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梦的女孩
漆黑的夜，星星忽明忽暗，风吹不散层层的雾，月照不进朦胧的云。
有风透过纱窗，如孩子的手挑逗着窗帘，悠长的影子一荡一荡。
一盏昏黄的小夜灯伴着女子轻微的呼吸声显得岁月静好，只是侧躺在暖黄色被窝里的女子眉头偶尔微微蹙起，不知道微风饶了睡意还是梦里别样风景。
没一会的功夫，床上的女子还是梦的睁开眼睛，轻叹一声，挠了挠一头松乱的头发抬头看了看卧室的挂钟，凌晨三点，不耐烦的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向洗漱间走去，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又揉了揉鼻头，这是这个月第几次梦见他？那个明明很远却又让钟鱼觉得很近的人。
按了下马桶上的冲水键，直到传来哗哗声才有些哀怨的看了眼马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只要来的卫生间，不管用没用马桶，都要冲一下。
回到卧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片刻又抬起头想着什么时候，伸出雪白的手臂拉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从床头柜抽屉中的亚克力盒里掏出一个外皮有些发黄的帆布笔记本，指尖轻轻滑过染了岁月画着不符时宜的封皮，翻开第一页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傻呵呵的笑着，旁边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写着丑丫头，后面还有一条怎么看都不像鱼的鱼。
左手拖着下巴抬起右手轻轻抚着不怎么好看的画，一页一页翻着笔记本嘴角染上笑意。
待翻到新的一页，抬手从亚克力盒子里拿出一支笔在纸张上开始写到：
2021年6月9日，我的生日。
今天我又在梦里见到你了。
以前和朋友说总是梦见一个人，他们都劝我去普陀山拜一拜，我除了笑笑什么也没回答，可能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想着你的时候我是喜悦的，却也惆怅过，但却从未想过再也见不到你。
梦里还是你欺负我，你偷看了老师让我们写的日记还笑话我，气的我撕了笔记本，让你赔了我一个新的，虽然你老老实实的赔了我一个新的笔记本，但是我还是不开心，尤其是你看我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透明人，这个场景不知道在梦里重复了多少次，就连你的模样都开始模糊起来，你笑话我的样子却又格外清晰。
我们还会见面吗？
合上笔记本，拿着笔的手紧了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到了内心，嘴角的弧度替代了当初的不耐烦。
趴在笔记本上钟鱼闭上眼睛，恍惚间又和周公报了道。
梦里的星星在天空中熠熠生辉，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操场上，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他的黑色西服裤子明显有些不合体，看不清的脸让人感觉相识已久，一丝暖流滑过心里并没有排斥。
男人走到钟鱼身边坐下，对着钟鱼笑了笑便拿过身边的吉他唱着，钟鱼听不到他唱的是什么，就看着他笑。
趴在床上的女子皱着眉想要听清他的声音看清他的脸，他唱的是什么，他又是什么样的，却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眉又皱了几分，小手也慢慢的卧成了拳头，猛地从梦里醒了过来，梦，又是她梦他，她看不清他的脸。
“混蛋。”咒骂了一声，推开压在脸下的笔记本，看了看挂表才过去两个小时。
女子叹了口气，也许这是那个人长大的样子呢，谁知道呢，毕竟自己五年级后就没有见过他。钟鱼拿过笔记本在那页右下角写着钟鱼笑起来好丑，更起来更丑的字下重重写下了‘混蛋’两个字。
修长的手指放下铅笔，一页一页翻着，每页都有小小的他写给小小自己的一段话。
转念一想，也许这样也挺好的，给自己苦寂的生活带来温暖，让自己在这个冰冷的城市中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温暖之所，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东海偏隅吧，此刻的女子也只想安之若素。
想罢，钟鱼又从亚克力盒子里拿出一只铅笔，在笔记本的空白处画着，一会的功夫，那页纸上就呈现出一个女孩靠在树上静静的听着靠在树的另一边的男生弹吉他，看着自己的杰作，钟鱼得意的笑着，随后又在吉他旁画下注释框，示意男孩一直唱的都是我是猪…舒展不开的眉头迎来点点笑意。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然7点了，从自己的小小世界中走出，修长的身影匆忙的跑去刷牙洗脸，看着镜子里一身正装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大步跑到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天成国际”，告诉司机地址的女子麻利的从包里掏出化妆品开始鼓捣自己，多年的工作生涯早就练就了钟鱼化妆的本事，当出租车停在天上国际的大楼前，女子也收好口红，抿了抿嘴巴说了声“完美”便掏出钱递给了出租车司机。
刷了员工卡进了办公楼，怪异的气息铺面而来，三个前台竟无一人在岗。
来到部门办公室发现工位上竟空无一人，看看表自己没迟到，今天也不是周末啊，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吗？
摸不到头脑的钟鱼退出办公室看了看牌子，没错啊，是技术部啊，怎么会没人呢？
“钟鱼，你在这发什么呆？”此时经理助理抱着一摞文件夹从打印室出来看到钟鱼在办公室门口发呆不禁问道。
“人呢？怎么了？”钟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追问到。
经理助理翻了翻白眼冷冷扔下三个字“会议室”便踩着高跟鞋有节奏的离开了。
抖了抖双肩，紧忙走进办公室，放下背包，从文件栏拿出笔记本站起来准备去参加会议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到工位从工位下拿出高跟鞋换上，才满意的走向会议室。
敲了敲门，便推开门对着站在投影以前的经理点了点头去后面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几年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的业绩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进出口部分，元件进不来，成品出不去。“经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基于止损保源的原则，本部决定关闭我们这条生产线并将生产线转移回总公司，当然也会根据各位的表现及意愿留下一部分同事到总部去工作。”
说道一半下面就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道怎么这么突然，有的的则表示意料之中，有的则为未来开始忧愁。
经理对着开始窃窃私语的同事咳嗽了两声，示意安静继续说道”今天依照本部的决定和各个职能部门沟通一下，存留人员的名单也会发放到各位邮箱，总公司也会按照规定给予各位一定的补偿。当然去总公司的人员也是有补偿的。”经理对着队里点了点头，助理抱着一摞文件每个人发了一份“劳动解除合同协议”又回到了座位。
“拿到劳动解除协议的同事们可以看下自己的协议，里面是根据各位同事在公司的工作年数及工资等基数为标准算出来的补偿金，如果没问题就签字，有问题的可以下午在办公室找我。同时，手里有新劳动合同的同事，这是总公司根据各位同事的工作业绩和表现决定继续和各位合作，共同发展，有愿意一起去总公司的发展的同事可以签字将合同交给我，我们在进一步沟通。”
说完经理推了推眼镜，郑重的鞠了一躬，起身时眼角有了晶莹“各位，我们有缘再见。”
看着随着经理走出会议室的人群，钟鱼翻开手里的劳动解除合同：
甲方：天成国际进出口贸易
乙方：钟鱼
联络地址：上海浦东新区龙居苑13栋xx
联系电话：xxxxx
就甲乙双方之间的劳动关系处理事宜，甲乙双方经平等、自愿协商，一致同意按照本协议书下述条款执行。
协商一致解除
1.甲乙双方同意，协商一致解除双方之间的劳动合同。
2.双方劳动合同解除日为：2021年6月9日
第二条离职待遇
1.甲乙双方一致确认，于2021年6月9日以甲方或甲方总公司银行账号汇款的方式，向乙方一次性支付离职待遇。离职待遇合计金额为人民币（小写：195872.42元）壹拾玖万伍千柒拾贰元肆角贰分。该合计金额中包含乙方依法应缴纳的个人所得税的个人承担部分，对此，甲方将在支付时从该合计金额中依法予以代扣代缴。离职待遇合计金额中包含的快速签署补助金、再就业支援金为乙方按《经济补偿金及其他支付明细》中对应期间签署本协议书，自愿与甲方协商解除劳动合同时，甲方额外支付乙方的金额，若乙方违反或单方解除本协议书的，甲方有权不支付快速签署补助金、再就业支援金；如此时甲方已支付，则乙方应自甲方发出返还通知后3日内向甲方返还。
2.甲方已向乙方详细说明了上述款项的计算基数，计算方法等并制作附件的《经济补偿及其他支付明细》，乙方对此完全理解并同意，且乙方对上述各类款项的金额确认无异议。
第三条离职手续
1.乙方服从甲方的安排，办理甲方要求的各项工作交接手续，返还乙方占有、使用的甲方财产。
2.如因乙方故意或过失造成甲方财产丢失、损坏的，甲方有权要求乙方承担赔偿责任，乙方同意甲方可直接从本协议书第二条确定的合计金额中扣除相应赔偿金额。
3.乙方不得以任何方式复制、留存在甲方工作期间所获得的文件材料。已复制或留存占有的，甲方有权要求乙方立即返还或在制定场所予以销毁。
4.甲方为乙方缴纳社会保险和住房公积金至2021年6月
5.乙方2021年6月工资计算至2021年6月30日，详细见附件的《经济补偿及其他支付明细》。于2021年7月10日之前以甲方或甲方总公司银行账号汇款的方式支付。
第五条签署及文本
1.确认：乙方签署本协议完全处于自愿，是乙方真实意思的表示，不存在乙方发生重大误解或显失公平的情形，也不存在任何人或单位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乙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签署本协议书之情形。
2.本协议书由甲乙双方共同签署生效后，乙方不得已任何理由主张本协议无效、可撤销或者要求变更劳动合同解除日等。
本协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甲方（盖章）：天成国际进
出口贸易
日期：2021年6月9日
乙方（签字）：
日期：2021年6月9日
钟鱼翻看下一页劳动报酬及其他待遇构成确认单，一列列数字看的钟鱼头疼，工作了四年的地方，生活了8年的地方，就要离开了吗？
钟鱼收拾好文件从座位上站起，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收拾着投影仪的老张不禁张口道“你？”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我家就是上海的，有老婆有孩子的，怎么能说走就走。”技术部老张无奈的叹了口气，垂下头“在这里干了8年，这几十万赔偿款也是公司的仁至义尽了，别人多久又能存这几十万呢。”
钟鱼动了动嘴角，不知是该怎么劝慰。
“钟鱼，你家不是BJ的吗？早晚要回去的，公司总部也在BJ，你这不正好也可以回家了吗？”老张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钟鱼。
“我并没有收到新的劳动合同。”钟鱼皱着眉轻轻的摇了摇头对着老张说道“张工，我先走了。”
“再见。”身后传来老张略带沮丧的声音，疫情当下，公司搬迁，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又不是什么高技术工种，想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虽然有几十万的补偿金，可路还那么长，生活还要继续。
钟鱼微了微嘴角，用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轻轻的吐出“但愿。”
回到办公室，地上是散乱的纸张，垃圾，一办公室的人走的走散的散，钟鱼垂了垂睫毛回到工位，脱下高跟鞋，心里说不上沮丧也说不说高兴。
打开电脑，看着邮箱里那份留存人员的名单中并没有自己，便把重要文件拷贝到移动硬盘，检查无误后又对电脑上硬盘上的工作分区做了格式化处理，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在乙方上写下钟鱼，起身来到经理办公室敲了敲门推门走进。
“李总，我签完字了。”说完把签了字的劳动解除合同和移动硬盘放在了李总办公桌上。
“小鱼啊，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没有？”李总拿起文件放在右手旁的一堆文件上对着面前的钟鱼问道。
“我......”钟鱼猛然想起，自己对未来还是真的一无所想。
“准备回BJ还是继续在上海奋斗？”李总示意钟鱼坐下。
“我还没想好!”钟鱼坐下，想了半晌后诚实答道。
“我记得当初问你为什么来上海发展，你说上海是个有梦的城市，上海这个城市呢确实是个有梦的地方，但是你总归要回到BJ的是吧，而且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李总看着钟鱼有些失神的回忆道“一晃这么多年了，如果你要回BJ发展，我这里有个机会！你想不想去试试？”
“什么机会？”钟鱼抬起头看着这个给了自己很多帮助的李总问道。
“昨天BJ的HR过来，我替你问了问，如果你回BJ的话，BJ总部这边也是缺一个计算机技术的人。”李总看着这个看似外表坚强的女人道“虽说你这个工种不是什么高技术行业，但是你也总归要工作养家的。”
“李总，可是我这些年只是偶尔回去看看，对那里很陌生。”钟鱼皱着眉，自己该回去吗，自己从未想过会离开上海？
“你考虑一下吧，钟旗也不小了，你老带着她这么漂也不是事不是。”李总笑了笑，将一份劳动合同推到钟鱼面前继续道“你的这份合同我想亲手交给你，以后有机会我们在一起共事。”
“李总，您会去BJ吗？”钟鱼看着推过来的合同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有老婆有孩子的，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再换，家是换不的。”李总看了看窗外的天，仰了仰头“咱们公司三个人一起去，如果你回BJ也有朋友的，人嘛，也总会有新的朋友的。”
“李总，谢谢您。”
“今天晚上大家准备聚一聚，我希望你可以参加，毕竟你来公司这四年，就从没参加过公司活动，你欠大家一个聚会。”李总看着钟鱼，他也不明白钟鱼为什么从不参加公司组织的任何活动。
“我会的，李总我先走了。”钟鱼不想在低气压的氛围下呆太久，告了辞便拿起合同离开了。
收拾好行李的钟鱼看了看工位下的那双高跟鞋，笑了笑转身离开，还记得自己来这个单位上班第一天，李总的助理带自己参观一圈后递给自己一本员工手册，第一页就是就是：
早晨没有微笑，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不吃早饭上班，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没有化妆上班，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没穿西装上班，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没穿跟鞋上班，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下班没有微笑，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下面是一行很小的字，要学会爱自己你才有能力爱别人。
而每当月底，公司前台总会打开罚款箱，里面有一元的，五元的，十元的还有百元的，然后去买各种零食发给办公室每个人，而这时候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是暖暖的。
钟鱼很感谢这本员工手册，让她在忙也学会了吃早餐，在乱也会去化妆，学着爱自己珍视自己，做一个在什么时候都会对自己微笑的女人，看了眼办公桌，最终只是拿了自己和女儿照片和这本员工手册离开了。
收拾好心情的钟鱼打了辆车抱着文件箱回到了小区，自己的房子也快到期了，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在守着这个梦。
掏出钥匙扭开房门把文件箱放在了鞋架上，坐在沙发上钟鱼显得分外无力，松软下来的精神也跟着飘向远方。
记得那年高考前在家里复习，百无聊赖之际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钟鱼无聊的出了声表示有人接了电话。
“钟鱼，我妈终于答应我去留学了，我不用参加高考了。”电话里传来赵羽西兴奋的声音“你出来找我，我们去庆祝一下好不好。”
“恩，去哪里啊？”钟鱼有些无奈的答道，内心还是很羡慕赵羽西不用参加中考。
“我们去010蹦迪吧！”
“赵羽西，你是打算彻底放飞自己了吗？”钟鱼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快来吧，我还有秘密告诉你哦。”说完赵羽西就挂断了电话。
“秘密，切。”钟鱼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声，不屑一声，这家伙用这两个字忽悠了自己多少次。
不管如何，闺蜜还是闺蜜，晚上钟鱼还是和妈妈打了招呼，在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010迪厅。
迪厅门口是钟鱼认了很久才认出来穿着露脐装和齐腰小短裤，浓妆艳抹还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赵羽西，钟鱼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吼道“赵羽西，你疯了吗？”赵羽西赶紧拽着钟鱼的胳膊说道“你小声点啊，我下周就要去美国了，我们疯狂一次嘛！”
“去美国你就可以这样吗？我们是高中生啊，大姐。”钟鱼瞪着赵羽西皱着眉头说教“就算是为了接近人家风土人情啊，你也不能再这里这样啊”
“行啦行啦，没事的，我不是还有个哥哥在那边，你放心吧。”赵羽西对着瞪着自己的钟鱼可怜兮兮道“再说啦好歹咱们是姐们啊，你就赔我疯一次嘛，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钟鱼看着赵羽西可怜模样叹了口气，这家伙是吃定自己心软了吗？“那我们最晚9点必须回家。”终是抛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线。
“好，就9点。”赵羽西兴奋的拉扯着赵羽西往010走去“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是高中生啊。”
“得了吧你，还没上飞机就起飞了…”钟鱼翻了翻眼睛郁闷道。
“对了，你还记得马小帅吗？我那天和我妈去留学机构的时候看到马小帅和她妈在楼下的中介看上海的房子呢。”赵羽西神秘兮兮说道。
“就咱们小学班长吗？”钟鱼心砰砰的跳了几下，掩饰下情绪附和道。
“对啊，听说他爸爸升迁调到上海去工作，他和她妈妈也要一起过去。”赵羽西一副不屑的样子道“她妈和我妈说的时候那叫一个嘚瑟，切。”
“你们两家以前不是挺好的吗？”钟鱼打着哈哈跟着说道。
“那是以前好不好，自从他爸当了区域总裁，她家换了大房子就再也不怎么来往了。”赵羽西更是不屑起来“那时候她妈和我妈好的一个人似的，我还真以为我妈以后会把我嫁给他呢。”
“你就是这样想的吧，那时候咱们班女生都喜欢围着他转呢。”
“切，哪有都围着他转，咱们班也就你长脸，天天和他吵。”赵羽西唏嘘“哎，你说那时候班主任怎么想的，你学习那么烂，还把你调到了尖子生的堡垒，左班长右学习委员，前边语文课代表后边数学课代表，最后期末考试最先瞪眼的就是班主任，你全班倒数第三，语文课代表数学课代表倒数第六第七，班长倒数第四，就学习委员刘晓亮好点还是倒数第十。”说完赵羽西就忍不住蹲在地上哈哈笑了起来。
钟鱼皱着眉头一把拽起地上的赵羽西“行了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是那次马小帅家人就给他转了学校。”赵羽西耸耸肩顺手脱下外套递给迪厅存物处的妹子换了一个牌子戴在胳膊上“算了不说他，我们继续嗨皮。”
坐在沙发上的钟鱼回想着以前的事，陪着她的只有客厅墙上挂着的钟表传来的滴答声。
那次蹦迪回来，钟鱼填写报考的时候鬼使神差的选了上海两所普通的学校，钟鱼的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钟鱼的成绩，能考上大学就行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更何况BJ生源考外省市高校还有照顾。
高考分数下来了，400分不高也不低，在BJ也是能上个普通大学的。除了皱着眉头后悔同意钟鱼报了两所上海学校的妈妈最高兴的就是钟鱼了，她会遇到那个人吗？
怀踹着梦想，钟鱼踏上了去往上海的列车，一晃四年，大学毕业各奔东西，最后也只有钟鱼留在了上海。
这八年，四年在上学，四年在工作，钟鱼还是没有遇见那个人。
“海水正蓝，阳光灿烂，这时候应该扬起风帆，该来的来..”沉思的钟鱼看了看是手机，是钟旗打来的，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6:30了。
“妈妈，你还要不要我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可就和别的小朋友走了，去做别人家的孩子了。”钟鱼才按了接听键，听筒里就传来的钟旗不爽的声音。
“宝贝，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还有20分钟就到了，你再学校等等妈妈，乖啊。”钟鱼脸上钟鱼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我感觉到了，你肯定忘了今天是周五，反正我就等你20分钟哦，你要是不来我就去做别人家的小可爱了。”钟旗继续责怪道。
挂了电话，钟鱼起身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
下了出租车钟鱼赶紧跑向保安室，看到在保安室里盯着中控看的钟旗，钟鱼笑着对保安点了点头走到钟旗身边，拍了拍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钟旗肩膀“我们回家吧？”
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回过头，脸上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成熟，斜着眼睛看着钟鱼“你今天又来晚了，一个月就四次，你没有一次准时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打算要我了吧。”
“妈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妈妈真的是忘了，妈妈保证仅此一次。”钟鱼蹲下身子，平视钟旗，眼里满是愧疚。
“我都这么大了，你都不告诉我爸爸去哪了，你还把这么小的我丢在这里，一丢就是一周。”钟旗小小的眼圈红红的，满是委屈。
“你是我最珍贵的人，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钟鱼脸上划过眼泪，把小小的钟旗抱在怀里，歉疚的对着保安笑了笑走出了保安室。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留在最后，可不可以不要在让我住在学校里。”钟旗小小的胳膊仅仅的抱着钟鱼的脖子。
感受到力量的钟鱼紧了紧怀里的女孩“旗旗，如果妈妈说我们要离开上海，你会愿意吗？”
“妈妈，你怎么了，我们要去哪里，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钟旗松开手，看着钟鱼问道。
“妈妈带你去见见我们的同事，见见妈妈常和你说的叔叔阿姨好不好。”钟鱼收拾好表情，看着上海的街，来往的人，心里酸酸的。
“好吧。”小小的孩子回过头继续紧紧的抱着钟鱼的脖子。
抱着钟旗走了十几分钟像是走了半个世纪，钟鱼知道自己舍不得离开，可是八年了，自己都27岁了，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在同学群里都没有听到过一丝关于他的消息。
到了同事聚会的酒店，推开门走进包间，看着分好几桌做好的同事，钟鱼对着大家笑了笑，把怀里的钟旗放到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做好。
“李叔叔。”才坐好的钟旗对着钟鱼的背后甜甜的喊道。
把钟旗的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转过身对着对面的男人说道“李总。”
男人点了点头，对着钟旗道“妈妈是不是又忘记去接你了?”
“你看，我不说你的领导都知道你不靠谱。”钟旗噘着嘴对着钟鱼抱怨道。
“不是你妈妈的错，是叔叔工作忙不过来，需要你妈妈帮忙，所以就把钟旗忘记喽，你看，这是叔叔给你准备的礼物。”男人笑着把一个盒子放到钟旗前面的餐桌上。
“李总，我们不能要。”钟鱼赶紧拦着李总，很是不好意思道。
“钟鱼，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同事聚会，不管你以后留不留在上海，我们都是朋友，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同时我也想告诉你，梦终究只是梦而已。”男人有些沧桑的声音带着惋惜把盒子放在餐桌。
“李叔叔，是不是我妈妈不听话，你们不要她了？那我以后不催她来接我了，你们不要开除她好不好？我也不要礼物了。”钟旗眨着大眼睛看了看钟鱼又向外推了推桌子上的盒子。
“旗旗。”钟鱼脸上一丝尴尬划过。
“叔叔怎么会开除你妈妈呢？你妈妈那么优秀。”李总看着尴尬的钟鱼也才想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又接着说道“旗旗，你喜欢上海吗？”
“喜欢啊，妈妈喜欢上海，我就也喜欢上海。”
“那你喜不喜欢BJ啊？”男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继续问道。
“你喜欢吗？”坐在椅子上的钟旗拽了拽站在旁边的钟鱼问道。
“....”钟鱼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
“好了，不说了，我们吃饭吧！”男人有些歉疚的看了看钟鱼。
“李总，其实我很久和家里没有联系了。”听着其他同事叽叽喳喳的，钟鱼终是吐出几个字。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你放弃这个机会，人只有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觉得家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的，现在疫情，就业也困难，我都知道。”钟鱼揉了揉鼻子。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吃饭吧！”男人起身让钟鱼坐在钟旗的旁边转身离开了。
钟鱼怎么会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程序员，因为钟旗的原因转职做了软硬件维护，而偌大的总公司怎么会在乎她一个小小的维护去与留呢。
钟鱼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完的这顿饭，又是怎么和大家告别的，脑海中却又记得有的同事哭，有的同事笑，笑的那么难看。
走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带着口罩，距离感不言而喻。
“妈妈，你没有工作了吗？”钟旗仰着小脸问道。
钟鱼对着钟旗笑了笑点了点头。
“妈妈，那你是不是以后没有钱给房东叔叔了？”钟旗继续追问道。
“不会的”钟鱼领着钟旗的小手给出了这一天里最确定的一个答案。
“那你是不是不会给我买新衣服和好吃的了？”
“不会的。”
“妈妈，那我还会上学吗？上学还需要很多钱的。”
“会的”钟鱼摇着钟旗的小手，心里不禁嘀咕这孩子是多讨厌这个幼儿园啊。
“妈妈，那你会有很多时间陪我了对不对？我可不可以不住在学校里了。”钟旗满眼期待的看着钟鱼。
钟鱼蹲下身子抚了抚钟旗的头发对着钟旗点了两下头，小小的钟旗照葫芦画瓢似的也拍了拍钟鱼的头“妈妈，只要你不丢下我，我们去哪里都行。”
钟鱼的身子猛然一怔，果然单亲家庭的孩子都很早熟，小小的她已经会为自己考虑了“那明天妈妈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
“妈妈，你不会像姥姥说的那样，把我丢在迪士尼对不对？”。
钟鱼很是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小小的钟旗眼里满是隐忍，钟鱼很是内疚。
缺少亲情的孩子。
“钟旗，你喜欢姥姥吗？”钟鱼小声的询问，她总要回去不是吗？自己执着了八年伤的不光是自己。
“喜欢。”紧紧的咬着嘴巴，任谁都看的说出这不是一句真话。
钟鱼收好心神，将钟旗抱进怀里紧了紧“旗旗，妈妈不会在让你受伤害，也不会丢下你。”
“妈妈。”钟旗放下隐忍，趴在钟鱼的肩膀哭了起来。
有风透过纱窗，如孩子的手挑逗着窗帘，悠长的影子一荡一荡。
一盏昏黄的小夜灯伴着女子轻微的呼吸声显得岁月静好，只是侧躺在暖黄色被窝里的女子眉头偶尔微微蹙起，不知道微风饶了睡意还是梦里别样风景。
没一会的功夫，床上的女子还是梦的睁开眼睛，轻叹一声，挠了挠一头松乱的头发抬头看了看卧室的挂钟，凌晨三点，不耐烦的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向洗漱间走去，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又揉了揉鼻头，这是这个月第几次梦见他？那个明明很远却又让钟鱼觉得很近的人。
按了下马桶上的冲水键，直到传来哗哗声才有些哀怨的看了眼马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只要来的卫生间，不管用没用马桶，都要冲一下。
回到卧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片刻又抬起头想着什么时候，伸出雪白的手臂拉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从床头柜抽屉中的亚克力盒里掏出一个外皮有些发黄的帆布笔记本，指尖轻轻滑过染了岁月画着不符时宜的封皮，翻开第一页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傻呵呵的笑着，旁边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写着丑丫头，后面还有一条怎么看都不像鱼的鱼。
左手拖着下巴抬起右手轻轻抚着不怎么好看的画，一页一页翻着笔记本嘴角染上笑意。
待翻到新的一页，抬手从亚克力盒子里拿出一支笔在纸张上开始写到：
2021年6月9日，我的生日。
今天我又在梦里见到你了。
以前和朋友说总是梦见一个人，他们都劝我去普陀山拜一拜，我除了笑笑什么也没回答，可能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想着你的时候我是喜悦的，却也惆怅过，但却从未想过再也见不到你。
梦里还是你欺负我，你偷看了老师让我们写的日记还笑话我，气的我撕了笔记本，让你赔了我一个新的，虽然你老老实实的赔了我一个新的笔记本，但是我还是不开心，尤其是你看我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透明人，这个场景不知道在梦里重复了多少次，就连你的模样都开始模糊起来，你笑话我的样子却又格外清晰。
我们还会见面吗？
合上笔记本，拿着笔的手紧了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到了内心，嘴角的弧度替代了当初的不耐烦。
趴在笔记本上钟鱼闭上眼睛，恍惚间又和周公报了道。
梦里的星星在天空中熠熠生辉，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操场上，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他的黑色西服裤子明显有些不合体，看不清的脸让人感觉相识已久，一丝暖流滑过心里并没有排斥。
男人走到钟鱼身边坐下，对着钟鱼笑了笑便拿过身边的吉他唱着，钟鱼听不到他唱的是什么，就看着他笑。
趴在床上的女子皱着眉想要听清他的声音看清他的脸，他唱的是什么，他又是什么样的，却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眉又皱了几分，小手也慢慢的卧成了拳头，猛地从梦里醒了过来，梦，又是她梦他，她看不清他的脸。
“混蛋。”咒骂了一声，推开压在脸下的笔记本，看了看挂表才过去两个小时。
女子叹了口气，也许这是那个人长大的样子呢，谁知道呢，毕竟自己五年级后就没有见过他。钟鱼拿过笔记本在那页右下角写着钟鱼笑起来好丑，更起来更丑的字下重重写下了‘混蛋’两个字。
修长的手指放下铅笔，一页一页翻着，每页都有小小的他写给小小自己的一段话。
转念一想，也许这样也挺好的，给自己苦寂的生活带来温暖，让自己在这个冰冷的城市中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温暖之所，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东海偏隅吧，此刻的女子也只想安之若素。
想罢，钟鱼又从亚克力盒子里拿出一只铅笔，在笔记本的空白处画着，一会的功夫，那页纸上就呈现出一个女孩靠在树上静静的听着靠在树的另一边的男生弹吉他，看着自己的杰作，钟鱼得意的笑着，随后又在吉他旁画下注释框，示意男孩一直唱的都是我是猪…舒展不开的眉头迎来点点笑意。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然7点了，从自己的小小世界中走出，修长的身影匆忙的跑去刷牙洗脸，看着镜子里一身正装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大步跑到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天成国际”，告诉司机地址的女子麻利的从包里掏出化妆品开始鼓捣自己，多年的工作生涯早就练就了钟鱼化妆的本事，当出租车停在天上国际的大楼前，女子也收好口红，抿了抿嘴巴说了声“完美”便掏出钱递给了出租车司机。
刷了员工卡进了办公楼，怪异的气息铺面而来，三个前台竟无一人在岗。
来到部门办公室发现工位上竟空无一人，看看表自己没迟到，今天也不是周末啊，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吗？
摸不到头脑的钟鱼退出办公室看了看牌子，没错啊，是技术部啊，怎么会没人呢？
“钟鱼，你在这发什么呆？”此时经理助理抱着一摞文件夹从打印室出来看到钟鱼在办公室门口发呆不禁问道。
“人呢？怎么了？”钟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追问到。
经理助理翻了翻白眼冷冷扔下三个字“会议室”便踩着高跟鞋有节奏的离开了。
抖了抖双肩，紧忙走进办公室，放下背包，从文件栏拿出笔记本站起来准备去参加会议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到工位从工位下拿出高跟鞋换上，才满意的走向会议室。
敲了敲门，便推开门对着站在投影以前的经理点了点头去后面找了个座位坐下。
“这几年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的业绩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进出口部分，元件进不来，成品出不去。“经理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基于止损保源的原则，本部决定关闭我们这条生产线并将生产线转移回总公司，当然也会根据各位的表现及意愿留下一部分同事到总部去工作。”
说道一半下面就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道怎么这么突然，有的的则表示意料之中，有的则为未来开始忧愁。
经理对着开始窃窃私语的同事咳嗽了两声，示意安静继续说道”今天依照本部的决定和各个职能部门沟通一下，存留人员的名单也会发放到各位邮箱，总公司也会按照规定给予各位一定的补偿。当然去总公司的人员也是有补偿的。”经理对着队里点了点头，助理抱着一摞文件每个人发了一份“劳动解除合同协议”又回到了座位。
“拿到劳动解除协议的同事们可以看下自己的协议，里面是根据各位同事在公司的工作年数及工资等基数为标准算出来的补偿金，如果没问题就签字，有问题的可以下午在办公室找我。同时，手里有新劳动合同的同事，这是总公司根据各位同事的工作业绩和表现决定继续和各位合作，共同发展，有愿意一起去总公司的发展的同事可以签字将合同交给我，我们在进一步沟通。”
说完经理推了推眼镜，郑重的鞠了一躬，起身时眼角有了晶莹“各位，我们有缘再见。”
看着随着经理走出会议室的人群，钟鱼翻开手里的劳动解除合同：
甲方：天成国际进出口贸易
乙方：钟鱼
联络地址：上海浦东新区龙居苑13栋xx
联系电话：xxxxx
就甲乙双方之间的劳动关系处理事宜，甲乙双方经平等、自愿协商，一致同意按照本协议书下述条款执行。
协商一致解除
1.甲乙双方同意，协商一致解除双方之间的劳动合同。
2.双方劳动合同解除日为：2021年6月9日
第二条离职待遇
1.甲乙双方一致确认，于2021年6月9日以甲方或甲方总公司银行账号汇款的方式，向乙方一次性支付离职待遇。离职待遇合计金额为人民币（小写：195872.42元）壹拾玖万伍千柒拾贰元肆角贰分。该合计金额中包含乙方依法应缴纳的个人所得税的个人承担部分，对此，甲方将在支付时从该合计金额中依法予以代扣代缴。离职待遇合计金额中包含的快速签署补助金、再就业支援金为乙方按《经济补偿金及其他支付明细》中对应期间签署本协议书，自愿与甲方协商解除劳动合同时，甲方额外支付乙方的金额，若乙方违反或单方解除本协议书的，甲方有权不支付快速签署补助金、再就业支援金；如此时甲方已支付，则乙方应自甲方发出返还通知后3日内向甲方返还。
2.甲方已向乙方详细说明了上述款项的计算基数，计算方法等并制作附件的《经济补偿及其他支付明细》，乙方对此完全理解并同意，且乙方对上述各类款项的金额确认无异议。
第三条离职手续
1.乙方服从甲方的安排，办理甲方要求的各项工作交接手续，返还乙方占有、使用的甲方财产。
2.如因乙方故意或过失造成甲方财产丢失、损坏的，甲方有权要求乙方承担赔偿责任，乙方同意甲方可直接从本协议书第二条确定的合计金额中扣除相应赔偿金额。
3.乙方不得以任何方式复制、留存在甲方工作期间所获得的文件材料。已复制或留存占有的，甲方有权要求乙方立即返还或在制定场所予以销毁。
4.甲方为乙方缴纳社会保险和住房公积金至2021年6月
5.乙方2021年6月工资计算至2021年6月30日，详细见附件的《经济补偿及其他支付明细》。于2021年7月10日之前以甲方或甲方总公司银行账号汇款的方式支付。
第五条签署及文本
1.确认：乙方签署本协议完全处于自愿，是乙方真实意思的表示，不存在乙方发生重大误解或显失公平的情形，也不存在任何人或单位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乙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签署本协议书之情形。
2.本协议书由甲乙双方共同签署生效后，乙方不得已任何理由主张本协议无效、可撤销或者要求变更劳动合同解除日等。
本协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甲方（盖章）：天成国际进
出口贸易
日期：2021年6月9日
乙方（签字）：
日期：2021年6月9日
钟鱼翻看下一页劳动报酬及其他待遇构成确认单，一列列数字看的钟鱼头疼，工作了四年的地方，生活了8年的地方，就要离开了吗？
钟鱼收拾好文件从座位上站起，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收拾着投影仪的老张不禁张口道“你？”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我家就是上海的，有老婆有孩子的，怎么能说走就走。”技术部老张无奈的叹了口气，垂下头“在这里干了8年，这几十万赔偿款也是公司的仁至义尽了，别人多久又能存这几十万呢。”
钟鱼动了动嘴角，不知是该怎么劝慰。
“钟鱼，你家不是BJ的吗？早晚要回去的，公司总部也在BJ，你这不正好也可以回家了吗？”老张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钟鱼。
“我并没有收到新的劳动合同。”钟鱼皱着眉轻轻的摇了摇头对着老张说道“张工，我先走了。”
“再见。”身后传来老张略带沮丧的声音，疫情当下，公司搬迁，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又不是什么高技术工种，想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虽然有几十万的补偿金，可路还那么长，生活还要继续。
钟鱼微了微嘴角，用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声音轻轻的吐出“但愿。”
回到办公室，地上是散乱的纸张，垃圾，一办公室的人走的走散的散，钟鱼垂了垂睫毛回到工位，脱下高跟鞋，心里说不上沮丧也说不说高兴。
打开电脑，看着邮箱里那份留存人员的名单中并没有自己，便把重要文件拷贝到移动硬盘，检查无误后又对电脑上硬盘上的工作分区做了格式化处理，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在乙方上写下钟鱼，起身来到经理办公室敲了敲门推门走进。
“李总，我签完字了。”说完把签了字的劳动解除合同和移动硬盘放在了李总办公桌上。
“小鱼啊，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没有？”李总拿起文件放在右手旁的一堆文件上对着面前的钟鱼问道。
“我......”钟鱼猛然想起，自己对未来还是真的一无所想。
“准备回BJ还是继续在上海奋斗？”李总示意钟鱼坐下。
“我还没想好!”钟鱼坐下，想了半晌后诚实答道。
“我记得当初问你为什么来上海发展，你说上海是个有梦的城市，上海这个城市呢确实是个有梦的地方，但是你总归要回到BJ的是吧，而且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李总看着钟鱼有些失神的回忆道“一晃这么多年了，如果你要回BJ发展，我这里有个机会！你想不想去试试？”
“什么机会？”钟鱼抬起头看着这个给了自己很多帮助的李总问道。
“昨天BJ的HR过来，我替你问了问，如果你回BJ的话，BJ总部这边也是缺一个计算机技术的人。”李总看着这个看似外表坚强的女人道“虽说你这个工种不是什么高技术行业，但是你也总归要工作养家的。”
“李总，可是我这些年只是偶尔回去看看，对那里很陌生。”钟鱼皱着眉，自己该回去吗，自己从未想过会离开上海？
“你考虑一下吧，钟旗也不小了，你老带着她这么漂也不是事不是。”李总笑了笑，将一份劳动合同推到钟鱼面前继续道“你的这份合同我想亲手交给你，以后有机会我们在一起共事。”
“李总，您会去BJ吗？”钟鱼看着推过来的合同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有老婆有孩子的，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再换，家是换不的。”李总看了看窗外的天，仰了仰头“咱们公司三个人一起去，如果你回BJ也有朋友的，人嘛，也总会有新的朋友的。”
“李总，谢谢您。”
“今天晚上大家准备聚一聚，我希望你可以参加，毕竟你来公司这四年，就从没参加过公司活动，你欠大家一个聚会。”李总看着钟鱼，他也不明白钟鱼为什么从不参加公司组织的任何活动。
“我会的，李总我先走了。”钟鱼不想在低气压的氛围下呆太久，告了辞便拿起合同离开了。
收拾好行李的钟鱼看了看工位下的那双高跟鞋，笑了笑转身离开，还记得自己来这个单位上班第一天，李总的助理带自己参观一圈后递给自己一本员工手册，第一页就是就是：
早晨没有微笑，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不吃早饭上班，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没有化妆上班，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没穿西装上班，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没穿跟鞋上班，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下班没有微笑，请在公司前台罚款箱内缴一元罚款。
下面是一行很小的字，要学会爱自己你才有能力爱别人。
而每当月底，公司前台总会打开罚款箱，里面有一元的，五元的，十元的还有百元的，然后去买各种零食发给办公室每个人，而这时候每个人的心里也都是暖暖的。
钟鱼很感谢这本员工手册，让她在忙也学会了吃早餐，在乱也会去化妆，学着爱自己珍视自己，做一个在什么时候都会对自己微笑的女人，看了眼办公桌，最终只是拿了自己和女儿照片和这本员工手册离开了。
收拾好心情的钟鱼打了辆车抱着文件箱回到了小区，自己的房子也快到期了，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在守着这个梦。
掏出钥匙扭开房门把文件箱放在了鞋架上，坐在沙发上钟鱼显得分外无力，松软下来的精神也跟着飘向远方。
记得那年高考前在家里复习，百无聊赖之际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钟鱼无聊的出了声表示有人接了电话。
“钟鱼，我妈终于答应我去留学了，我不用参加高考了。”电话里传来赵羽西兴奋的声音“你出来找我，我们去庆祝一下好不好。”
“恩，去哪里啊？”钟鱼有些无奈的答道，内心还是很羡慕赵羽西不用参加中考。
“我们去010蹦迪吧！”
“赵羽西，你是打算彻底放飞自己了吗？”钟鱼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快来吧，我还有秘密告诉你哦。”说完赵羽西就挂断了电话。
“秘密，切。”钟鱼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挂断声，不屑一声，这家伙用这两个字忽悠了自己多少次。
不管如何，闺蜜还是闺蜜，晚上钟鱼还是和妈妈打了招呼，在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010迪厅。
迪厅门口是钟鱼认了很久才认出来穿着露脐装和齐腰小短裤，浓妆艳抹还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赵羽西，钟鱼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吼道“赵羽西，你疯了吗？”赵羽西赶紧拽着钟鱼的胳膊说道“你小声点啊，我下周就要去美国了，我们疯狂一次嘛！”
“去美国你就可以这样吗？我们是高中生啊，大姐。”钟鱼瞪着赵羽西皱着眉头说教“就算是为了接近人家风土人情啊，你也不能再这里这样啊”
“行啦行啦，没事的，我不是还有个哥哥在那边，你放心吧。”赵羽西对着瞪着自己的钟鱼可怜兮兮道“再说啦好歹咱们是姐们啊，你就赔我疯一次嘛，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啊。”
钟鱼看着赵羽西可怜模样叹了口气，这家伙是吃定自己心软了吗？“那我们最晚9点必须回家。”终是抛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线。
“好，就9点。”赵羽西兴奋的拉扯着赵羽西往010走去“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是高中生啊。”
“得了吧你，还没上飞机就起飞了…”钟鱼翻了翻眼睛郁闷道。
“对了，你还记得马小帅吗？我那天和我妈去留学机构的时候看到马小帅和她妈在楼下的中介看上海的房子呢。”赵羽西神秘兮兮说道。
“就咱们小学班长吗？”钟鱼心砰砰的跳了几下，掩饰下情绪附和道。
“对啊，听说他爸爸升迁调到上海去工作，他和她妈妈也要一起过去。”赵羽西一副不屑的样子道“她妈和我妈说的时候那叫一个嘚瑟，切。”
“你们两家以前不是挺好的吗？”钟鱼打着哈哈跟着说道。
“那是以前好不好，自从他爸当了区域总裁，她家换了大房子就再也不怎么来往了。”赵羽西更是不屑起来“那时候她妈和我妈好的一个人似的，我还真以为我妈以后会把我嫁给他呢。”
“你就是这样想的吧，那时候咱们班女生都喜欢围着他转呢。”
“切，哪有都围着他转，咱们班也就你长脸，天天和他吵。”赵羽西唏嘘“哎，你说那时候班主任怎么想的，你学习那么烂，还把你调到了尖子生的堡垒，左班长右学习委员，前边语文课代表后边数学课代表，最后期末考试最先瞪眼的就是班主任，你全班倒数第三，语文课代表数学课代表倒数第六第七，班长倒数第四，就学习委员刘晓亮好点还是倒数第十。”说完赵羽西就忍不住蹲在地上哈哈笑了起来。
钟鱼皱着眉头一把拽起地上的赵羽西“行了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是那次马小帅家人就给他转了学校。”赵羽西耸耸肩顺手脱下外套递给迪厅存物处的妹子换了一个牌子戴在胳膊上“算了不说他，我们继续嗨皮。”
坐在沙发上的钟鱼回想着以前的事，陪着她的只有客厅墙上挂着的钟表传来的滴答声。
那次蹦迪回来，钟鱼填写报考的时候鬼使神差的选了上海两所普通的学校，钟鱼的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钟鱼的成绩，能考上大学就行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更何况BJ生源考外省市高校还有照顾。
高考分数下来了，400分不高也不低，在BJ也是能上个普通大学的。除了皱着眉头后悔同意钟鱼报了两所上海学校的妈妈最高兴的就是钟鱼了，她会遇到那个人吗？
怀踹着梦想，钟鱼踏上了去往上海的列车，一晃四年，大学毕业各奔东西，最后也只有钟鱼留在了上海。
这八年，四年在上学，四年在工作，钟鱼还是没有遇见那个人。
“海水正蓝，阳光灿烂，这时候应该扬起风帆，该来的来..”沉思的钟鱼看了看是手机，是钟旗打来的，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6:30了。
“妈妈，你还要不要我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可就和别的小朋友走了，去做别人家的孩子了。”钟鱼才按了接听键，听筒里就传来的钟旗不爽的声音。
“宝贝，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还有20分钟就到了，你再学校等等妈妈，乖啊。”钟鱼脸上钟鱼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我感觉到了，你肯定忘了今天是周五，反正我就等你20分钟哦，你要是不来我就去做别人家的小可爱了。”钟旗继续责怪道。
挂了电话，钟鱼起身拿起外套，朝门外走去。
下了出租车钟鱼赶紧跑向保安室，看到在保安室里盯着中控看的钟旗，钟鱼笑着对保安点了点头走到钟旗身边，拍了拍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钟旗肩膀“我们回家吧？”
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回过头，脸上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成熟，斜着眼睛看着钟鱼“你今天又来晚了，一个月就四次，你没有一次准时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打算要我了吧。”
“妈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妈妈真的是忘了，妈妈保证仅此一次。”钟鱼蹲下身子，平视钟旗，眼里满是愧疚。
“我都这么大了，你都不告诉我爸爸去哪了，你还把这么小的我丢在这里，一丢就是一周。”钟旗小小的眼圈红红的，满是委屈。
“你是我最珍贵的人，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钟鱼脸上划过眼泪，把小小的钟旗抱在怀里，歉疚的对着保安笑了笑走出了保安室。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留在最后，可不可以不要在让我住在学校里。”钟旗小小的胳膊仅仅的抱着钟鱼的脖子。
感受到力量的钟鱼紧了紧怀里的女孩“旗旗，如果妈妈说我们要离开上海，你会愿意吗？”
“妈妈，你怎么了，我们要去哪里，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钟旗松开手，看着钟鱼问道。
“妈妈带你去见见我们的同事，见见妈妈常和你说的叔叔阿姨好不好。”钟鱼收拾好表情，看着上海的街，来往的人，心里酸酸的。
“好吧。”小小的孩子回过头继续紧紧的抱着钟鱼的脖子。
抱着钟旗走了十几分钟像是走了半个世纪，钟鱼知道自己舍不得离开，可是八年了，自己都27岁了，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在同学群里都没有听到过一丝关于他的消息。
到了同事聚会的酒店，推开门走进包间，看着分好几桌做好的同事，钟鱼对着大家笑了笑，把怀里的钟旗放到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做好。
“李叔叔。”才坐好的钟旗对着钟鱼的背后甜甜的喊道。
把钟旗的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转过身对着对面的男人说道“李总。”
男人点了点头，对着钟旗道“妈妈是不是又忘记去接你了?”
“你看，我不说你的领导都知道你不靠谱。”钟旗噘着嘴对着钟鱼抱怨道。
“不是你妈妈的错，是叔叔工作忙不过来，需要你妈妈帮忙，所以就把钟旗忘记喽，你看，这是叔叔给你准备的礼物。”男人笑着把一个盒子放到钟旗前面的餐桌上。
“李总，我们不能要。”钟鱼赶紧拦着李总，很是不好意思道。
“钟鱼，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同事聚会，不管你以后留不留在上海，我们都是朋友，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同时我也想告诉你，梦终究只是梦而已。”男人有些沧桑的声音带着惋惜把盒子放在餐桌。
“李叔叔，是不是我妈妈不听话，你们不要她了？那我以后不催她来接我了，你们不要开除她好不好？我也不要礼物了。”钟旗眨着大眼睛看了看钟鱼又向外推了推桌子上的盒子。
“旗旗。”钟鱼脸上一丝尴尬划过。
“叔叔怎么会开除你妈妈呢？你妈妈那么优秀。”李总看着尴尬的钟鱼也才想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又接着说道“旗旗，你喜欢上海吗？”
“喜欢啊，妈妈喜欢上海，我就也喜欢上海。”
“那你喜不喜欢BJ啊？”男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继续问道。
“你喜欢吗？”坐在椅子上的钟旗拽了拽站在旁边的钟鱼问道。
“....”钟鱼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
“好了，不说了，我们吃饭吧！”男人有些歉疚的看了看钟鱼。
“李总，其实我很久和家里没有联系了。”听着其他同事叽叽喳喳的，钟鱼终是吐出几个字。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你放弃这个机会，人只有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觉得家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的，现在疫情，就业也困难，我都知道。”钟鱼揉了揉鼻子。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吃饭吧！”男人起身让钟鱼坐在钟旗的旁边转身离开了。
钟鱼怎么会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程序员，因为钟旗的原因转职做了软硬件维护，而偌大的总公司怎么会在乎她一个小小的维护去与留呢。
钟鱼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完的这顿饭，又是怎么和大家告别的，脑海中却又记得有的同事哭，有的同事笑，笑的那么难看。
走在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带着口罩，距离感不言而喻。
“妈妈，你没有工作了吗？”钟旗仰着小脸问道。
钟鱼对着钟旗笑了笑点了点头。
“妈妈，那你是不是以后没有钱给房东叔叔了？”钟旗继续追问道。
“不会的”钟鱼领着钟旗的小手给出了这一天里最确定的一个答案。
“那你是不是不会给我买新衣服和好吃的了？”
“不会的。”
“妈妈，那我还会上学吗？上学还需要很多钱的。”
“会的”钟鱼摇着钟旗的小手，心里不禁嘀咕这孩子是多讨厌这个幼儿园啊。
“妈妈，那你会有很多时间陪我了对不对？我可不可以不住在学校里了。”钟旗满眼期待的看着钟鱼。
钟鱼蹲下身子抚了抚钟旗的头发对着钟旗点了两下头，小小的钟旗照葫芦画瓢似的也拍了拍钟鱼的头“妈妈，只要你不丢下我，我们去哪里都行。”
钟鱼的身子猛然一怔，果然单亲家庭的孩子都很早熟，小小的她已经会为自己考虑了“那明天妈妈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
“妈妈，你不会像姥姥说的那样，把我丢在迪士尼对不对？”。
钟鱼很是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小小的钟旗眼里满是隐忍，钟鱼很是内疚。
缺少亲情的孩子。
“钟旗，你喜欢姥姥吗？”钟鱼小声的询问，她总要回去不是吗？自己执着了八年伤的不光是自己。
“喜欢。”紧紧的咬着嘴巴，任谁都看的说出这不是一句真话。
钟鱼收好心神，将钟旗抱进怀里紧了紧“旗旗，妈妈不会在让你受伤害，也不会丢下你。”
“妈妈。”钟旗放下隐忍，趴在钟鱼的肩膀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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