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功罪翻转覆手间
因征讨五溪蛮大军将帅之间隔阂严重，光武帝赐梁松监军尚方宝剑，给羽葆、鼓吹，置左右长史、司马、参军、骑司马、帐下司马以及执戟郎中一百，弓弩侍卫一千。梁松带着梦寐以求的权力与荣耀，踌躇满志地出了洛阳。
前些年征召庄子陵时，梁松已和大行令严超结为心腹。此次奉旨监军，梁松请旨将严超列为左长史，兼行主簿之职。在严超的参赞下，梁松和他的扈从仪仗，每天行进五十里。
经过城镇，黎民百姓洒扫尘土，地方官吏及地方耆老焚香迎送。遇酷暑大雨，皇使监军歇驾县城以上驿馆。如此这般，暑气方尽之际，梁松才抵达壶头山左近的马武军营。
为了能给马援一个下马威，梁松严密封锁了自己奉旨监军的消息。在马武、耿舒为自己举行的接风宴席上，梁松制止了马武、耿舒的吹嘘奉迎后道；“皇上心里很腻歪马援，本皇使也腻歪马援。捕虏将军、耿将军，自今日起听我的将令，趁着暑气退去，一鼓作气剿平筑陵五溪蛮巢穴。回过头来，我们再细细追究马援的贻误军机之罪。”
马武自己喝了一杯闷酒道：“皇使监军来晚了，便宜马援人死账烂了。”
梁松看着耿舒道：“捕虏将军之言何意？”
耿舒不无遗憾点点头道：“皇使监军是来晚了，据说马援在壶头山临终之前，私自将主帅印信授予中郎将孙永。孙永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对捕虏将军和我等封锁了马援病逝的消息。直到捕虏将军坚持要面见主帅，孙永才出示马援的临终将令，并说马援的遗体已在回京途中。”
得知马援已病死壶头山军中一些时日，梁松心里的大遗憾甚于马武、耿舒十倍。满以为终于可以借皇使监军的权力荣耀，引马武、耿舒为援军，好好整治、羞辱马援一番。谁知天不遂人愿，自己憋足劲儿要打那人，那人化为一阵清风无影无踪了。
梁松下意识地慢慢饮干一杯道：“马援不在也好，他私自将主帅印信授予他人之罪，待我等平定五溪蛮之后再旧事重提。”
耿舒轻轻摇摇头道：“禀告皇使监军，马援临死之前已经布局，秘密招降五溪蛮。据孙永近日通报，圣上已经下了准予五溪蛮投降的诏书，二万五溪蛮全部向孙永投降了。”
听了耿舒的禀告，梁松心里的失落，再甚于马援病死壶头山十倍。他心有不甘地问道：“说马援死前已经开始招降五溪蛮，可有真凭实据？”
马武想到此次南征五溪蛮，自己和耿舒联袂与马援公开作梗，心里既有羞愧，也有难堪。他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起身为梁松斟满一杯道：“监军今日初到军中，咱们只喝酒，不提马援。来，末将敬监军一杯……”
已经子时了，梁松还对着几案上一份“招降五溪蛮书”发愣。此次奉旨监军，皇帝给足了威风荣耀。就因为一路上过于展示威风荣耀，自出平城门到达五溪军中，竟然费时月余。别说去分享马援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功劳，皇上若追究自己“慢君”之罪，刚刚得到的威风荣耀便会不翼而飞了。
严超在帐外轻轻咳了一声走了进来，他看看几案上的“招降五溪蛮书”，再看看梁松一双结成疙瘩的英雄眉，试探着道：“监军夤夜不眠，莫非对马援招降五溪蛮的降书有疑问？”
梁松看了一下严超的丝瓜脸道：“你我之间亦如股肱，心里琢磨出什么，就直说吧？”
“马援死前布局招降五溪蛮不可疑，可疑之处在奉诏招降。皇帝若下诏招降，必定要知会监军。皇帝没有知会监军，极有可能是孙永急功近利私自矫诏。要查清孙永是否矫诏，只须鞫审孙永的主簿、长史便知。”
严超的话让梁松心里豁然开朗，他笑着道：“左长史，拔下你一根眉毛我看看。”
严超一愣，还是拔了一根眉毛疑惑着递给梁松道：“监军请看。”
梁松去灯下仔细看了看道：“此眉不光是稀罕寿眉，而且挺直中空也。”
严超因不明白梁松所说的“挺直中空”是何意，丝瓜脸层叠了笑纹道：“属下愚钝，不知监军是夸赞还贬低？”
“有心窍者，眉毛必空，看来左长史不知道这句民间俗语啊。”
“谢监军夸赞，属下不过近朱者赤而已……”
第二天，梁松下令秘密审讯马援的主簿严防、长史龚谦。在梁松中军帐附近的一个山洞里，严超不发一问，先命军士各打二人四十军棍。严防、龚谦原本不想隐瞒矫诏一事，白白受了一顿皮肉之苦。严超接下去没有费力，便掌握了孙永矫诏的证据。证据既得，梁松立即将孙永、严防、龚谦槛车送京请光武帝发落。
干净利落处置了孙永，梁松、马武、耿舒心里轻松许多。对梁松的飞扬跋扈心有微词的刘匡，也不得不曲意逢迎起来。
抓住孙永矫诏犯上的把柄处置了孙永、严防等人，梁松想的不是班师还朝，而是要继续给马援构陷罪名。若不把马援打入十八层地狱，此次南征五溪蛮最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功劳，很可能又要归功于马援。
严超知道梁松心里所思，去马援旧部一番攀亲认宗，打听到许多马援的旧闻轶事，经过慎密筛选，便寻机向梁松秘密献策道：“西子多病，飞燕体瘦，是人就有一短。马援从交趾郡班师还朝时，载了一大车当地薏米。以卑职推测，若马援以接受土人薏米为名，搜刮的一大车金银珠宝，那他就的罪名就可大了？”
梁松听了严超的推测，心下为之一动，但还是反问道：“空穴来风，也得有来风之穴。在皇上心中，马援可是人之世表。我们要让马援臭不可闻，却不能惹得自己一身异味儿。”
“监军放心，空穴来风之穴，马援生前已经自掘两穴。其一，马援平定交趾郡、九真郡之后，便铸了一个通高三尺五寸的铜马范，此马范现搁置宣德殿殿前；其二，自交趾郡班师之前，马援再铸高一丈五尺，圆径二尺的铜柱一根，竖在龙编城北门外为其树碑立传。有此两个空穴，可坐定马援好名。由此生发开去，搜刮民间黄铜太多且不易藏匿，才被他马援明目张胆用来买名。而南国稀有金银珠宝被他以运回薏米之名偷运回新息侯侯府，也就顺理成章了。”
“证据，铁的证据呢？”
“马援的亲兵康成因染病没有送马援灵柩回京，康成的好友威鹏是百夫长。只要他两人中有一人说马援从交趾郡运回一大车珠宝，就是铁的证据。”
“太好了，你立即审问康成、威鹏……”
严超审问康成、威鹏还是老套路，当他二人被带进山洞，便下令军士按倒二人开始打军棍。二人被打，一起叫起冤来。康成病体未癒，喊不几声便昏了过去。威鹏心疼好友康成，挣扎着叫道：“放过康成，你们要打就打我一个！”
严超对几个彪悍军士做了个暂停手势，走近威鹏慢慢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马援死了，军中主帅是皇帝的乘龙快婿，又是可以对偏将军以下先斩后奏的皇使监军。监军杀人，比杀死一只鸡容易。前军主将孙永，还有主簿严防、长史龚谦都受马援重用。监军嫌他们在军中扎眼，将他们打入槛车押解回京城。马援远征交趾郡，你和康成都去了。很多人说马援班师回朝时，买当地薏米做幌子，从交趾郡搜刮一大车金银珠宝。你们两个，都是马援的亲信，只要你俩首告这件事，你们的军棍免了，这辈子还有享不完荣华富贵。”
康成醒来，听清了挨打的原因，便对威鹏道：“威鹏弟不可乱说，伏波将军从交趾郡运回一车薏米，我俩可是参与了装车。他们要害伏波将军，我们岂能往已经死去人的身上泼脏水。”
严超上前朝康成脸颊狠踹一脚，喝声“往死里打”就再也不看康成。几个军士上前没头没脑的乱棍齐下，直到康成声息全无才停下军棍。
威鹏见血泊里的康成一动不动，心里一阵痛苦煎熬后对严超大声道：“只要大人将康成就地安葬并竖碑石一块，我按照大人的要求首告。”
严超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答应你。”
不料当康成被安葬之后，威鹏借口最后祭奠康成一次，一头撞向墓碑自杀身亡。
【第五十四章】猛将伪证忠良蒙冤
前些年征召庄子陵时，梁松已和大行令严超结为心腹。此次奉旨监军，梁松请旨将严超列为左长史，兼行主簿之职。在严超的参赞下，梁松和他的扈从仪仗，每天行进五十里。
经过城镇，黎民百姓洒扫尘土，地方官吏及地方耆老焚香迎送。遇酷暑大雨，皇使监军歇驾县城以上驿馆。如此这般，暑气方尽之际，梁松才抵达壶头山左近的马武军营。
为了能给马援一个下马威，梁松严密封锁了自己奉旨监军的消息。在马武、耿舒为自己举行的接风宴席上，梁松制止了马武、耿舒的吹嘘奉迎后道；“皇上心里很腻歪马援，本皇使也腻歪马援。捕虏将军、耿将军，自今日起听我的将令，趁着暑气退去，一鼓作气剿平筑陵五溪蛮巢穴。回过头来，我们再细细追究马援的贻误军机之罪。”
马武自己喝了一杯闷酒道：“皇使监军来晚了，便宜马援人死账烂了。”
梁松看着耿舒道：“捕虏将军之言何意？”
耿舒不无遗憾点点头道：“皇使监军是来晚了，据说马援在壶头山临终之前，私自将主帅印信授予中郎将孙永。孙永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对捕虏将军和我等封锁了马援病逝的消息。直到捕虏将军坚持要面见主帅，孙永才出示马援的临终将令，并说马援的遗体已在回京途中。”
得知马援已病死壶头山军中一些时日，梁松心里的大遗憾甚于马武、耿舒十倍。满以为终于可以借皇使监军的权力荣耀，引马武、耿舒为援军，好好整治、羞辱马援一番。谁知天不遂人愿，自己憋足劲儿要打那人，那人化为一阵清风无影无踪了。
梁松下意识地慢慢饮干一杯道：“马援不在也好，他私自将主帅印信授予他人之罪，待我等平定五溪蛮之后再旧事重提。”
耿舒轻轻摇摇头道：“禀告皇使监军，马援临死之前已经布局，秘密招降五溪蛮。据孙永近日通报，圣上已经下了准予五溪蛮投降的诏书，二万五溪蛮全部向孙永投降了。”
听了耿舒的禀告，梁松心里的失落，再甚于马援病死壶头山十倍。他心有不甘地问道：“说马援死前已经开始招降五溪蛮，可有真凭实据？”
马武想到此次南征五溪蛮，自己和耿舒联袂与马援公开作梗，心里既有羞愧，也有难堪。他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起身为梁松斟满一杯道：“监军今日初到军中，咱们只喝酒，不提马援。来，末将敬监军一杯……”
已经子时了，梁松还对着几案上一份“招降五溪蛮书”发愣。此次奉旨监军，皇帝给足了威风荣耀。就因为一路上过于展示威风荣耀，自出平城门到达五溪军中，竟然费时月余。别说去分享马援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功劳，皇上若追究自己“慢君”之罪，刚刚得到的威风荣耀便会不翼而飞了。
严超在帐外轻轻咳了一声走了进来，他看看几案上的“招降五溪蛮书”，再看看梁松一双结成疙瘩的英雄眉，试探着道：“监军夤夜不眠，莫非对马援招降五溪蛮的降书有疑问？”
梁松看了一下严超的丝瓜脸道：“你我之间亦如股肱，心里琢磨出什么，就直说吧？”
“马援死前布局招降五溪蛮不可疑，可疑之处在奉诏招降。皇帝若下诏招降，必定要知会监军。皇帝没有知会监军，极有可能是孙永急功近利私自矫诏。要查清孙永是否矫诏，只须鞫审孙永的主簿、长史便知。”
严超的话让梁松心里豁然开朗，他笑着道：“左长史，拔下你一根眉毛我看看。”
严超一愣，还是拔了一根眉毛疑惑着递给梁松道：“监军请看。”
梁松去灯下仔细看了看道：“此眉不光是稀罕寿眉，而且挺直中空也。”
严超因不明白梁松所说的“挺直中空”是何意，丝瓜脸层叠了笑纹道：“属下愚钝，不知监军是夸赞还贬低？”
“有心窍者，眉毛必空，看来左长史不知道这句民间俗语啊。”
“谢监军夸赞，属下不过近朱者赤而已……”
第二天，梁松下令秘密审讯马援的主簿严防、长史龚谦。在梁松中军帐附近的一个山洞里，严超不发一问，先命军士各打二人四十军棍。严防、龚谦原本不想隐瞒矫诏一事，白白受了一顿皮肉之苦。严超接下去没有费力，便掌握了孙永矫诏的证据。证据既得，梁松立即将孙永、严防、龚谦槛车送京请光武帝发落。
干净利落处置了孙永，梁松、马武、耿舒心里轻松许多。对梁松的飞扬跋扈心有微词的刘匡，也不得不曲意逢迎起来。
抓住孙永矫诏犯上的把柄处置了孙永、严防等人，梁松想的不是班师还朝，而是要继续给马援构陷罪名。若不把马援打入十八层地狱，此次南征五溪蛮最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功劳，很可能又要归功于马援。
严超知道梁松心里所思，去马援旧部一番攀亲认宗，打听到许多马援的旧闻轶事，经过慎密筛选，便寻机向梁松秘密献策道：“西子多病，飞燕体瘦，是人就有一短。马援从交趾郡班师还朝时，载了一大车当地薏米。以卑职推测，若马援以接受土人薏米为名，搜刮的一大车金银珠宝，那他就的罪名就可大了？”
梁松听了严超的推测，心下为之一动，但还是反问道：“空穴来风，也得有来风之穴。在皇上心中，马援可是人之世表。我们要让马援臭不可闻，却不能惹得自己一身异味儿。”
“监军放心，空穴来风之穴，马援生前已经自掘两穴。其一，马援平定交趾郡、九真郡之后，便铸了一个通高三尺五寸的铜马范，此马范现搁置宣德殿殿前；其二，自交趾郡班师之前，马援再铸高一丈五尺，圆径二尺的铜柱一根，竖在龙编城北门外为其树碑立传。有此两个空穴，可坐定马援好名。由此生发开去，搜刮民间黄铜太多且不易藏匿，才被他马援明目张胆用来买名。而南国稀有金银珠宝被他以运回薏米之名偷运回新息侯侯府，也就顺理成章了。”
“证据，铁的证据呢？”
“马援的亲兵康成因染病没有送马援灵柩回京，康成的好友威鹏是百夫长。只要他两人中有一人说马援从交趾郡运回一大车珠宝，就是铁的证据。”
“太好了，你立即审问康成、威鹏……”
严超审问康成、威鹏还是老套路，当他二人被带进山洞，便下令军士按倒二人开始打军棍。二人被打，一起叫起冤来。康成病体未癒，喊不几声便昏了过去。威鹏心疼好友康成，挣扎着叫道：“放过康成，你们要打就打我一个！”
严超对几个彪悍军士做了个暂停手势，走近威鹏慢慢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马援死了，军中主帅是皇帝的乘龙快婿，又是可以对偏将军以下先斩后奏的皇使监军。监军杀人，比杀死一只鸡容易。前军主将孙永，还有主簿严防、长史龚谦都受马援重用。监军嫌他们在军中扎眼，将他们打入槛车押解回京城。马援远征交趾郡，你和康成都去了。很多人说马援班师回朝时，买当地薏米做幌子，从交趾郡搜刮一大车金银珠宝。你们两个，都是马援的亲信，只要你俩首告这件事，你们的军棍免了，这辈子还有享不完荣华富贵。”
康成醒来，听清了挨打的原因，便对威鹏道：“威鹏弟不可乱说，伏波将军从交趾郡运回一车薏米，我俩可是参与了装车。他们要害伏波将军，我们岂能往已经死去人的身上泼脏水。”
严超上前朝康成脸颊狠踹一脚，喝声“往死里打”就再也不看康成。几个军士上前没头没脑的乱棍齐下，直到康成声息全无才停下军棍。
威鹏见血泊里的康成一动不动，心里一阵痛苦煎熬后对严超大声道：“只要大人将康成就地安葬并竖碑石一块，我按照大人的要求首告。”
严超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答应你。”
不料当康成被安葬之后，威鹏借口最后祭奠康成一次，一头撞向墓碑自杀身亡。
【第五十四章】猛将伪证忠良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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