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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珠

    两人赶到城外时,已经接近黄昏,众人趁着天光,将红珠的尸身先移到了附近的义庄。覃元秋、凤娘和遂安三人也准备在驿站下榻。

    所谓的义庄,就是在偏僻处的一间破烂的青砖小屋。小屋外有一个院子,院子里全是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棺木。有些是客死异乡被送回来等着家属认回去的;有些是家里早也没有人了,由义庄负责收了回来,等有合适的日子便一起葬了;还有些意外横死的,寻不着家属了,都画了相,张了榜,有人认便带回去,无人认的,义庄到时候了也一并埋了。那院子本来就不大,两边就这样密密麻麻地排着,只留中间一人宽的通道,要是走的人动作稍大些,都能碰到这些棺木。

    入夜,只有那小破房子的门前点了两盏白灯笼,那灯笼也是破破烂烂的,与周围的环境相得益彰。院子里漆黑一片,不知哪里的夏虫,偶尔发出点叫声,在黑夜里听着,像是院子里那些孤魂野鬼在窃窃私语。

    房子里却破天荒地灯火通明。遂安平日里就跟同年的少女一样,天真烂漫至极,可只要遇到尸体,就按捺不住一颗想去验的心。手下的人将红珠的尸身运到义庄时,她也跟着去了。还捎上了覃元秋,并不是为了给她壮胆,纯粹是因为这次出来匆忙,没带上书墨和画染,只得让覃元秋来记录。

    主事和仵作大人都在,手下的两个侍卫也只能顶着这满院的阴森,硬着头皮给两位大人站岗,耳边不时传来遂安的喝唱,让他们感觉与屋内比起,这一院子的棺木要可爱多了。

    屋内的遂安现下却一筹莫展。红珠身上除了明显的中毒迹象以外,没有任何的外伤,倒像是她自己服毒自杀。就连在书馆消失的杯子,此时也正被她死死地握在手里,杯子里还留着鼠莽草的残渣。可正是这一点,就让人觉得分外蹊跷,为什么非要用毒杀赵氏的杯子呢?

    遂安直觉,红珠的死,一定不是畏罪自杀这样简单。又心有不甘重新检验尸身,害怕自己错过任何细节。直到她检查红珠的喉咙和双耳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覃元秋发现她不妥,问道:“怎么了?”

    “凤娘说,书馆的刘妈妈提过,红珠是个聋哑的。可她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因为生病,是人为的!”

    “什么?”

    “她的声带完全断裂,伤口整齐,应该是被人生生剪断的。而她的耳膜,也是被生生刺穿的。”遂安眉头紧蹙,她怎么也想不通,是谁会对一个女子下如此毒手?继续说道:“这些伤都是有年头的了,应该是小时候就已经……”

    在红珠身上找到的线索少之又少,覃元秋之前一直以为那日与陆文之到酒肆的女子就是红珠,可没想到,红珠根本不能说话,更重要的是,红珠的眼角处没有那伙计说的红痣。如果红珠和陆文之不是夫妻,若真如刘妈妈所说,红珠和赵氏交好,红珠根本没有杀死赵氏的动机,又为什么在这荒山野岭,用赵氏的杯子服毒?

    眼前红珠身上的线索似乎只有这么多,两人无奈,只好动身回驿站与凤娘会合,或者结合各自找到的线索,就能解开所有谜团。

    两人回到驿站刚坐下,驿卒就端上了饭菜,殷勤地说道:“三位大人劳顿,辛苦了。我们驿站简陋,不知道三位大人大驾光临,只有这些粗茶淡饭招待,怠慢大人了。”那驿卒偷偷瞥去,只见三人神色凝重,便知道她们有要事,于是十分有眼力见地默默退下。

    三人为这一案,奔波了两日,都有些疲乏。只是这案涉及人命,三司及刑部都时刻关注着,素心阁又是朝中最具争议的部门,不要说有差池,单是办事若不快点,都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素心阁所有任职之人压力之大可见一斑,何况这三人连一个出了远门的揽月是有官名,担着责任的。

    三人不敢懈怠,只简单地用过晚膳,便有围坐在一起讨论起案情。具遂安对赵氏的尸身检验,赵氏应该是在被发现之前至少一天一夜就已经毒发身亡了。可那书馆小厮明明说,那日他还听到过赵氏在房间里说话。那么说话的人,真的是赵氏吗?

    “你们发现没有?自红珠给赵氏送夜宵后,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她。会不会她只是……”凤娘说道。

    遂安:“不可能,红珠的声带的确已经被剪断,不可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覃元秋慢悠悠地开口:“由始至终,这个案件还有一个人我们还没见过。”

    凤娘和遂安同时说道:“陆文之的娘子?”

    覃元秋点了点头:“那女子在大庭广众下一直喊陆文之做“相公”,陆文之也默认了。我之前一直就有感觉,那女子用醉马木将陆文之喝倒,有可能就是为了撇清陆文之和赵氏被杀一事的关系。如果是这样……”

    凤娘顺着说下去:“如果是这样,赵氏死后,那女子就一直在房间里冒充赵氏,让所有人都觉得赵氏还活着。”

    “赵氏只让红珠进出她的房间,其余时候,房间都是反锁着的,连与她最亲密的人都进不去,那女子是怎么进去的,还顺理成章地给赵氏倒了茶。这不合常理!”遂安异议道:“而且红珠的死太蹊跷了,赵氏死后,那只杯子怎么到了她的手上的?”

    “我从刘妈妈那里找到了红珠留的字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着,凤娘将那两张纸铺在桌面。遂安一看到那字,就认了出来:“这字体与赵氏的字很相像……”凤娘解释道:“刘妈妈说,赵氏经常教红珠写字,两人的字相像不是正常的吗?”

    两人讨论之际,覃元秋将那两张字拿过来,细细端详,过了许久才说:“是两个人的字。”此话一出,凤娘和遂安都怔住了:“什么?这明明……”

    覃元秋重新将两张纸铺在三人中间:“你们看,这是平日里的练习。即使如你们所说的,字迹与赵氏的相像,但笔画僵硬,几乎是一笔一断,像是学童跟着先生的字帖图画,没有任何笔法可言。”又点了点那张给刘妈妈的留言:“而这张虽然也是临摹,可是笔画流畅,这张字条的人应该本来就会写字。”

    这一句话,提醒了凤娘:“红珠的姐姐就会写字!红珠的名字就是她姐姐教写的!”这个发现引起了她更深层次的思索:“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要冒充红珠留下字条?现在又去哪里了呢?”凤娘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是谁认出红珠的?”遂安问道。

    “一个徽商经过时发现的,据他所说,红珠是他的同乡。有一事非常巧合,陆文之上呈贡院的考籍,也是同一个地方。我已经让人送信,让去揽月和逐星兵分两路,分别去查陆文之和红珠。”覃元秋透过窗,向外面的黑暗眺望去:“该有回音了吧!”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被敲响,进来的是一名侍卫:“揽月姑娘的信!”覃元秋接过信,很快就读完,脸上的阴霾似乎少了些。

    凤娘见状:“看来是有好消息了?”

    覃元秋莞尔一笑:“事情比我们想得,有意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