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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谪仙人雪园露初容

    娇娇次日起来,才发现下雪了。

    娇娇惯不畏寒,仍在院中练功。一支软剑贯入内力,剑随人动,将她罩得密不透风。院中有几棵红梅,气味随剑气飘散,满院都是清冽的香味。

    收剑敛气,忽听旁边有人大声赞叹,还有热烈的巴掌声。

    她转眸看去,见殷殷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童站在一旁观剑,丫头们打着伞站在身后。那小女童一双小巴掌拍得通红,兴奋得小脸儿发光。

    殷殷上前来,从喜杏手中接过手巾递给娇娇擦汗,羡慕地说:“表妹竟不怕冷!大雪天还出汗了!有一句诗怎么说来着?嗯,好像是'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娇娇都可以做个女将军了!”

    小女孩“蹬蹬”跑上来,挤在两人中间,奶声奶气地说:“表姐啊,听大姐姐说昨天你一脚把个坏人踢死,又一针把他扎活,太太太厉害了。”

    娇娇认得她,就是刚见时说她头上没花的小表妹,朱家二房的嫡女朱倩儿。

    她失笑道:“哪有这么神。那坏人没有被踢死,才能被救活。”

    倩儿抬着头,热枕地说:“倩儿也想跳剑舞!”

    跳剑舞?娇娇莫名其妙地看着殷殷。

    殷殷也愣住了,继而又恍然大悟。敢情这小东西将娇娇刚才练的剑看成了跳剑舞!

    娇娇也反应过来,两人咯咯笑个不停。

    倩儿不乐意了,小嘴儿嘟得高高的,扯着娇娇的裤腿说:“姐姐为什么笑倩儿,本来就跳得好看嘛。”

    娇娇止住笑,蹲下来解释道:“姐姐没跳舞,那是练功呢!”

    “练功啊……练了有什么用呢?”小倩儿认真地问。

    “练好功可以杀坏人,保护自己和亲友啊。”

    “那倩儿可以练功夫吗?倩儿长得这么好看,我娘说,长得好看的小孩儿就是会被坏人拍走,都不让倩儿出府玩呢。”

    娇娇又笑了,她点点头道:“嗯很是很是。倩儿是长得很好看,是得小心些。你娘说得对!”

    她起身往房中走去,边走边问跟上来的殷殷:“你怎么来了?”

    殷殷说:“昨天表妹救了我,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娇娇不在乎地道:“不用不用!举手之劳。哦,对了,昨天那个登徒子是谁?”

    殷殷答道:“洛城太守侄子陈恒道。介日里搔首弄姿,没个正形!”

    正说着,上房有丫环来请娇娇去上房,说有人请药。

    娇娇猜想一定是那陈恒道家里来人了。便让喜荷去请了楚大娘子,别了殷殷和倩儿,往上房走去。

    上房里,竟是太守夫人亲自来了,正与朱老太太坐着叙话。

    太守夫人丰腮细脂,轻吁道:“我这侄子从小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我家大人一直让我将他送回娘家,如能将疗治他病的药讨个一两剂,我也算是对娘家有个交待。至于冒犯了贵府小姐,我今儿先赔罪了。”

    朱老太太赔笑道:“贵府公子年轻不懂事,长辈们管教管教也就是了。赔不赔罪的,夫人言重了。只是,”老太太为难地问:“昨儿救贵府公子的,是老身一个远房外侄孙女。有无什么药,还得她自个儿才清楚。老身已让人唤她,夫人自已问问可否?”

    太守夫人自然应允。

    说话间,娇娇已自己挑帘,与楚大娘子一前一后走进来。

    又是一番施礼后,娇娇对太守夫人道:“我一个小女子,学艺不精,怕耽误了贵府公子的病情,特地将小女子的干娘请来,小女子的医技,都是干娘所授。”

    楚大娘子再次施礼。

    太守夫人本来见娇娇人小年纪轻,还有些踌躇,一见楚大娘子沉稳有礼,顿时放了心,忙忙询问药方。

    楚大娘子沉吟着说:“贵公子的病奴家只听我这女儿形容了几句,如若要对症下药,最好可以当面诊诊脉。”

    太守夫人一想,是这个理。便犹豫着问:“能否请楚大娘子到我府上出个诊?”

    楚大娘子望向朱老太太。朱老太太点头道:“应该去。如若楚大娘子没有不方便,就跟夫人走一趟?”

    楚大娘子爽快应了。因以前在祁远镇出诊均是带着娇娇去,好多教教娇娇,故而想带娇娇前去。太守夫人自然无二话。

    朱老太太怕娇娇初次到官宦人家去,打扮不当,忙让人将娇娇带下去,非要作一番富贵装扮,然后才让娇娇坐上朱府的车,随太守夫人往太守府中而去。

    雪越发大了。

    陈恒道被太守夫人唤到前厅,一见昨天那个彪悍的美貌小娘子也在厅中,吓得掉头就跑。

    太守夫人气得喝道:“站住,你给我过来!”

    娇娇“嗤”一声失笑。

    陈恒道恨恨地停住逃跑的步子,战战兢兢地挪上前来。

    楚大娘子让他坐下,先替他细细把脉,又让娇娇也来把脉。

    娇娇一搭上陈恒道的手腕,他就想起昨儿个把他“点燃”的那根“小火棍儿”,脸唰一下又红透了。

    娇娇奇道:“你又发热了么?咦,脉象上看不出来啊!”

    陈恒道窘得恨不得钻地而遁。

    楚大娘子待娇娇把完脉,与娇娇对视一下,将娇娇昨天开的方子拿出来,略修改几味药,交予太守夫人,说清服用方法,又道:“既然公子要回家去,奴家就再为公子针炙一次,这次却要一个时辰。”

    因楚大娘子要让陈恒道脱去上衣,太守夫人便让丫头带娇娇出去,吩咐道:“带小娘子去梅园赏赏雪景,仔细侍候了。”

    娇娇只得随小丫头下去了。

    还没到园子,廊下有几个小丫头在踢毽子,踢得偏了,键子向墙头飞去,落在了外院。

    丫头们齐齐哀叹。

    娇娇瞟了瞟隔墙,对几个小丫头说道:“我去帮姐姐们拣!”

    不待小丫头反应过来,跑上去几蹬几跳,已窜上墙头,低头左右找寻,却不见毽子的影子。

    娇娇只得将视线放远,却看见毽子好好躺在几十步远的一个亭子前雪地上。

    娇娇轻盈地跳下去,沿小道跑过去拣毽子,直起身来,却呆住了。

    阶梯上亭子里一位公子身披白色大氅,背对娇娇,脚边一个炭盆,正在做什么。

    听见娇娇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手上拿着一枝画笔,与娇娇的视线碰个正着。

    那公子仿若清玉,一袭月白大氅,青松翠竹般鹤立于尘烟之上,尊贵清雅。雪在他身后亭子外飘飘洒洒,亭外一棵瘦梅被他挡住一半,一枝有零星花苞的梅枝从他身旁伸出,竟是说不出的遗世独立,不染尘埃。

    见娇娇呆愣着,有些郝然,轻声问道:“在下,惊到小娘子了吗?”那声音就如月下冷泉,清冽明净。

    娇娇脑海中不知怎地,划过高云谏的影子,那小公子容貌与眼前这人不相上下,如果高云谏是白日里振翅苍穹的鹰,那眼前这公子就是月夜下濯濯流淌的泉。她想着,如果人间真有神仙,怕也比不过眼前的人吧?

    她很有些自惭形秽,低头看看自已穿红着绿,着实不堪。

    真是的,一个男儿,竟如此绝色。

    那公子用左手抵住嘴唇,低低咳了一下,娇娇手忙脚乱地施了礼,脸都红了。

    “哦,没有,哪能就惊到了!”她扬扬手中的毽子,道:“我来寻毽子,走了!”

    转身如轻烟一般掠过墙头,将毽子递给连声道谢的小丫头,便径直冲出走廊,扑进满园大雪中。

    不行,她得去清醒清醒,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惊到过。

    带她出来的小丫头忙打开伞,急急上去撑在娇娇头上。

    娇娇看看隔墙,问小丫头:“隔墙外也是园子吗?”

    小丫头道:“哦,墙那边是睿亲王府的园子。”

    “睿亲王?”

    小丫头有些看不起商家人,卖弄道:“你不知道睿亲王吗?太子贤,就是先太子。薨后,他的嫡子就被封为睿亲王,封地就是洛城。睿亲王府与咱们太守府就是一墙之隔。”

    啊?就是那位一出生娘就去了的太子嫡子啊。那按民间的做法,这家产不是该分给大房吗?也就是说,皇位应传给太子,太子沒了,不是该让太子的儿子继承吗?怎么倒让隔房的叔叔做了皇上呢?

    想起刚才那个神仙公子,娇娇想,那也许就是睿亲王了。

    也是,先皇崩时,这公子怕也只有五六岁,许是太小了吧?

    娇娇绕着园子转了转,终是心不在焉。

    好在,一会就有丫头来找,说针已施完,楚大娘子要回去了。

    太守夫人亲自送了出府才回转。

    娇娇与楚大娘子坐在车上,问楚大娘子知不知道先太子的嫡子被封为睿亲王。楚大娘子也不清楚,见娇娇失望,安慰道:“回头上汴都问问肖将军,不就清楚了?再说,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干娘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看,村东头的田大户家,不是早早将祖宅分给了他长子大壮?二壮一家只分得一半的田产出去住了。后来大壮一病死了,祖宅不还是大壮媳妇与大壮儿子长锁住着呢嘛。也没说二壮回祖宅,倒把长锁撵出去,另分个屋子给他吧?”

    楚大娘子一想,倒真是这个理。

    但皇家的事,哪能与平头百姓相提并论呢?

    遂劝道:“许是皇家与百姓不一样也说不定。你也别胡思乱想。”

    娇娇不再说话,但始终闷闷不乐。

    因爹爹肖阳峰是太子侍卫长,况又与太子一起死于盐枭之手,所以娇娇对太子及和太子有关的人都多了几分亲切感,她平时就极为护短,故而总觉得后来这个劳什子皇上名不正,言不顺,实在奇怪得很。

    不行,娇娇打定主意,回朱府找师傅问个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