚,顺带感慨下人生。人的差距咋那么大呢?李玄钺从小立志直到现在,志向也从科学家到作家,不断的降低标准,可还是前路漫漫!夜阑人静的时候,他总是慨然长叹:凭谁问,李某老矣,尚能饭否?

    有时候李玄钺也在不断的反省,自己是如何混成这个熊样儿的。他发现他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所以常常走神;而一但发狠认真起来,那种完美的状态,那种细致入微,自己也不得不发出赞叹!心理学上说是人生态度出了问题,导致与其相一致的精神思想出了问题。他觉得读点儿心理学的书还是有用的。因为排除外因,至少可以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的。每天干活儿时听到伙计们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干活儿咋搞呢?每个人都是迫于无奈,而不是自发的、积极的工作状态!其实搞不到钱真不是不努力,努力了也是一样,因为挣的都是小钱儿!

    李玄钺想了很多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外面转了多久。收回心神,他想给谢争雄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毕竟小钱儿不挣也不会凭空变出来,不能吊死在马德堪这一颗歪脖子树上。

    电话拨通了很久,那头终于传来了谢争雄熟悉的声音。李玄钺心下大喜,赶紧自报家门,谢争雄也是极为开心。两个老朋友心照不宣,省去了互道别离的繁文缛节,直接开始约酒。

    “郭文峰说他刚从牢里放出来,待在家里无聊想来找我玩儿;我正愁联系不上你,准备到工地去找你呢!真是好巧不巧,你的电话就打来了……”谢争雄兴奋的说道。

    “行啊,那咱得尽尽地主之谊,给他接风洗尘!他啥时候来呀?我先摆一台酒。”李玄钺道。

    “后天下午,你要管饭我就请大家唱歌,再给我老表叫个公主慰劳慰劳!”谢争雄发出咯咯的笑声,李玄钺顿时激动不已。他以前略有耳闻,知道可以上下其手。两人一拍即合,李玄钺又要了郭文峰的号码,给他打了个长长的电话;除了告知他明天的约定之外,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些叫局的花活儿,总之一应规矩,应有尽有。郭文峰早已按耐不住,急的跟个猫挠的似的,巴不得时间飞的快一点儿;进去待了几个月,总算有机会尝尝荤腥儿。

    挂掉电话后,李玄钺兴高采烈的准备回家。肃杀的北风鸣笛呼号,带着哨声吹的李玄钺瑟瑟发抖。一团云彩遮住了月亮,四周一片黑暗。李玄钺摸黑前行,来到了大路上。蓦然回首,一团白影飘然而来,吓得他毛发站立,待在原地挪不动步子。及至到了跟前才发现是个骑着电瓶自行车的路人,悄无声息的也不打开车灯,关键上身还穿着身白衣服。李玄钺定了定心神,暗自怒骂。

    回到家里,李玄钺感到非常的难过,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他觉得人的思想真是奇妙。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就经历了莫名的悲伤、莫名的兴奋、莫名的恐惧、莫名的烦躁。就像蝴蝶效应,起初只是震动一下翅膀,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风暴。心脏在不停的悸动,整个人都不好了。咚咚跳动的每一下都仿佛预示着下一秒便是破裂到来的时刻。他拾起掉落的火柴盒,划下一根火柴,看着它静静的燃烧,待之快要燃尽的时候点燃一支烟,火柴的使命就结束了。他大口的抽着烟,没几下就到头了,在他摁灭烟头的那一刻,烟的使命也结束了。他觉得作为一个平凡人,不能给国家人民带来福祉,他的使命也许就是哺育子孙,让他们去完成使命。他的生命也在燃烧,他在乎的一切,或者维系的一切都在加速生命的燃烧,简直是在浪费生命!人生苦短,多么形象的一个词儿啊,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呢?如婴儿般纯洁、好奇、探索;携着伴侣前行,也许才是人生最美好的生活方式。当热水洗净身上的每一粒尘土,穿上干净的衣服、鞋袜;喝上一杯纯净的白开水,体温在慢慢回升,仿佛又有了人气儿。一切又变得美好了,原来都特么是冻的!李玄钺发出无奈的笑声。

    来到自己的“闺房”,李玄钺环视一周,早已被母亲打扫的一尘不染。床上铺着新的床单被褥,厚厚的两床棉被舒展铺开,晚上一定不冷了。李玄钺退掉衣服,美滋滋的躺到了床上,有人呵护的感觉真好。他希望后半生能娶到一位贴心的伴侣,来代替母亲料理这一切。思来想去,不一会儿便发出均匀的鼾声,睡得无比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李玄钺便爬了起来。主动去帮助父亲劈柴、锯树,准备过冬的柴火。两个人忙了一上午,出了一身臭汗,柴火终于堆成了一座小山。望着眼前的战果,父亲笑容满面,李玄钺也感觉自己这个废物,多少有点儿用武之地。

    下午郭文峰和李玄钺早早的来到了谢争雄的新房集结。灰色的装修风格简约但不简单,两人转了一圈,啧啧称奇。谢争雄得意的让两人发表意见,无奈两个乡下人见识有限,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随便敷衍了几句;谢争雄不依,李玄钺急中生智来了句‘高端大气上档次’,郭文峰接了句‘低调奢华有内涵’才算过关。

    “你俩来的真是及时,喏……这一堆纸箱子里装的都是灯饰及厨卫挂件,搭把手帮我装上!”谢争雄道。

    “你想的美,烟不烟茶不茶的就想拿我俩当苦力,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干活儿的事儿还没排到日程上……”郭文峰道。

    “我也是一样,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叫我尝点儿甜头,我反正是手脚冰冷,施展不开……”李玄钺也不甘落后,接着调侃道。

    “烟和水,你表嫂一会儿就拿来了!我特意嘱咐她买点儿带颜色的,不是淡而无味的矿泉水,还有两包玉溪,我都舍不得抽的好烟!晚上再给你俩一人叫个公主这总行了吧。”谢争雄道。

    “一点儿小忙还叫贤弟破费,兄弟之间见外了不是,愚兄心里怪过意不去的。”李玄钺道。

    “你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张破嘴翻来覆去都有理,真真是比变色龙来的还快!”郭文峰笑道。

    “老表一向是游戏花丛中,片叶不沾身;几个月过去了,表嫂子没换人呐?你啥时候学乖了,懂得从一而终?”李玄钺调侃道。

    “哪里,我老表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再说了如今傍上了财神奶奶,豪宅住的不舒服吗,哪里舍得轻易换人!”郭文峰道。

    “你们是不知道我心中的苦楚,如今到了这个份儿上已是下不来贼船了!”谢争雄幽幽的说道。郭李二人不便多问,怕坏了谢争雄的婚事。几人抽着烟,沉默了一阵。

    一霎时杜嫣然聘聘袅袅的进了门,浓妆艳抹、长发披肩;上身着一件款式新颖的白色大棉袄,脚踏一双棕黑色的长靴,黑色的打底裤把双腿裹的紧紧的,着实是秀色可餐。

    郭李二人忙停下手里的活计,朝着杜嫣然挤眉弄眼;李玄钺打着响指,郭文峰吹起了口哨。表嫂子眉开眼笑,提着袋子迎了上来。

    “表嫂真是客气,来就来吧还要破费,你这是没把我俩当自己人呐?”李玄钺笑眯眯的说道。

    “说哪里话,两位哥哥都是贵客,别人想请还请不来呢;今日驾临敝舍,真是蓬荜生辉啊!只要不嫌弃我怠慢了两位,我就烧高香了……”杜嫣然笑盈盈的说道,挣开塑料袋给两人一人递了一瓶元气森林,把剩下的烟和水一股脑抛给了谢争雄。

    “我想抽表嫂点的烟,表嫂点的烟抽起来更香些!”郭文峰面带笑意,故意拿杜嫣然开涮。杜嫣然大大方方的拿起火机给郭文峰点燃,郭文峰凑近她贪婪的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的说道:

    “表嫂喷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芳香四溢;几里地我都闻着味儿了!”杜嫣然也不理他,转身给李玄钺点烟。李玄钺学着郭文峰的样子,也迫不及待的凑近杜嫣然猛吸了几口气,陶醉的说道:

    “郭贤弟的鼻子不灵,我可是闻到了两种香味儿:一种是浓烈的香水味儿,一种是淡淡的……”李玄钺欲言又止,笑的很猥琐。几人跟着开怀大笑,空气里活跃着欢快的气氛。杜嫣然毫不在意,似乎见惯了风浪。

    “你俩跟没见过女人似的,真拿你俩没办法。”谢争雄叹了口气,不住的摇头。

    “见是见过,就是没见过表嫂子这等气质脱俗的少妇!浑身散发着熟女的魅力,怎不叫人流连忘返?”郭文峰道。

    “我去,我这乡下人见识有限,眼皮子又浅。二十多岁了还是洁白无瑕,你俩要聊这个摆明了是出我的洋相,想叫我自惭形秽是吧?”李玄钺自嘲道,顺势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郭谢二人闻言架着膀子,笑的龇牙咧嘴。

    “李哥要是守身如玉、终生不嫁,我俩绝不叫你默默无闻、孤苦一生;少不了要给你修一座贞洁牌坊,永垂不朽!”郭文峰道。几人瞬间喷出一口老血,笑的喘不过气儿来连连咳嗽。杜嫣然一开始含羞带笑,装出一副淑女范儿;此刻早已装不下去了,弯腰曲背笑的眼泪直飙。

    几人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又抽了一根烟,郭李二人开始装灯。谢争雄两口子研究厨卫的挂件儿如何摆放。郭文峰拿着灯的图纸摇头晃脑,两人研究了半天,这样组装不对那样组装不行,半天半才搞好一个。厨房里传来谢争雄和杜嫣然两口子不停拌嘴的声音:装这儿高了,装那儿矮了,放那碍事儿,搁这儿碍眼。郭李二人听着好笑,感觉甚是稀奇,谢争雄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还没结婚呢就吵的像个鳖翻潭似的,这要结了婚还不得磨刀霍霍,抄家伙互砍呐!

    杜嫣然气急败坏,招呼李玄钺去评评理。李玄钺两头都不想得罪,又觉得倘若说错了反不如藏拙的好,故此点头如捣蒜,只是一言不发;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李玄钺置身其中反倒弄得手个足无措,劝了这个劝那个,忙的大汗淋漓。好不容易住了嘴,杜嫣然火急火燎的要往店里赶,李玄钺巴巴的送到门外,恨不得拉着表嫂子的手再劝慰一番。

    “小谢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如此标致的媳妇捧在手心里不好,非要暴殄天物!老话儿说:‘忍得一时忿,终生无恼闷’,我劝你还是收收性子吧。”李玄钺推心置腹的说道。

    “老话还说‘唯女人与小人为难养也’、‘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呢,你是没到我这个地步,说的倒是轻巧!”谢争雄反驳道。

    “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却只劝我老表要大度,郭德纲说你这种人要遭雷劈的。”郭文峰插话道。这小子受过女人的苦,对谢争雄深表同情。

    “喂喂喂,我是在劝架呢,你捣什么乱;人家闹到妻离子散了,你才开心是吧?”李玄钺呵斥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男人要摆出男人的款儿来,不能让女人压一头。阴盛阳衰的家庭,男人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这样的男人畏畏缩缩,即得不到女人的尊重也混不出个名堂。”郭文峰辩解道。

    “我去,贤弟高论,愚兄实在不敢苟同。心理学家阿德勒说,婚姻是两个人一起努力谋求幸福,让彼此过得更快乐;如果一个成员的地位非常突出,那一定是不幸的家庭。所以两个人既然要组建家庭,就得平等相待;心往一块儿想,劲往一块儿使,何必非要分个高下呢?”李玄钺引经据典,驳斥两人。

    “你说的都是理想主义的,当成放屁听个响儿还行。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人的劣根性注定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帐;要不如今的离婚率怎么那么高,百分之九十的都没熬到七年之痒!”郭文峰言之凿凿,谢李二人心悦诚服,如今的离婚率确实高。远的不说,本村本土的十对小夫妻总要离个三四对儿。

    “那你也不能添乱,总得往好的劝是吧?人活一世总离不开一个“忍”字。我们自从踏入社会忍的还少吗?我们的父辈忍的还少吗?互相忍耐就是一辈子,等到老了回忆往昔,两口子执手相看泪眼,没准还无语凝噎了呢!”李玄钺慷慨的说道。

    “我反正忍不了,自从进了局子受了多少窝囊气,我总算想开了。‘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方是我辈做人的宗旨。人生短暂,快意恩仇是一辈子;忍气吞声、自怜自艾也是一辈子。我为何不选择逍遥自在,而是让别人给我添堵呢?”郭文峰道。

    “你想的倒挺美!李白年轻的时候还想‘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呢,后来咋哭哭啼啼的叫喊‘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了,你小子比李白还牛逼吗?”李玄钺讽刺道。

    “人各有志,我也懒得和你哔哔了!”郭文峰气势丢了一大半,仍旧死鸭子嘴硬。谢争雄半天插不上嘴,眼看时间也不早了,遂催促两人赶紧干活儿,别耽误晚上的大事。

    “表嫂子在哪上班啊,老表?”郭文峰问道。

    “离此不远。她看见有个罗山大肠汤的店要转让,店主是个老婆婆,承诺包教包会;就瞒着我盘了下来,为此借了好几万的高利贷……把我给气的浑身索索的抖,干了三天三夜的仗。”谢争雄不打自招,恨恨的说道。郭李二人听着好笑,手上马不停蹄的干活儿,脑子里却憋着坏。

    “吹啥牛逼呀?三天三夜,不决生死也分了个高下吧!我看你俩还活蹦乱跳的,咋没搞死对方?”郭文峰道。

    “你知道个屁,除了大件儿物品舍不得砸,家里的坛坛罐罐都摔完了!”谢争雄道。

    “偶,我说你俩咋见面就拌嘴,原来是气不顺呐!不平则鸣原是应该的……”李玄钺道。

    “要不是她现在还能弄两个现钱儿,养了我几个月,我估计我俩早就掰了!”谢争雄道。

    “表嫂是个人才啊!老表都能吃上软饭了,可喜可贺!”郭文峰笑眯眯的说道,李玄钺也大为惊讶。

    “唉,有利就有弊。我天天睡到半夜十二点了,摸摸床头空荡荡的还没回,我心里那个气啊!电话打过去了,那头还在噼里啪啦陪着老顾客打麻将……这谁能忍得了?”谢争雄道。

    “我劝你还是认个怂,洗洗睡吧!能软饭软吃已经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中国人,人家王朔软饭硬吃是有那个资本,你有啥?”李玄钺道。

    “我不上班是有原因的,你以为我想吃软饭呐……”谢争雄欲言又止道。

    “那话儿疼是吧?”郭文峰道,二人哈哈大笑。

    “滚……”谢争雄怒了。李玄钺赶紧拿起桌上的烟盒给谢争雄递了一根,并歉意的给他点燃香烟;接着又和郭文峰一人点了一根。三人默默无言,终于在天黑之前干完了,急冲冲的跑去吃饭。

    三人就近找了个饭馆,分宾主坐下,谢争雄打横。服务员眼疾手快,老远就拿着菜单、提着水壶赶了过来。

    “几位先生吃炒菜还是炖菜,可以先看看菜单。”服务员递过菜单,给三人倒茶。

    “贤弟今日是主角儿,你看着点;小谢等会儿再添两个做个总结。”李玄钺道。

    “李哥的心意我领了,吃吃喝喝的不要太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酒也别喝了,咱得留着量征战下一场!”郭文峰道。

    “你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的是啥屎!那地方不到十点,人员也到不了位,去早了也是干等。”谢争雄道,三人会心一笑。

    郭文峰点了个羊肉火锅,叫了几个配菜。李玄钺望着谢争雄,示意他再添两个下酒菜。

    “够了够了……”二人连连摆手,道:“吃不完浪费,自己人不必客气。”李玄钺死要面子,又点了几个凉菜佐酒;二人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一袋烟的功夫酒菜已经上了桌,李玄钺举杯说起了祝酒词:“二位贤弟久不见面,愚兄甚是想念;今日我们满饮此杯,来日兄弟同心,共筑辉煌!”郭谢二人热烈响应,一口闷了半杯。三人默默无言,吃了一会子菜。

    “单身的时光就是好啊,该吃吃该喝喝,逍遥自在。你瞧张仲真、陈长铗几个,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抱孩子;一个钱恨不得掰成两半儿花,烟都不敢抽一口;等到我们拖家带口了,大抵也是如此。”李玄钺感慨道。

    “是啊,苦日子一年望不到头;不知道老了能否想几天清福。”谢争雄道。

    “你想多了!工地那个拉灰的老头,你们还记得不?白发苍苍,六十七了,每天干十一个小时,累的瞅个间隙就眯一会儿。所以呀,少年辛苦真食蓼是真的,老景清闲如啖蔗纯粹是扯淡!瞧瞧我们的父辈,哪一个清闲过?少年辛苦,老了一样卖命!”郭文峰道。

    “哎,都怪我扯远了……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来,干了此杯!”李玄钺举杯道,三人一饮而尽。

    “我觉得李哥说的对。既然苦日子跑不了,我们又水平有限,何苦不趁着年轻能享受几天是几天?”谢争雄道。李玄钺起身给二人斟满。

    “嘿嘿嘿……做最好的自己,等待上天的拣选;我一直这样忽悠自己,万一我一步登天了呢?”郭文峰道。

    “做梦吧,你都知道你是在忽悠自己。我觉得吧,一个人想要成功多少得具备以下几种条件:强健的体魄、睿智的头脑、丰富的学识、无惧无畏的胆识、高尚的品格以及年轻的心态!”李玄钺道。

    “难为李哥总结的那么到位,到底是读了几本破书,张口就来;我想的就没有那么复杂,看准了方向一条道走到黑,总不至于落空!”谢争雄道。

    “所以你就准备吊死在杜嫣然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将吃软饭的事业进行到底是吧?”郭文峰调侃道。三人哈哈大笑,谢争雄得意非凡。

    “真叫我老表一屁崩对了,我就是这样劝自己的,要不我俩早就拜拜了!”谢争雄道。

    “李哥,咱俩也得找个富婆托付终身,这不失为一条翻身的捷径……”郭文峰道。

    “嘿嘿嘿……如果你女朋友腰缠万贯,但已经过了六十大寿,你还愿意下嫁吗?”李玄钺嘲讽道。谢争雄噗呲一笑,呛到了气管子,难受的眼泪直飙。郭李二人笑脸盈盈,看着他表演。

    “哎呦我天,李哥你害的我差点儿一口气喘不过来……笑死我了。”谢争雄道。

    “老表还是命好啊!只要能少奋斗几十年,管他六十七十呢!我大不了委屈点儿,叫她一树梨花压我这颗海棠。”郭文峰自嘲道。随即举杯,三人嘬了一口。

    “郭贤弟志存高远,愚兄望尘莫及啊!等我哪天混不下去了,就照方抓药。乌龟爬门槛,就看此一跌,哈哈哈……”李玄钺笑道。

    “玩笑归玩笑,想想可以,这终究不是正途!”谢争雄道。三人嘬了一口酒,猛吃了一会儿菜。

    “我俩还用你教啊,开玩笑呢!”郭文峰道。

    “不说不笑不热闹……我今天来的时候看见俩男的,一胖一瘦;胖的染着绿毛,就是那种满头翠绿;瘦的染着黄毛,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马路上,笑死我了!”李玄钺边笑边比比划划。

    “啥意思啊,他是要昭告天下,他头上顶着HLBE大草原呐?”郭谢二人颇为好奇。

    “不清楚,这种迷之操作,不是寻常人物干的出来的!”李玄钺道。三人一时无话,沉默了一阵。谢争雄耐不住寂寞,频频举杯。

    “老表真是海量,你这种喝法我是招架不住的。是不是我表嫂每天给你甩脸子,你独自喝闷酒练出来的呀!”郭文峰调侃道。

    “酒入愁肠,气大伤身;贤弟既然选择了吃软饭,就要接受她的一切;心要放开点儿,大不了也染个绿毛!”李玄钺道。

    “就是,常言道‘要想生活过得去,头顶就得带点儿绿’!”郭文峰抚掌大笑。

    “我去,你两个是活的不耐烦了,拿我开涮!”谢争雄道。

    “表嫂生意兴隆、分身乏术,你每天去给他帮忙吗?”李玄钺岔开话题。

    “我基本上不去,有我妈给她打下手。”谢争雄道。

    “那你吃喝的问题咋解决?别告诉我你自己做哈,手笨的像个猪脚似的,菜都不会切!”郭文峰讽刺道。

    “就在我楼下有个家庭食堂,炒个小菜喝两口,日子别提有多惬意了!”谢争雄道。

    “我去,还真叫我猜对了,你的酒量是独自喝闷酒练出来的!你两口子天天干仗,惬意是不可能的,郁闷我觉得倒是真的。”郭文峰道。谢争雄一时语塞,两片嘴动了动,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反驳。李玄钺是惯于和稀泥的,见气氛不对怕要弄僵,赶忙另找话题道:

    “常言道:‘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来,感情深一口闷!”三人一饮而尽,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李玄钺结完账,拦了辆出租车,三人急冲冲的赶往师院东门。谢争雄说那里的公主都是学生妹,郭李二人两眼放光。大学生哎,所以两人急于去一探究竟。

    下了车,三人找来找去,钻进了一个名叫“水晶宫”的ktv。里面冷冷清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谢争雄大喊大叫,终于有个服务生从包房里急冲冲的跑来了。

    “欢迎光临,几位老板里面请!”服务生点头哈腰,殷勤备至,赶紧前面带路。谢争雄选了个中包,三人坐到沙发上,开启了葛优躺模式,服务生马上调试设备。

    “哎,我等志不在此,快去叫几个公主我瞧瞧……”郭文峰发话道。

    “几位老板来的有点早,公主们还未开始上班;不如先唱会儿歌,我等会儿就把酒水和果盘端上来。”

    “我就说来早了吧,你两个心急火燎的,还要干等。”谢争雄不满的道。

    “早有早的好处,来晚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郭文峰道。

    三人等的心焦,晕晕乎乎的直打瞌睡。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